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與此同時, 蕭雲回也在往這條街上走來。

他是便服出來的,并沒透露身份。

最近宮裏因為禦龍國使臣的事情弄得挺熱鬧的,他畢竟是皇帝, 除了一些特大場合, 無需時時作陪, 一切自有專門負責外交的鴻胪寺來接待,左右無事,便想着來街上轉轉。

……其實也就是想某人了,尋個借口出來溜達罷了。

明春街過去不遠就是昭王府。

嗯……昭王府……

蕭雲回坐在馬車裏一本正經的閉目養神, 偶爾問一聲外面趕車的太監,“到哪了?”

他的貼身小太監常小寶第三十八次回答:“到明春街了, 已經走了一半了,再有一炷香就到虹玉街了, 馬上就能到昭王府。”

蕭雲回撇撇嘴,“誰要去昭王府了,朕只是路過虹玉街!路過!”

常小寶連忙請罪,“是奴才多嘴, 是奴才多嘴!”

蕭雲回哼哼一聲表示默認,繼續讓他趕路。

卻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音,蕭雲回本沒在意,透過飄起的車簾往外随意掃了眼, 突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連忙道:“停車!”

常小寶被他吓了一跳, 一拉缰繩勒停了馬車,顫顫巍巍的問:“……皇上?”

蕭雲回一手捏住車簾,眸光緊緊盯着街上走來的那人,口中道:“在附近找個角落停好, 不要太遠了。”

常小寶應了一聲,找地方停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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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歸音此時已經來到了鋪子面前。

就見前方鋪子口,一個穿着打扮極為富貴的公子哥正拿着把扇子搖啊搖,一雙桃花眼風流多情的樣子,笑看着面前一個白衣白發陰柔美麗的男子。

“怎麽樣啊,美人兒,我提的條件足夠好吧,你在這開鋪子也是為了賺錢,我一個月給你的銀子肯定比你賺到的多,要是你實在想開鋪子,我手下也有很多比這鋪子還要大的店,便是送你也不無可能,何必要耗在這裏呢?”

他悠閑的搖着扇子,笑眯眯道:“只要你跟我走,我能給你的要多得多。”

狐白五臉都給氣青了,咬牙切齒道:“說了多少次,爺有主!你別在這胡攪蠻纏,爺對你這人不感興趣,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公子哥身後一個中年男人臉色一沉,正要說什麽,被公子哥一擡手給攔住了。

他無視了那堆看着可怖的妖獸,微微笑着看着狐白五,道:“堂堂金丹期修者,哪個不是被人好好供着做座上賓,你家主人就派你來做這些雜活嗎?這要麽是不夠尊重你,要麽是沒什麽本事,這樣的人不跟也罷。”

他優雅的欠身一禮,做了個自我介紹,“我乃金玄商會的少主金曜煊,有足夠的身份和金錢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法器丹藥随你挑選,法訣功法也有不少,你要是不想做我的男寵,我也可以供你做供奉,豈不是比你的主人能給你的要好得多?”

圍觀的人聽到“金玄商會”四個字就在倒吸冷氣了,狐白五卻一點都沒注意到,他都快氣瘋了,“不許你這麽說我家主人,他可不是你這種俗人能比的!”

金曜煊“哦”了一聲,饒有興趣道:“我承認我是個愛錢愛美的俗人,但你家主人難道是什麽世外高人?倒是讓他出來見見,也好讓我開開眼界啊。”

狐白五正想說什麽,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自人群中響起。

“你要見我?”

人群裏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金曜煊轉頭看去,就見一仙姿絕倫的人分開人群邁步走出,淺藍色的眼眸淡淡瞥他一眼,道:“聽說你想拐帶我家的狐美人,我過來看看。”

金曜煊輕輕抽了口氣,眼睛都不會動了,下意識上前一步,喃喃道:“這位美人……”

龍歸音微微一笑,“本王姓龍,名歸音,封號昭王,這位公子可別叫錯了人。”

金曜煊從善如流的改口,“好的,昭王,我叫……”

他驀然意識到了什麽,眼睛微微瞪大,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龍歸音微笑着看他,道:“你叫金曜煊,是金玄商會的少主,你說我不尊重我家狐美人,說我沒本事,還想拐帶我家狐美人做你的男寵和座上賓,我剛剛都聽到了,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金曜煊張了張口,“王……王爺……”

他連忙躬身行了個禮,“草民金曜煊,參見王爺!”

