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石臺會這樣忽上忽下極其不穩定的跳動，龍歸音思索了一會，大概猜到了原因。

加龍血之前，爐子裏提煉出來的靈材受宮知玄精血升階的影響被破壞了氣場，無法融合到一起，如果按照正常情況是會煉制失敗的，是被他用龍血強行融合在一起了。

但龍血品質太高，裏面還殘存着微弱的仙氣，雖然和靈材融合了，但一時無法收斂氣息，導致整件法器品階忽上忽下，完全收斂就是最低的黃階九品，完全釋放又是最高的仙器，期間根據釋放的氣息強度又上下飄動，測試石臺承受不住這劇烈的變動，于是就爆了。

理解清楚這其中關竅後，龍歸音稍微有那麽點心虛。

這年代法器爆一件少一件，他爆了這麽珍貴的測試石臺，國師應該不會放過他。

龍無念沉默了好久之後，終于緩緩坐直了身體。

龍歸音瞬間腦弦緊繃——來了！要開始為難了！

這事也的确是他理虧，賠償是應該的。

我該賠多少銀子才合算？一百萬兩怕是還不夠，那測試法器至少是玄階的，有價無市，一千萬兩都買不到，難道我得給他重新煉制個測試臺？

正在這想東想西，上方的龍無念終于發話了。

他說：“王爺，我有個疑問，靈境所顯示的‘龍翼’是何意？它雖顯示的品階高低不一，但‘龍翼’這二字始終未曾變過，是何法器能冠以‘龍’字？”

龍歸音眨了眨眼，一時沒想到他不追究賠償，先問的是這句話。

所有人那顆麻木的心被這句話一刺激漸漸回暖，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對呀！之前黃階九品時可以說法器配不上“龍”這個字眼，但靈境給出的最高品級可是仙器！雖然到底是什麽品階還不确定，但這無疑讓這件法器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龍是這個世界的信仰。

傳說上古時代荒獸蠻獸橫行大陸，人族是用來狩獵的美食，一度差點斷絕傳承，是一條真龍橫空出世，庇佑人族走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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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龍以強橫手段統禦妖族，将未開化的荒獸蠻獸發配去苦寒的北方，人族和妖族才真正得以和平共處。

真龍是當之無愧的人族信仰，妖獸之王，也是蠻獸和荒獸最懼怕也最恨的存在。

任何法器被冠以“龍”字，都會被視作信仰之物，但能被冠以“龍”字的法器至少也是玄階以上，黃階九品在他們眼中那就是靈境出錯了。

可現在靈境不太像出錯，生生被這法器給弄炸了。

衆人心裏的小九九就開始跳了——這法器難道當真是和龍有關？

可靈材每人都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也就龍歸音最後加入的那滴血，難道……

龍歸音一臉淡定的打斷了他們的想入非非，道：“小時候誤服的那顆靈草是師門從上古唯一保存下的一株龍血草，血裏有絲龍氣，僅此而已。”

衆人：……哦。

龍無念上下打量他一眼，蹙了下眉。

他隐約覺得這事不簡單，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好問的太多，便一揮手把這事揭過了，道：“既然這法器暫時無法測出品階，那這一局且算平局，等何時穩定下來我們再測，目前先繼續下一局，皇上以為如何？”

蕭雲回看了眼龍歸音，見他表情淡然，顯然對這事挺無所謂的，不自覺夠了勾唇角，道：“可以。”

說着一揮手，面前已多了一臺新的檢測法器。

龍歸音挺訝異國師和皇帝竟然不追究他的賠償問題，不過也只是驚訝了一下，他自然不會跑上去多問。

宮知玄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但視線落在那精致美麗的藍白雙翼上，眸光閃了閃，到嘴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繼續測下去，他這一局他有可能贏，這樣一輸一贏就是平局；但也有可能會輸，輸了就是連輸兩局，他就真的輸了，他會被送給禦龍國，生不如死。

