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半空中的兩張符紙在接觸的一瞬間就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轟隆聲響。

宮知玄的火符和龍歸音的不知名符紙在相撞的一瞬間，火符冒出一縷火光，剛剛觸及到不知名符紙，那符紙就像一頭沉睡已久被突然觸怒的遠古巨獸，猛然爆發出兇猛的攻擊，瞬間巨大的雷電從符紙中吞吐而出，火符還沒完全發揮出威力，已然被撕裂成一堆灰燼。

雷電迅速擴大，變成了一方遍及方圓十米的雷場，其間雷電宛如一頭雷霆巨獸，肆意攻擊着領地內的一切生靈。

宮知玄正好就處在這場雷電的攻擊範圍之內。

他倉惶的四處躲閃，根本來不及撐開結界，在密集的雷霆攻擊下甚至來不及凝神聚斂一道法術攻擊，姿态極盡狼狽。

龍歸音面無表情的看着，并無一點同情。

早就告訴他提前準備好結界了，偏是不聽，反正這雷電也要不了命，最多受點傷，就當淬煉身體了。

但另一邊有人看不過眼了，靳元白上前一步，不自覺有點氣短，“你……你把符紙收了！沒看到左相衣服都破了嗎？”

龍歸音一攤手，“抱歉，這符紙出手，我是沒法控制的，不過最多再有半盞茶這雷場就散了，不必擔心。”

龍無念嘆口氣，終究不忍心徒弟太難看，一揮袖，雷場的烏雲凝結成冰又消散于無形，雷場也随之消失不見。

宮知玄一身狼狽，整齊的白衣上有很多燒焦劈碎的痕跡，白皙的臉上青一道黑一道，氣息上下起伏不定，顯然氣得不輕。

龍無念招手讓他過來，宮知玄卻罕見的沒聽，只死死瞪着龍歸音，眼眶隐約有些紅。

龍無念蹙了下眉，卻也沒再繼續，而是看向龍歸音，問：“你那張符篆是雷符？我看至少有玄階一品。”

龍歸音點點頭，“差不多吧。”

一邊衆人目瞪口呆——一張沒一絲靈氣的破紙有玄階一品？

龍歸音嘆口氣，解釋道：“并不是符紙靈氣越濃品階就越高，就像同樣份量的一杯沸水和一杯溫水，沸水霧氣騰繞，但水本身有一部分化成了霧，剩餘水量并不多，而溫水會把所有水全部攏于杯中，這樣兩杯水，明顯是溫水量更多，解渴也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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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思索一番——好像是這個理，為什麽以前都沒注意到？

龍歸音看向靳元白，一笑，“如今三局兩勝，靳大人，願賭服輸？”

靳元白臉色鐵青，嘴唇微微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季淮寧哼哼道：“敢做就要敢當，你要認錯痛快點，我們還敬你一句輸得起。”

靳元白臉色變來變去，最後不情不願低聲道：“對不起。”

龍歸音看向季淮寧，笑：“他說什麽了嗎？本王沒聽到。”

季淮寧左看右看，疑惑道：“沒有啊，我也沒聽到。”

右相等人都跟着笑起來，蕭雲回唇角劃過一絲笑意，很快隐去，目光淡淡瞥了眼靳元白，眼神有些涼涼的。

靳元白眼眸都開始充血了，即将要爆發的脾氣在蕭雲回那一眼下突然如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瞬間憋了回去。

蕭雲回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眸光深沉，不辯喜怒。

但靳元白知道，他這是發怒了。

他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嘴唇微微一動，一字一頓，聲音很大，卻帶了些顫抖，“對不起，昭王，我不該不尊重你，我錯了。”

蕭雲回輕輕哼了一聲，轉開眼神沒再看他。

龍歸音隐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疑惑的看了眼蕭雲回，卻只見他在看着別處。

他收回視線，淡淡道：“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靳元白微微松出口氣。

“不……不會的……”

這時候，一邊始終沒吭聲的宮知玄突然開口。

他驀然擡頭看向龍無念，眼神陰沉沉的，眼底帶着一絲瘋狂，“我至少贏了一局，師父，他的法器應該穩定下來了，去測他的法器品階，他一定有一項不如我的，一定有！”

龍無念眉頭皺得更緊，正想說什麽，蕭雲回冷哼一聲，道：“可以，朕來測。”

他出來時剛好帶了測試石臺和那藍白雙翼，此時把法器往石臺上一放。

靈境“嘩啦啦”閃着靈光，很快定在了七個字上：“龍翼，地階八品。”

這次衆人等了很久都沒再等來靈境變化。

蕭雲回一挑眉，“看來第二局依舊是昭王勝。”

龍無念眼中也有絲驚豔，“竟然是地階法器……”

宮知玄眼眸一瞬間紅了。

為什麽？

一個偏僻鄉村出來的村娃，第一次見面甚至病弱到要扶着樹站穩，臉色蠟黃身體枯瘦，還穿着最破爛打補丁的麻衣。

那樣的廢人……那樣的廢人……

他卻輸了。

樣貌比不過，能力比不過，地位比不過，手段比不過，處處被碾壓……

他眼底的瘋狂越來越濃，掌心已經開始聚攏靈氣。

三次接連的打擊已經将他的理智徹底打碎，他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需要做些什麽發洩心口的郁氣，必須要做些什麽……