他身後跟着的一群人顯然也很驚訝,都跟着他們公子一起行禮,“參見王爺。”

圍觀的衆人這時也紛紛從這盛世美顏的沖擊裏回過了神,“唰啦啦”一下跪倒一大片,誠惶誠恐道:“參見王爺!”

龍歸音掃了他們一眼,揮揮手,道:“本王在這裏處理一些私事,你們先散了。”

百姓們并不敢違抗,連忙起身散了,龍歸音又示意金曜煊起身說話,一行人進了身後的鋪子,店門一關,總算安靜了。

金曜煊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着主位上坐着的人,臉色一時變幻不定,極為精彩。

龍歸音慢悠悠喝着房東給奉上的好茶,并沒要理會他的意思。

身邊圍了一圈妖獸虎視眈眈的瞪着他,狐白五殷勤的給龍歸音倒茶水,一邊趾高氣昂的瞥他一眼,哼哼道:“這就是我主人,大越的昭王殿下,論身份可比你尊貴多了,你說我傻了才去跟你嗎?”

金曜煊看了眼龍歸音,一時沒吭聲。

雖然他內心有些不以為然。

這昭王美是美,可也就容貌能看,他是聽說昭王在丹器符三樣上贏了左相,但最多也就是天才了些,始終是一個人,不抵他一個大商會。

金玄商會是大陸第一商會,主要是因為它不僅在大越有分布,在禦龍國也有少量店鋪,是所有商會裏唯一可以貫通兩國的商會。

本來按理說,兩國時常戰亂,禦龍國動不動就屠城,大越該容不下這樣兩邊通融的商會,但金玄商會賣的東西很特殊。

它是賣大越所沒有,又急需要的丹器符三樣東西的,而且有很多都是黃階高品,偶爾還會舉行一些比試,獲勝者可以閱覽商會內部的法訣功法,以此為噱頭獲得了不少支持,也助很多人成功突破,商會遍布四海八方,掌握了大越大部分的商業命脈。

大越當然不會放任這樣可以聯通敵國的商會在自己國內如此放肆,但除非動用實力強行不讓他們賣這些東西,這樣一來又會得罪很大一部分修士的利益,對修士本就短缺的大越來說簡直是災難。

另一方面,他們也的确需要這些東西,甚至在幾次戰亂之中就是靠此才贏得勝利,也輕易動不得這個商會。

就像飲鸩止渴,明知不好,卻毫無辦法,只能任其做大,直至現在已經成了大陸第一商會。

金曜煊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長大的,所以他對于龍歸音的那些能力最多有些驚訝,但因為自小見識頗多,倒也不會驚豔,最讓他移不開目光的就是那副傾城絕倫的容貌了。

他這人名字俗氣,愛好也俗氣,就愛賺錢和美色,之前是被狐貍迷暈了眼,現在又瞅上龍歸音了。

啧啧!這姿容,這身段,太合他胃口了,若能拿下……

可惜身份太高了,只能暗地裏來。

就在他想東想西的功夫,龍歸音已經放下了茶杯,凝目向他看來。

“所以,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淡淡道,“本王不過讓手下的人租間鋪子,聽金公子剛剛的意思,是說本王沒能力,并且苛待手下,所以想将手下挖過去……”他冷冷一擡眸,“做男寵?”

金曜煊腦弦一緊。

金玄商會地位特殊,無人輕易敢動,皇家也不例外,他雖然不怕龍歸音,也不在乎得罪不得罪他,但人家畢竟是王爺,身份尊貴,還是要給大越皇室點面子的。

他沉吟一瞬,笑道:“誤會一場,我只是看這位金丹美……修者身份尊貴,還要自己出來租鋪子,不忍人才流落,所以才想邀請回府上做客卿供奉。”

狐白五冷哼一聲,“我都說了我不想跟你走,而且你一開始可是毫不客氣的調戲我,甚至都想強搶我,是見我暴露實力才改變了态度,你就是來找我們麻煩的!”

金曜煊臉色不變,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覺得我有什麽錯,最多是手段過激了點,但我也道歉了。”

他是篤定了龍歸音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得罪金玄商會,所以也恁的肆無忌憚。

狐白五氣得臉色都青了,“道歉有個屁用,爺把你一條手臂砍了再道句歉,是不是這事也能過了?”

金曜煊臉色一冷,“我畢竟還沒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閣下這般追究是不是太過了?”