相比較起來，平局似乎是最好的做法，下一場符篆是他最得意最擅長的本領，他對獲勝有絕對的自信，大不了之後再添一場比試。

他雖然不想承認龍歸音煉制的法器會比他品階高，但有第一場比試結果在那擺着，他多少是有些陰影的。

于是也沒反駁。

禦龍國的人更加不會反駁了，他們巴不得龍歸音輸呢，繼續測下去贏的機會更大，自然同意。

至于朝臣……皇帝國師都同意了，他們也沒什麽說話的權力。

于是第二局比試就此落幕，很快開始了第三場。

第三場是符篆，品階和丹藥法器一樣的分類，比試畫一張攻擊符篆，誰的攻擊效果強，誰贏。

簡單粗暴，龍歸音很喜歡。

宮知玄在龍無念出手的調養之下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兩人同時站在大殿之上，面前各一張長桌，桌上空白的黃色符紙放了三張——機會還是只有三次。

符紙和朱砂同樣靈氣稀薄，繪制符篆的筆更只是普通的毛筆，這樣畫出來的符篆，沒點特殊手段，最高能有黃階一品算是超常發揮了。

圖圖詢問自家親愛的主人，“現在沒丹爐火焰把靈材三合一了，您還打算用龍血增幅嗎？”

龍歸音面無表情道：“你還想我拆一次靈境嗎？”

圖圖聲音溫柔的說：“您差點暴露了您真龍的身份呢，以您現在幼龍的模樣，我覺得您可能會被抓去……嗯哼……”

龍歸音：“……正常說話，別陰陽怪氣！”

圖圖立刻化身暴躁圖圖，氣呼呼道：“您随意亂用龍血就不怕暴露龍的身份引來麻煩嗎？”

龍歸音沉吟，“可能已經暴露了。”

圖圖驚呆了，“……啥？”

龍歸音說：“你聽。”

圖圖就聽到了一溜心音：

【龍祖說他身上有龍氣，他剛剛說他因為吃了龍血草而帶了龍氣……當我們沒見過龍血草呢？龍血草龍氣有這麽濃郁？】這是姬月恒的。

【他絕對和龍有關，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弄回國。】這是姬月笙的。

【既然有龍氣……想辦法放點他的血，還能煉幾件法器。】這是暈倒後又醒來的靳元白的。

【他身上秘密不少，怕是和龍有關，絕對不能出事。】這是國師龍無念的。

圖圖呆呆的聽着，整只器靈已經麻木了，“您……不怕麻煩嗎？”

龍歸音笑了笑，道：“若是一直安逸，我不知何時才能恢複修為，暴露一些秘密也好，只有他們制造了事件，我才有解決的機會，由此可以獲得很大一部分信仰之力。”

他一頓，看了眼上座的皇帝，又道：“若是真到窮途末路，最後的手段還有化龍，若我露出真身，獲得的信仰只會更多，空間會慢慢恢複的，有你在手，我不怕任何圍剿，但那是不得已的情況，幼龍總是會引來更多觊觎，這些鈎子暫時足夠了。”

圖圖想了想，道：“主人這麽做倒也可以，龍珠遺失之事是因為我沉睡之故空間未開，主人無處躲避，但只要有我在，主人總會有最後一條退路，大可以放開手腳去做想做的事。”

龍歸音微微一笑，“那就麻煩圖圖多多照料了。”

圖圖羞答答的“嗯哼”一聲，正要謙虛兩句，忽的又聽到一句惡狠狠的咆哮心音：

【看你們那些眼神就知道在想什麽，哼！給我收起你們的險惡心思，誰敢動他一下我打死你們嗷嗷嗷嗷嗷！】惡龍咆哮！

龍歸音：“……”

圖圖：“……”

這句心音似乎有些熟悉的樣子。

龍歸音下意識擡頭看了眼上座，皇帝面無表情的坐着，眼光掃視群臣，宛如一頭巡視自己領地的霸道惡龍，眼裏都是不善的冷意。

圖圖喃喃道：“這……皇帝看起來像是對您有好感？他口中的‘他’是您吧？”

龍歸音眨了眨眼，不太确定道：“……可能？”

可明明奪他軍權每天上朝故意針對他的也是皇帝。

他到底什麽意思？

圖圖咳了一聲，幽幽道：“主人……時間過去三分之一了，您還不開始嗎？”

