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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龍魂說, 那大魔修了一手極好的禦獸之術，無論多殘虐兇猛的獸類都能為他所用，當初一魔一龍大戰, 大魔驅策千萬荒獸一同攻擊龍魂, 這才導致龍魂深受重傷, 不得不以身鎮魔窟。

龍魂還說，那大魔剛來這世界時曾因為好奇抓過幾個修道的弟子，直接對他們搜魂了，知道少部分仙門術法, 不過最擅長的還是禦獸。

龍魂最後說，l那大魔煉化了他受傷時灑落的一些龍血, 身體裏有一部分龍的血脈，可以幫助他更好的禦獸。

龍魂的一抹神念栖息在龍歸音腦中, 為他講解着這個世界萬古之前的概況。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三日。

自從那大魔來到秘境後，這段時間一直追捕他們的人突然就沉寂了下去。

但這并不是個好的狀況。

就像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一樣，沉寂在平靜底下的，是即将翻湧的海嘯。

龍歸音的傷勢已經恢複了一成, 也就勉強到了行動無礙的程度，內傷堪稱慘烈，他畢竟傷得太重，這些日子又一直提心吊膽到處躲藏，能恢複一成還是虧了他的龍身足夠強悍, 恢複能力足夠好, 現在的修為也就和合體差不多，要完全恢複少說也得十年起步。

這一天，他自一夜的修煉中睜開眼睛，低頭就看到依舊依偎在他身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豆丁。

龍歸音不自覺露出一抹淺笑, 解下外袍小心翼翼的披在他身上，正想不着痕跡的站起身，就見小孩眼睫一顫，突然睜了開來。

龍歸音怔了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再睡會？”

蕭雲回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又依戀似的把頭拱在他掌心蹭了蹭，就像一只回到母親懷裏的幼獸似的，就差翻出肚皮求摸了，那可愛的小模樣讓龍歸音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那就起吧，我正好出去采點靈花。”

蕭雲回特乖巧的應了一聲，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又往他身上蹭了蹭，這才戀戀不舍的站起來。

“音哥應該餓了，我去捕魚。”剛睡醒的嗓音還有些沙啞，他伸了個懶腰，睜着一雙睡眼朦胧的眼睛道，“今天要多捕點，昨天捕的太少了，音哥肯定沒吃飽。”

龍歸音站起身來，微微一笑，“不用這麽麻煩，盡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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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回表面乖巧的應了，實際卻是莽足了勁要多捕點，争取把音哥流的血都補回來。

剛見面那天滿地的嫣紅，着實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兩人很快就出了山洞。

龍歸音正在一處溪邊尋找着一些靈氣濃郁的靈植療傷，某只小豆丁正在溪水裏上蹿下跳的捉魚，不一會就抱了一條大魚上了岸。

“音哥，今天的魚好像沒什麽精神，很容易就抓住了。”蕭雲回把魚放到岸邊，本來應該活蹦亂跳試圖逃回水裏的魚卻蔫蔫的躺在地上，無精打采的樣子似乎是被掏空了精氣。

蕭雲回伸出小胖手撓了撓腦門，一臉的奇怪，都在想要不要直接把魚放生了。

龍歸音拾起一朵靈花，側頭看了一眼，本來沒太在意的，結果眼角餘光瞥到一個地方，瞬間僵住。

他走上前來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這條魚魚尾的部分，上面有一道細小的傷口，傷處黑氣彌漫，一股濃郁的血煞之氣撲面而來，濃濃的血煞之氣不斷蠶食着魚的精氣，這魚已經快死了。

龍歸音愣住了。

他看了看溪流上游的方向，那裏一片靜谧，并沒有什麽動靜傳來。

龍魂還栖息在他識海裏，見了這畫面果斷道：“逃！”

在他說出這個字的同一時間，龍歸音已經站起了身，他一揮袖将魚掃落到溪中，身上白芒一閃化成了龍形，抓起蕭雲回就朝着下游飛去。

就在他離開原地不多一會，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夜色下蔓延出來，像是聞到血腥味的老鼠似的，一直蔓延到龍歸音剛剛所在的地方。

然而撲了個空。

黑氣似乎一怔，像是搜尋似的在空氣中四處搖擺了一圈，接着選定了下游的方向猛地竄了下去。

龍歸音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奈何他終究是重傷之體，再快也塊不到哪裏去，飛了不到一炷香便被追上了。