狐白五不甘示弱,“那是因為我有實力,并不是因為你心軟放棄,若我只是個沒實力的普通人,我現在已經被你糟蹋了。”

金曜煊理直氣壯道:“所以現在你也沒事啊。”

狐白五:“……”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以為他作為狐貍已經夠沒臉沒皮了,這人簡直刷新他的下限認知!

龍歸音眸色微沉,放在桌上的手指間有股暴虐靈光一閃而逝。

金曜煊無知無覺,他看向龍歸音,微微一笑,道:“剛剛觀王爺仙姿卓約,在下甚為傾慕,既然王爺現在正想租鋪子,我手下正好有幾間還不錯的,不知王爺可有時間随我去看看?”

他眸光閃爍不定,顯然是在打什麽主意,龍歸音心念一動,便開了天賦。

【唔,城北那間鋪子有些偏,地方正好,到時找一夥人冒充強盜截了他,好事不就成了?】

金曜煊繼續道:“我手裏還有幾間賣丹藥的鋪子,聽說王爺也擅于煉丹,正好可以去與煉丹師們交流一番。”

【我記得現在丹臣大師正在煉一爐惑春丹,帶他過去看看,保準聞了那味兒就……呵呵呵……】

龍歸音被氣笑了。

他直接把天賦關了,懶得再聽這些污言穢語。

圖圖氣成了河豚圖圖,“啊啊啊我想揍他!”

金曜煊見他半晌不回話,便微笑問道:“王爺覺得如何?”

龍歸音也笑,他笑着說:“夢魇,布結界,狐白五,拖住對方的金丹,其他妖,拖住其他人,金公子給我留下。”

衆妖眼睛一亮!

王爺這是要動手了啊!

他們早看這夥人不耐煩了,這下得了允許,一只只立刻“嗷”一聲竄了起來,呼啦啦就一窩蜂湧了過去。

金曜煊目瞪口呆。

他大概沒想到龍歸音這般尊貴的身份會毫無預兆突然就動手,反應一時慢了一瞬,結界已經布好了。

對方帶了五個築基修士,一個金丹修士,

己方:六個築基巅峰加一個金丹。

又是完虐!

頃刻間噼裏啪啦的聲音就在鋪子裏響起,金曜煊堪堪反應過來的功夫,面前白影一閃,龍歸音已經攻了過來。

他連忙祭出一道金劍決,半空幾十柄小劍撲面而來,卻立刻被同樣多的冰淩給擊散了。

他又掐了幾個法訣,什麽金盾決,金龍決,化手臂為劍的化劍決,但都被死死的壓制住了。

金盾被一手輕而易舉的劃破,金龍被同樣一條水龍給沖散了,化劍決與指甲撞擊,直接碎成了一堆靈氣,手臂都給撞得脫臼了。

眼看對方已經攻到身前,他驚駭之下連忙祭出一件金鐘法器防禦,同樣被一掌劈碎,手上的符紙還沒扔出去,胸口驀然一痛,他已然被人一腳踩在了地上,一股洪厚的靈力竄入身體,倏然鎖住他四肢經脈,讓他動彈不得。

“公子!”

“少主!”

幾個仆從瞬間方寸大亂,攻擊陡然轉急,幾只妖獸頓時應付得吃力起來。

龍歸音眉一蹙,腳下用力一踩,淡淡道:“停手,不然我現在就取他性命。”

仆從們動作一頓,全部僵在原地不敢再動。

龍歸音這才看向地上躺着的人,眸光冷然,“我昭王府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不付出點代價,怎麽好讓你走?”

他一擡手,指尖已經多了一柄小刀。

金曜煊大概從沒被人這麽對待過,臉色一片青白交錯,氣怒的看着他,“你……”

龍歸音一挑眉,“本王什麽?”

金曜煊被他“本王”兩個字一提醒身份,腦子一清,快到嘴邊的怒罵立刻被他吞了回去。

他忍了又忍,壓着性子一字一頓道:“王爺,我已經道過歉了!”

龍歸音低眉瞥他一眼,“你道歉我就必須得接受?”

金曜煊一噎,然後更加生氣了。

他這般身份,道過歉就已經算好了,怎麽就不能接受了?又不是什麽大錯,至于這麽計較?

龍歸音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由冷冷一笑,指尖小刀一轉,目光瞥向他下半身。

“既然是這裏犯得錯,那就把這裏廢了吧,如何?”

