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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劇院附近的小餐館随便吃了碗面,按時去看音樂會,結束後打車去酒店,期間大多保持沉默,沒有找到交流的話題,也沒有提及地鐵上奶奶善意的誤會。某種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築成薄而透明的牆,又尴尬又暧昧。
“……好了嗎?”李岩忍不住開口催促前臺。
“不、不好意思……”前臺慌忙收回在李岩身份證和真人之間來回确認的詫異眼神,“請到這邊做人臉識別。”
李岩摘下口罩,娴熟地将長發攏到頸後,對前臺擠出應該算妩媚的笑容。接過身份證和房卡,他走向不知何時跑到另一頭欣賞盆栽的陳嘉越,瞧見他六歲小孩般新奇的表情,好笑地拍拍他的肩。
走進房間後他們發現了很嚴峻的問題——衛生間幾乎是透明的,淋浴房只有中間部位的玻璃做了磨砂處理。“我訂房間的時候沒注意這個……”陳嘉越撓了撓頭,也有點尴尬,“我倒是不介意,你……”
“沒事,就這樣吧。”李岩故作鎮定,攥緊了書包帶,問陳嘉越要睡哪張床。陳嘉越讓他先選,他便挑了靠衛生間的那張,方便起夜。
“那我先去洗了?”陳嘉越把包扔到另一張床上,一邊問一邊脫衣服,很快脫得只剩內褲。
房間的燈光暗得暧昧,剛啓動的熱空調仿佛突然開足了馬力,李岩慌張地低下頭假裝翻書包,臉頰發燙,有些喘不過氣。陳嘉越的身材比兩年前在公共浴室的匆匆那一瞥更好了,肌肉明顯但不過分,李岩在找資源時專挑這一類型的。
浴室推拉門打開又關上,水流聲很快響起,離李岩不到一米。李岩用假發擋住臉,露出一雙心虛的眼睛,偷偷轉動腦袋。陳嘉越個子高,磨砂玻璃只遮住了腰腹和臀部,但仍能映出輪廓。李岩清晰地看到水珠劃過喉結、鎖骨和結實的胸膛,穿過模糊地帶,再沿着腿上的肌肉落地。氤氲水汽逐漸覆蓋了整面玻璃,朦胧的身影卻更加性感。
“操。”李岩暗罵一聲,躲進被子裏躺倒,背對浴室,手探進裙子裏按住胯部。他已經不會再對這種生理反應産生不正常的羞恥,但仍有些無地自容。他可以假裝忘記對陳嘉越有過的青澀悸動,但性吸引力無法人為操縱,硬起來的東西不能立刻消下去。
李岩甚至沒有機會采取任何措施,浴室水聲很快停了。他慌忙坐起來假裝玩手機,餘光瞥見陳嘉越搭着一條毛巾走出來,把洗好的內褲晾在衣櫃裏。
“你怎麽還戴着假發啊?”陳嘉越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到另一張床坐下。
“等會兒一起弄。”李岩刻意把頭轉向浴室才把陳嘉越的肉體從視野裏除去,“你快把衣服穿上。”
“啊?”陳嘉越茫然又委屈,“我睡覺不穿的……”
李岩不再跟他廢話,抓起睡衣團在身前,低着頭飛速沖向浴室。趁着玻璃上的水汽還沒散開,他手忙腳亂地扯掉假發脫掉裙子,将花灑開到最大,冷水當頭澆下來,瞬間平息了欲望。背對着玻璃磨磨蹭蹭洗完,恢複男兒身的李岩輕手輕腳爬回床上,看見陳嘉越穿上了酒店提供的睡袍,開着床頭閱讀燈在看近代史的課本。
“出來玩還要學習啊你。”李岩鑽進被子裏,突然不太好意思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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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住啊……”陳嘉越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暴躁地翻過去好多頁,“這不是快考試了嗎……”
他歷史不太好,李岩知道,高一的時候上課寫數理化作業,總遭歷史老師白眼。“你們沒有那個終極複習資料嗎?考試前兩天翻一翻,八十來分差不多了。”李岩同情地提醒。
見陳嘉越一臉茫然,他直接從宿舍群裏翻出文件轉發給他:“你室友也沒跟你說過嗎?應該大家都在傳的。”
