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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李岩在去食堂的路上被陳嘉越攔住。“你怎麽又不理我了……”陳嘉越抓着李岩的書包帶，茫然地問。

“這人山人海的你都能一眼找到我們李岩，真是真愛啊哈哈……”被無視的室友們暧昧笑着，迅速撤離。

“我又做錯什麽了嗎？”見李岩低着頭不回答，陳嘉越又湊近了些。李岩被逼得退到了草坪裏，踩上小土堆，背靠着樹，無處可逃。“是你說的有什麽事都要及時講清楚的，你怎麽自己說話不算話呢？”陳嘉越仰起頭看他，委屈得很，“你這次是……”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過你。”李岩苦笑，不懂陳嘉越是在避重就輕，還是真的傻得無可救藥，“你讓我怎麽繼續跟你做朋友？”他推開陳嘉越，快步混進人群裏，又很快被拽回草坪。

陳嘉越握着他的手腕，像嘴很笨又想努力表達的小孩，支支吾吾地“我”了半天，眼珠慌亂地轉動，沒有任何長進的茫然無措的表情讓李岩有些厭倦。“我買了兩張音樂會的票，這周六在大劇院，是個挺有名的交響樂團在巡演，你想看嗎？”他幹脆換了話題，睜圓了眼，眼裏燃起小心翼翼的期待。

李岩沒有辦法對這樣的陳嘉越直接說不。陳嘉越已經把對他來說最關鍵的誤會解釋清楚，至于李岩喜不喜歡他，和他并沒有關系。暗戀是一個人的事，李岩應該獨自承擔後果，過去是這樣，現在也不該責怪陳嘉越考慮不周，故意要他難堪。

“大劇院太遠了，回來會趕不上門禁。”李岩沒有甩開陳嘉越的手，垂着眼眸，發現他們雙腳之間有一片很漂亮的落葉。

“我們可以在外面住一晚！”陳嘉越立刻振作起來，手上用了勁，身體也湊近了，“反正阿姨不會來查寝的！”

陳嘉越的嘴唇幾乎要貼到臉上，李岩冰涼的雙頰染上熱氣，微微發紅，他後退半步，慢慢抽出手，小聲答複“再說吧”，腳步不夠堅定地匆忙地走回馬路上。

“你确定了給我發消息啊！”陳嘉越在後面大喊。

李岩能想象到他是如何興奮雀躍地大幅度揮手，眼睛很亮，快樂地咧開嘴，像終于被準許出門撒歡的傻狗，還要自己銜着繩子遞到主人手裏。方才近距離的單獨對話已經招來很多意味深長的打量，李岩不希望以這種方式成為焦點，低着頭迅速混入人群，臉更紅了，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起微小的弧度。

在人聲鼎沸的食堂裏好不容易找到室友，李岩卻發現他們已經吃了一半了。“怎麽不給我打飯？”他踢了劉潤林一腳。

劉潤林嘴裏的雞翅掉下來，他愣愣擡起頭，很是詫異：“陳嘉越不請你吃飯嗎？”

“他為什麽要請我吃飯？”沒理清的煩躁思緒又亂起來，李岩一屁股擠開劉潤林，坐下點外賣。

“你們倆……就沒點什麽進展嗎？”周文濤戳戳李岩的胳膊，一臉八卦。

兩天前李岩獨自回到宿舍時早已收起了悲哀，衣服在校外的廁所換好，臉擦幹淨了，情緒很穩定，看起來只是單純和普通朋友看了一部不怎麽樣的電影。室友問起經過，他也只挑了一些能講的，沒有參與後面關于陳嘉越到底是喜歡女生還是喜歡女裝大佬的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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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我去看音樂會，如果回不來的話幫我留意一下阿姨的動靜。”李岩沒有正面回答周文濤的疑問，專注地盯着外賣界面，手指飛快滑動。

短暫沉默之後，李岩聽到了快門的聲音，接着宿舍微信群就彈出了趙霆的消息——是剛剛拍的李岩的照片。“啧啧啧……”劉潤林賊笑着搖頭，一邊放大照片，鎖定在李岩微微勾起的嘴角上，“你看看這似有若無的笑容啊！這，就是愛情的模樣嗎！”