龍歸音正準備走回大越朝臣那邊去，忽而感覺頭皮一麻，本能讓他下意識偏頭一閃，一道冰淩貼着他的臉頰一閃而過，幾根斷發悠悠飄落于地

腦海中圖圖在瘋狂尖叫：“啊啊啊啊啊殺人啦主人小心！”

龍歸音眼中冷光一閃，回頭看向宮知玄，卻見他又是一道法術揮出，半空冰淩化成漫天箭雨朝着龍歸音急速射來，中間還有一條猙獰張嘴的冰龍。

龍無念狠狠一蹙眉，正要出手阻攔，卻被蕭雲回伸手一攔。

龍無念轉頭看去。

蕭雲回眉目微沉，眼底的冷光已經凝成了殺意，卻被他強行壓下了，聲音冷沉道：“既然你那時放任你徒弟将他送給禦龍國，這會兒就不要阻止他去報仇。”

龍無念想說他不是阻止龍歸音，他是想救龍歸音，但卻發現這句話沒機會說出口了。

龍歸音猛沖上前，身周撐開一層藍色結界，漫天冰淩激射而來，卻只留下叮叮咚咚的脆響。

冰龍張開巨口猛吞而下，龍歸音冷冷一笑，一拳握緊猛然擊出，霎時整條龍從額頭開始到龍身龍尾卡擦擦全部碎裂成塊。

那拳頭速度不減，轟然一聲落在冰龍身後的結界之上，霎時“咔擦”一聲響，結界甚至沒撐過一個彈指便破碎成塊，露出結界之後一雙驚恐張大的眼睛。

龍歸音一路擋冰淩，碎冰龍，破結界，勢如破竹猛沖上前，全程甚至沒用了兩個彈指，電光火石的剎那之間，宮知玄萬般手段已被全破。

他只覺面前光影一閃，接着腹部猛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整個人都被狠狠砸到了地上，眼前一黑之時，胸口一痛，他被人當胸一腳重重踩住，肺腑都差點被碾碎。

宮知玄一口氣出不上來，整個人臉都憋紅了，極力瞪大眼看去，就見一只拳頭沖着他的臉狠狠砸來，臉頰都被拳風刮得刺疼一片。

他驚恐的瞪大了眼。

“轟——！”

一聲重響。

土石在臉側崩開，細碎的石子劃過臉頰，帶出一片血色傷口。

宮知玄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裏，眼睛張得大大的，瞳孔極力收縮，驚吓到了極致以至于不會出氣。

龍歸音一只拳頭砸在了他耳邊，幾乎是貼着他的臉頰擦過去的。

上方的人俯下身來，淺藍色的眼瞳泛着股冰冷的殺意，聲音淡淡的飄下來，冷得人打了個哆嗦。

“別惹我。”他說，“否則我不介意這一拳砸你臉上。”

拳頭緩緩升起，他臉旁留下一個小半個手臂深的坑。

這要是砸在臉上，那就是腦袋開花，徹底無救了。

宮知玄嘴唇微微顫了一下，蒼白的幾乎失了色。

龍歸音冷淡的掃了他一眼，腿一擡便邁步走開了。

宮知玄這才像是回過神來，猛的喘出一口氣，接着劇烈的咳嗽起來，捂着胸口痛苦的蜷成一團，冷汗迅速遍布全身，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衆人屏住的一口氣慢慢松出，滿目驚駭的看着煞神邁步走來，甚至在他接近時齊齊退開一段距離。

龍歸音腳步一頓，忽而就笑了，“這麽怕我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人。”

他說着，眼神冷淡的瞥了眼靳元白，唇角笑容更深，“對嗎？靳大人？”

靳元白臉色青白一片，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害怕，嘴唇抖了抖，愣是一個字都沒吐出。

蕭雲回不自覺一勾嘴角，揮了揮手，道：“國師，既然你徒弟有恙，你先帶他回去吧。”

龍無念帶着滿身寒意走到宮知玄身邊，看着他狼狽的模樣，輕輕嘆一口氣，俯身将他抱了起來，對着蕭雲回施了一禮，“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蕭雲回點點頭，龍無念便帶着宮知玄先走了。

先前三場比試還可以說是争奇鬥豔威懾于禦龍國，但最後的收尾着實難看，平白讓禦龍國瞧了笑話，蕭雲回心情不太好，禦龍國的使臣們心情更不好。

他們壓根沒在意大越丢不丢臉這件事，他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龍歸音贏了這場比試，意味着去禦龍國的是宮知玄。

但他們要宮知玄沒用啊！

龍祖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把龍歸音請過去，他們請了個左相回去，龍祖怕是會把他們的皮扒了。

姬月恒當即臉都青了。

手上忽而落上了一片冰涼的觸感，他低頭一看，一雙修長細膩的手正按在他手背上，雖是個安慰的動作，但姬月恒愣是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渾身都緊繃起來了。

他可沒忘記，這只幹淨修長的手曾經奪過多少人的性命。

他驚駭的轉頭看去，姬月笙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別亂了分寸，接着上前一步，雙手作揖向着蕭雲回行了一禮，道：“抱歉，大越國陛下，雖然按理我們應該帶回左相大人，但王爺怕是還得随我們走一趟，這個理由王爺自己恐怕也不會拒絕。”

蕭雲回一眯眼，涼涼道：“什麽理由？”

姬月笙微微一笑，道：“讓你們大越在短時間內迅速強大起來的理由，比如……”

他意味深長的拖長了聲音，看向龍歸音，道：“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