金曜煊臉色一變,他的仆從也都變了臉,然而還不等他們做什麽,龍歸音手指一彈,手裏那柄小刀就在衆

驚恐的目光下在半空劃過一道寒芒,“篤”一聲落了下去。

金曜煊驚駭至極的閉上了眼,他感覺到下半身有一道冷風伴随着寒氣朝他襲來,尖銳的刺痛随之彌漫,口中一聲慘叫再也忍不住的喊了出來,“啊啊啊啊——!”

慘叫半晌後,忽地一聲輕笑聲響起,胸口的壓制随即一松,桎梏他的靈力也撤了。

他聲音猛的一滞,後知後覺的發現那股疼痛很是輕微,意識到了什麽,猛的起身睜眼看去。

兩腿間的地方插着一柄小刀,鋒利的刀芒激得他皮膚生疼,除此之外,并無任何傷勢。

被耍了。

金曜煊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至極。

他慢吞吞從地上站起來,一衆随從連忙過來把他圍在身邊,虎視眈眈的瞪着對面。

龍歸音自顧自回了座位,一招手示意妖獸們也回來,慢條斯理的徹了杯茶,擡眸朝他一笑,“只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畢竟沒有造成什麽損失,金公子不會介意吧?”

金曜煊嘴角抽動了一下,一時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臉色極為精彩。

龍歸音裝作訝異的一挑眉,“哦?莫非金公子還要計較?那你調戲本王的人這事……”

金曜煊咬着牙,一字一頓道:“只是一個小玩笑而已,王爺多慮了,草民自不會計較。”

龍歸音微微一笑,“那麽,本王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請金公子離開了。”

金曜煊掃了這間店面一眼,眼中冷光一閃,道:“王爺恐怕不知道,這間鋪子是我們金玄商會先看中的,和店家也商量好了,今天就是準備過來簽契的,理應是我們的。”

“哦?”龍歸音挑了挑眉毛,還沒說話,一旁櫃臺後躲避着的店家再也忍不住了,幾步跑到龍歸音身邊,指着他們憤憤道的責罵。

“是你們看中了我的鋪子,我不願出讓,你們便用各種手段讓我的鋪子倒閉關門,欠下了很多外債,又趕走了其他想要租我鋪子的人,還強行以市價的三成妄圖買我的鋪子,我從始至終就沒答應過,你們說的簽契不過是想要讓我把鋪子送你們,你們幫我還債而已,自以為是以為我會答應,我才不會!”

龍歸音臉色微沉,“哦?這就是金玄商會的手段嗎?倒是領教了。”

金曜煊陰沉沉的瞪了店主一眼,又看向龍歸音,強行擠出個微笑,“他都是在胡說八道,我們不過是正當競争,他失敗了,便要把責任推卸到我們身上,輸不起就不該開店。”

店主被氣得臉色鐵青,“你這個無恥小人,明明是你……是你……”

金曜煊不鹹不淡道:“有證據嗎?”

店主一下噎住了。

金玄商會地位高,手段多,哪能給他留下什麽證據?這不就是在欺負人嗎?

龍歸音也皺起了眉。

證據他倒是能找到,就是得費點功夫,現在是能把這人直接踢出去,但被這麽一說,他好像都站不住理了。

他剛把聽音天賦開了想探聽一番,卻聽一聲冷笑響起,門“砰”地一聲被踢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逆光走了進來。

“啪”一聲往地上扔了一堆東西,冷笑道:“朕正好在追查京城店鋪倒閉的一些事情,沿着線索查到了這裏,呵!金公子,正好聽人說你也在這裏,就請你看看上面寫的是不是真的!”

然後眼眸一轉看向龍歸音,驚訝的挑起眉,“咦?昭王正好也在嗎?倒是巧了。”

後面氣喘籲籲跟上來的太監常小寶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了地上。

他扶住了門框,驚訝的瞪大了眼:不是皇上您剛剛聽了裏面的話氣得滿京城跑了一圈才把這些東西搜羅過來的嗎?什麽叫正好調查?什麽叫正好遇到昭王?

不是您看到昭王殿下自己過來的嘛!

龍歸音顯然也很意外在這裏見到他,更讓他意外的是皇帝剛剛的話——堂堂皇帝親自調查京城店鋪倒閉這等小事?還親自追查罪魁禍首?

正在疑惑,一道熟悉的心音又響了起來:

【朕就是路過!朕絕對不是半路發現你後湊過來專程看你的!】

他看了眼皇帝面無表情一本正經的臉。

蕭雲回也在看他,表情一臉的純然無辜。

龍歸音:“……”

好了,我知道了。

又是熟悉的皇帝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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