“滾一邊去！”李岩板起臉，對着他的後腦勺狠狠扇了一巴掌，險些把他的臉扣到餐盤裏去。

“你要是對他沒意思我就跟你姓。”周文濤難得正經了些，“自從迎新晚會那次跟陳嘉越碰上，你就有點魂不守舍的，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啊。”

“是啊，喜歡就盡管跟他出去玩呗，又不會怎麽樣。”劉潤林一把攬過李岩，“我這幾天都給你打聽過了，陳嘉越沒有任何感情史，到現在連暧昧對象都沒有，跟他走得近的同學都說他人很好，你就當交個朋友也挺不錯的嘛。”

“就是……好像除了學習和運動之外，人有點傻。”停頓了幾秒，劉潤林樂呵呵地補充。

李岩感激地笑了笑，随便選了家外賣下單。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對陳嘉越算是什麽感覺。他曾經隐蔽又熱烈地喜歡過他是真，果斷地選擇放下他、忘掉他是真，重逢後平靜心海上逐漸一圈一圈擴散的漣漪也不假。但那是喜歡嗎？由陳嘉越小心翼翼的試探和靠近激起的一次次波瀾，是他尚未鏟除幹淨的最初的那種喜歡嗎？

“這次你還要穿女裝跟他出去玩嗎？”趙霆又一語中的。

李岩怔住，懸在發送鍵上的手指遲遲沒有按下去。

周六下午，李岩穿着和上次一樣的廉價套裝，在地鐵口和陳嘉越彙合。

“你很喜歡穿裙子嗎？”陳嘉越依舊驚訝又疑惑，抓了抓腦袋，又去摸李岩的假發。

“關你屁事。”李岩繞過陳嘉越，把風格迥異的很醜的黑色書包放到安檢臺上。在外面過夜得帶換洗衣物和毛巾，迷你背包沒有用，他又沒興趣再買個漂亮的女包，只能背來自己的。

“你要買新衣服嗎？我們明天回去之前可以去逛商場。”陳嘉越很快接受這個設定，屁颠屁颠挨在李岩身邊。

“你學生會不忙嗎？”李岩不懂他的腦回路，“我看我室友還得在辦公室值班。”

陳嘉越摸了摸鼻子，擡頭看顯示屏上的時間，看上去有點心虛：“我跟別人換班了，把周末空出來了……”

那位好心人估計就是劉潤林。李岩忍不住笑了，無奈嘆氣。不到一分鐘地鐵就進站，車廂裏剩下一個空位，陳嘉越輕輕推了把李岩的腰，讓他過去坐。隔着那麽厚的衣服李岩仍覺得後腰很癢，他捋了捋裙子，在兩位老人之間坐下，拘謹地并攏雙腿。陳嘉越站在他跟前抓着扶手，低頭看他，眼神單純無暇到讓李岩不忍心胡思亂想。

“鞋帶散了。”李岩踢踢陳嘉越的腳尖，小聲提醒。

列車轉彎時晃得有些厲害，陳嘉越沒有蹲穩，往前撲去，趴在了李岩腿上。他們愣愣地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陳嘉越才慢慢站起來，突然又隔着裙子捏了捏李岩的大腿，重新蹲下去。

“你怎麽光着腿啊？”他把裙擺掀起一點點，又笨拙地放下來，把李岩的短襪用力往上拉，“不冷嗎？”

陳嘉越的手很熱，李岩冰涼的腳踝得救片刻。他搖搖頭，故作平靜地把腿縮進座位底下。怎麽可能不冷，裙子不厚，很透風，他兩條腿都快凍成冰棍了。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挺怕冷的。”陳嘉越站了起來，“等下去商場買條厚點的褲子吧，反正還早。”

李岩打算拒絕，旁邊的奶奶卻來搭話：“妹兒不要着涼噻，聽你男朋友的話，穿暖和一些。”話音落下，列車到站了，她笑得十分慈愛，同李岩和陳嘉越擺了擺手，站起來慢慢往外走。

羞紅的臉一半埋在圍巾裏，李岩偷偷向旁邊瞥去，看見迅速填補空位的陳嘉越低着頭，手指在腿上不自然地扭來扭去，猜不到他此刻的心情。

“到了先去吃飯吧，不用換褲子了，劇院也不會冷的。”李岩藏在圍巾後面甕聲甕氣地說。

“嗯。”陳嘉越把頭埋得更低，也甕聲甕氣地回答。

2021-11-13 00:0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