“啊……這個,我好像看到過他們打印出來在看。”陳嘉越劃了幾下,恍然大悟,“問了也不告訴我是什麽……”
在短暫的沉默裏,李岩立刻看懂了陳嘉越的窘迫。他大概沒有旁觀者看上去的那麽灑脫快樂,萬衆矚目的背後是暗流湧動的忌憚和排擠。早聽說F大有些學院內部的競争每年都很激烈,計算機作為王牌專業,明争暗鬥可能只會更嚴重。他總是來找李岩玩,也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這個。
“你什麽時候考完啊?我們要不要一起坐飛機回去?”陳嘉越轉移話題,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把書扔到一邊。暖氣可能對他來說有點熱,浴袍沒有合攏,松松罩在肩上,半遮半掩的胸膛讓李岩再次慌張起來。
“有、有兩門時間還沒定呢,全排好了我再跟你說吧……”李岩擡頭望向天花板,心中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好!”陳嘉越喜滋滋笑了,“開學我們也一起回來吧,以後都可以一起。”
“好。”李岩看到他興奮滿足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對了,門票和房費你算一下,我轉給你。”他打開支付寶,“還有上次的電影票。”
“不用,這都是我請你的啊。”陳嘉越有些傷心地拒絕。
“怎麽不用,這個音樂會前排的票又不便宜!”李岩連忙搜索票價,“你趕緊開個價,不然我就直接按網上的價轉你。”
“真的不用……你之前送我的哈利波特全集不是也挺貴的嘛……”陳嘉越小聲嘟囔。
李岩花了十來秒才想起這件事。“……但你不是也把錢還我了麽。”難得輕松的氣氛頓時被不美好的回憶破壞,李岩卷着被角,緩慢地深呼吸,盡力把翻湧而來的酸澀擋在眼眶後。
讓他下定決心換班的正是那筆轉賬。陳嘉越的拒絕也好,同學的議論、冷落也好,都沒有讓李岩太難過。表白之前他就考慮好了後果,這些他能夠接受。即使陳嘉越不肯要他的禮物,把書還給他,那也沒關系。但他偏偏留下了書,又一聲不吭地按照原價轉賬,好像給了李岩一定的面子,看在兩年的交情上,又暗示要和他撇清關系。
那李岩就遂他的願。
“不是……我很喜歡你送的那套書的……”陳嘉越的解釋一如既往的委屈和無措,“但是、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那時候你不理我,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我怕你覺得我拿了這麽貴的禮物又惹你生氣,我就、就……我不知道……”他急得被子都蹬亂了,面朝李岩盤腿坐着,抓着腳踝前後左右搖擺。
又是一個烏龍。
“……你怎麽會這麽蠢啊?”時隔一周,李岩再次被陳嘉越的腦回路氣笑了。
想來也是,陳嘉越在大學之前交好的朋友大多從小認識,還有循着成績和性格自動靠攏的,他不需要在社交上主動花費精力,碰上李岩這樣封閉式的陌生人就沒轍了,只能靠胡思亂想。
“你還做過什麽奇怪的事?一次性招了吧。”李岩也面向陳嘉越盤腿坐着,打直了背,雙臂抱在胸前,忍着笑審問。
陳嘉越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羞赧和悲傷混合出現。他抿緊了嘴唇,身子牢牢定住,腳趾都用力地蜷起來。對峙了快一分鐘,他突然鑽進被子裏躺倒,背對李岩,用沉默回避問題。
“晚安。”陳嘉越躲在被子裏悶悶地說,伸出一只手在床頭摸索,按下了總開關。
李岩在黑暗裏呆呆坐了一會兒才躺下。陳嘉越奇怪的反應像摻了催生素的肥料,破殼的種子頂出土壤,稚嫩葉片上的脈絡是尚未揭開的謎團。
比如階梯教室裏緊貼的那幾分鐘,比如煙火下的那一瞥,以及陳嘉越到底為何會出現在F大。
2021-11-13 00: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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