天空一道黑氣由遠及近，很快飛到他前方，落到地上化成一道人形。

黑衣黑發，紫黑色的嘴唇，額角嘴角有細密的龍鱗分布，看起來陰鸷邪冷不像是個好人。

他也的确不是個好人。

龍魂道：“就是他，那只大魔。”

龍歸音懸停在半空，爪子裏還抓着蕭雲回，一臉的警惕。

蕭雲回兩只手攀着龍爪上細密的龍鱗，一雙眼死死瞪着對面的人——他記得他，大越皇宮珍藏的畫卷上有記錄禦龍國的龍祖。

他們大越最大的敵人。

就在二龍一人的瞪視之中，對面的人首先開了口。

他一句話就把對面的二龍一人給惹毛了。

“龍，歸順我，做我的禦獸，我可以饒你一命。”

龍歸音氣笑了。

他從小在龍族長大，龍族足夠強大，身邊所見之人雖說有對他們觊觎的，也有想過拐條龍出去騙成自己的契約獸的，但都顧忌于龍族的威嚴而不敢付諸行動，如今倒叫這小人開了口。

他都懶得說話了，龍尾橫掃而去，直接向對方攻去。

一人一龍很快鬥在了一起。

蕭雲回就這麽被龍歸音拎在龍爪裏，近距離體會了一把高階修士打鬥的方式。

龍歸音雖然是仙龍，但傷勢未複，實力發揮不出一成，大魔卻也足足有合體期，魔修的攻擊力總是比較強大的，一人一龍竟一時間鬥了個不相上下，魔氣與靈氣互相碰撞，爆發出一陣又一陣劇烈的聲響。

蕭雲回身處局中，簡直是心驚膽戰。

因為有好幾次，那龍祖的法術都是侃侃擦着龍歸音的逆鱗處路過，龍歸音明顯躲得很是吃力，他重傷未愈，這番劇烈動作下舊傷又複發了，神思大部分都用來抵抗身上的疼痛，戰鬥完全憑借本能。

因而也就失去了一些洞察先機的時機。

直至識海中龍魂喃喃着道：“不太對……他一直在附近做了很多無用的動作，像是在……布陣……”

布陣？

這兩個字驚雷一般驚醒了龍歸音。

他意識到不好，待要沖天而起脫離戰局，大魔卻突然後退了幾步，嘴角露出一些勢在必得的微笑，伸手打了個響指。

霎時間地上蹦出很多手臂粗的黑色霧氣，它們如鎖鏈一般向上延伸，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纏繞上了那傷痕累累的龍身。

“吟！”

白龍憤怒的仰天長吟，修長的龍身瘋狂扭動掙紮，然而黑霧越來越多，纏縛得也越來越厲害，幾乎将整條龍都束縛得動彈不得。

他也只來得及在黑霧徹底纏緊之前微微松開龍爪，把爪子的蕭雲回遠遠抛到了一邊。

與此同時，叢林裏瞬間湧出很多手持刀劍的刺客，他們眼神灼熱的看向被束縛的龍，一臉狂熱的攻了上去，霎時間刀劍與鱗片相交而迸射出許多耀眼的火花，有的刀劍砍到了脫落的鱗片之下的傷口上，又是一陣鮮血迸濺。

他們在消耗他的精力，摧殘他的精氣，只能等他最虛弱的時候，大魔的主仆契才能締結成功，才能不被反噬。

白龍瘋狂掙紮，憤怒悲鳴的聲音幾乎撕裂了瓊宇，卻也并沒有人能來救他。

龍魂是沒能力，蕭雲回也……沒能力。

即使他幾乎瞪紅了一雙眼睛。

他一邊跑向白龍，想為他擋點攻擊，一點撕心裂肺的喊：“別傷他！你們別傷他！”

然而他剛跑到附近，就被一個刺客不客氣的扔到了一邊。

蕭雲回有用，他們暫時不能殺他，卻也沒耐心哄他。

蕭雲回狼狽的摔到了一邊，看着眼前的白龍身下越流越多的血，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染紅了一樣。

他們只相處了一個月，但這一個月來，這條受傷瀕死的龍三番兩次的救他，自顧不暇也在盡力照顧他，這本就是他的信仰，他心底的神，被自己崇拜的神于危難之中相救，困境之中相守，無人可以言說那種奇妙的感覺。

就像心底崇拜已久的神突然走下了神壇，救他護他溫柔相待，神不願他因自己而死，難道自己就能眼睜睜看着他從此堕入地獄嗎？

白龍悲鳴，又一塊鱗片掉落在地，正好落到了他面前，鱗片邊緣帶着一片殷豔的紅，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蕭雲回再也忍不住了。