龍歸音眼神一動，掃了眼一邊放着的香爐，一炷香已經燃完了，旁邊宮知玄都已經畫好了大半張符紙。

他連忙收攝心神，提了筆蘸了點朱砂開始畫符篆，小世界裏的靈氣被他抽取出來，順着手上的筆凝入朱砂，又随着精準的神識操控被他封入了符紙之中。

質地淺薄的符紙承受不住如此濃郁的靈氣灌輸，很快“嘩”一聲自燃了起來，在半空燒成了灰燼。

龍歸音搖搖頭，抽了另一張符紙過來，繼續一臉淡定的用同樣的方法畫符篆。

畫到一半，又是“嘩”一聲，符紙又自燃了。

一連兩張符紙被毀，其他人也挺不看好龍歸音的，覺得他煉丹煉器可以，在符篆一道不太行，但有前兩次經驗在前，這次是吸取了足夠的教訓，再不敢随便多言了，就連最看不慣龍歸音的靳元白也隐忍的保持了沉默。

蕭雲回衣袖下的手微微捏緊，整個人都有點緊張，目不轉睛盯着龍歸音看着，一點都不願錯開。

龍歸音從容不迫的取了第三張符紙，蘸取朱砂，開始用毛筆勾勒筆畫。

宮知玄這次的狀态發揮的特別好，他本就最擅長符篆，這次更是受龍歸音刺激進入了一種大道圓融的無我狀态，下筆特別流暢，算是築基期在這個靈氣匮乏的時代所能達到的巅峰之态。

随着最後一筆落下，符篆霎時爆發出一陣靈光，一股淺淡的靈氣均勻的覆蓋在符紙之上，朱砂畫就的線條圓潤利落，看不出一絲滞澀之處。

成了！

宮知玄眼眸一亮，從那種玄奧狀态中瞬間脫離出來，把筆把桌上一放，拿起那枚符紙就走上了丹陛。

“師父請過目。”他把符紙雙手呈上，眼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欣喜。

龍無念伸手接過，打量一番，還算滿意，用靈氣托起往測試法器的石臺上一放，靈境靈光閃爍，上面很快顯出六個字：“火符，玄階七品。”

竟比他的法器還要高了兩品！

龍無念一揮手将符紙收了回來，點頭道：“不錯。”

宮知玄下意識一擡下巴，很是驕傲的掃了眼龍歸音，見他手邊擺着兩搓灰燼，眼裏笑意更深。

衆人也紛紛跟着贊賞起來。

恰在這時，龍歸音手裏的符篆最後一筆終于落下。

他很平靜的放下毛筆，兩指捏起符篆吹了口氣……并無任何靈光閃動，符紙整個也是毫無靈氣的感覺。

一看就沒什麽威力的樣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得益于前兩次的比試，這次倒沒人敢随意吭聲了，于是就眼睜睜看着他用靈氣托起那張像是普通紙一樣的符紙放到了臺上，在一雙雙好奇的眼光注視之下，靈境……靈境并無動靜。

衆人：“？？？”

只有普通紙放上去才沒動靜，這難道真是一張普通紙？

龍歸音“唔”了一聲，一拍額頭，道：“我把靈氣都鎖符紙裏了，大概鎖得太厲害了，這石臺測不出來。”

所有人再次以死魚眼瞪他。

你玩我呢？那看着就是一張畫了紅色筆畫的普通紙罷了，從來都聽說符紙是靈氣越足威力越大，你這怎麽就反着來了？

蕭雲回頗是不愉，正要說點什麽，宮知玄上前一步，頗是“好心”的提議：“這樣如何？既然王爺堅持稱自己的符紙是有威力的，我們只需以兩張符紙對攻，誰厲害誰贏，王爺意下如何？”

龍歸音很爽快的同意了，“可以。”

他一招手把自己的符紙收了回來，道：“我們去殿外吧。”

兩人很快來到金銮殿殿外，衆人也跟着走了出來，在周圍圍了一圈，等着看熱鬧。

全無靈氣的符篆反而比靈氣濃郁的符篆要厲害？抱歉，這個違反常識的東西他們都不信。

龍歸音和宮知玄對面而立，各自手中拿着自己的符紙——宮知玄是火符，龍歸音……不明。

龍歸音想了想，友情提醒，“我覺得你給自己設個結界比較好。”

宮知玄淡淡瞥他一眼，聲音矜貴自傲，“不需要。”

龍歸音嘆氣，不說話了。

于是在蕭雲回一聲“開始”落下之後，兩人同時手持符紙催動靈氣往半空中一扔……

然後“轟隆隆”一陣震穿耳膜的轟鳴聲後……

整個殿外都被方圓十米的恐怖雷場包圍了。

宮知玄的火符？

如果地面上的火星也算的話，可能是存在一點。

但也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