一直在心底徘徊猶豫的念頭終于破開重重束縛沖了上來，他眼神一狠，猛然擡起雙手，結了個複雜的手印。

以自己身上的一國氣運為力，獻祭己身，灌注于龍。

他徹徹底底的把自己獻祭了，魂飛魄散，交托于神。

猛然爆發出的強烈光暈的确終止了這場一方面倒的虐打，龍歸音于混沌之中睜開眼，就見那只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的小豆丁不知何時飄在了他面前，他身上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溫暖的光芒不斷灑落在龍身上，他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

小豆丁的身體卻在慢慢變淡。

他眼裏蘊着一汪淚，抱住他一根龍角哭得打嗝，“嗚……不要死……你不要死……”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在即将離別的這一刻，他還是暴露出了內心的脆弱，他哭得停不下來，一直不停的喃喃自語。

龍歸音都傻了。

作為一條見識廣博的仙龍，他不會不知道這小孩獻祭了什麽東西，他把氣運給了他，相當于把自己的存在完全抹殺了，魂飛魄散都沒這麽徹底的，連轉世都沒了。

雖然他所在的國家氣運還在，但沒了太子凝聚氣運，國力肯定會大受打擊，直至新的皇帝誕生為止。

小孩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一邊哭一邊道：“音……音哥，你出去幫我看看我的國家，它叫大越，它……它很美麗的，你幫我護它幾年，就幾年就好，嗚你不要死，我把我的氣運給你，你活過來啊……”

龍歸音一時間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

又是感動于這小孩的深情，又是生氣他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聽着他打哭嗝的聲音又有點好笑。

最後他于一片強光之中做出了選擇。

他龍嘴一張，吐出一顆熠熠發光的龍珠，融入了蕭雲回體內。

他說：“在你能徹底掌控它的力量之前，別讓我見到你，也不要告訴我這裏發生的事，我會把我這一月關于我們的記憶徹底清除，直至我親自将它找回，在此之前，不要告訴我真相。”

蕭雲回在龍珠入體的一瞬間就昏了過去，這段話被龍歸音直接通過神識印入了他識海裏。

龍魂震驚許久，道：“龍珠對一條龍何其重要，你就這樣送出去了？”

龍歸音道：“不然呢？看着他魂飛魄散？我們龍族從來不需要別人獻祭才能活命，我們是祥瑞之龍，不是惡龍。”

龍魂沉默。

龍歸音道：“幫我保存這段記憶，我助你重塑龍身回歸龍界。”

龍魂“嘶”了一聲，說：“這好處太大，我想想……”一頓，又道，“算了，不想了，反正我的龍身也沒了，龍珠我還存着，只是那小世界我暫時離不開，等你哪天再來秘境，我送你一顆龍珠。”

龍歸音說：“好。”

他揚起頭來，龍身猛然一震，掙脫了那些束縛他的黑霧，身上滌蕩的獻祭之光被他一龍尾甩到了半空之中，強烈的力量巨震，秘境空間破碎，龍歸音抓着蕭雲回，一頭紮入了那漆黑的空間隧道。

半空星星點點的藍白色光點散落，那是被龍強行剝離的記憶。

受傷渾噩的龍和昏迷不醒的太子在空間通道失散，龍歸音失去龍珠，又深受重傷，身體回歸少年時代落到一處山村裏，被一對夫婦收養，而太子則被等候在秘境附近的大越修士帶了回去。

由此，十二年未見。

京城中的皇帝早就知道了遙遠的山村裏一條落魄的龍，他遠遠的觀望着，默默的注視着他一路走來，暗地裏替他鋪好了一條康莊大道，卻再也不敢輕易出現在他附近。

他抑制着刻骨的思念，默默的守護，看他做他想做的事，任他在他的地盤展翅翺翔。

直至那年龍歸音刺殺禦龍國皇帝太子中了邪咒命在旦夕，皇帝終于忍耐不住，強制将他調回京城養傷。

他笨拙的用自以為最帥的一面面對着昔日共患難的神，卻不知他造成的種種烏龍讓龍歸音誤會頗深，直至龍歸音恢複聽音天賦才有所好轉。

他是高高在上被人信仰的龍。

直至那一日，龍把自己的龍珠給了人，自此龍由神堕人，從天上走入了人間。

人便從此愛上了龍。

信仰還是信仰，又不再只是信仰。

那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