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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歸音慢吞吞睜開眼, 入眼所見是山洞頂部凹凸不平的穹頂。

一顆透明的龍頭很快湊了過來，龍魂松了口氣，道：“你醒了啊, 修為恢複得怎麽樣？”

龍歸音眨了眨眼, 第一句話就問：“雲回呢？”

“雲回”是他在秘境時稱呼蕭雲回的稱呼, 龍魂當時與他待過幾天，自然知道，一聽這話就明白這記憶是恢複得差不多了。

它飄開一段距離，拿龍尾巴指了一個方向, “自己看。”

龍歸音側頭一看，一側的洞壁上不知何時豎起了一道冰牆一樣的牆面, 牆面上靈光閃爍，潮湧一樣的荒獸不斷奔騰而來, 卻被一道身影牢牢擋住了。

明黃色的身影傷痕累累，他的背後一道透明的門閃着漣漪一樣的波紋，荒獸的目标就是那扇門，然而那道看似瘦弱的身影卻牢牢擋在那裏, 頗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代價卻是他身上不斷增添的各種傷痕。

龍魂道：“你吞下龍珠後動靜太大了，這小世界原本是隐匿的，沒龍珠誰也打不開，結果你身上的龍威太重, 致使小世界的門顯露出來了, 那大魔驅使荒獸打算強行攻入，他就出去幫你擋了。”

龍歸音聲音艱澀的問：“多久了？”

龍魂道：“一天一夜，和你預計的時間差不多。”

他預估的是蕭雲回會安安靜靜守在他身邊一天一夜，沒說會這樣在荒獸群裏厮殺一天一夜。

他就是這樣為他護法的。

他總是這樣, 因為他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一個想法，就能拼盡全力的去做，哪怕付出性命也無所謂。

就像那次他把自己完全獻祭給了他，只為了讓他能活下去，他不在意自己能得到什麽，只在意能讓龍歸音得到什麽。

龍歸音不懂這種感情，為了見面只一個月的人而完全抹殺自己的存在，值得嗎？

“信仰”這兩個字就真的有這麽大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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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就有點生氣，突然就想去訓一訓他，讓他知道自己的命也很重要，不要這麽容易就把它丢了。

他猛地站起了身，一揮手，面前空間動蕩，他一閃身便從小世界裏沖了出去。

蕭雲回持劍一掃，一只被魔氣污染的三頭鳥被他一道靈光擊碎，同時側身一旋，避開一條蛇妖的攻擊，但他實在太疲憊了，腿一時間軟了一下，沒留意被身後一只虎妖一爪子在後背抓了三道爪印，霎時間疼得他眼前一黑。

他勉力揮劍把虎妖驅開，半跪在地上狠狠地喘了幾口氣。

一天一夜的消耗，再是強大的人都有點支撐不住，荒獸宛如殺不盡似的，一眼看去完全沒有盡頭，也不知禦龍國到底培育了多少荒獸。

幸好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龍祖在半天之前就出去了，秘境打開的一瞬間，早就中上支撐不住的宮知玄被皇帝一袖子送了出去，現在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以及身後的一龍一魂。

他擦了把血汗，默默算了下時間，覺得龍歸音應該也快出來了，就在這段時間差不多了。

再堅持一會，有他在一刻，他不會再讓白龍染血，不會再讓曾經的悲劇再發生一次。

蕭雲回閉了閉眼，努力壓下腦海裏翻湧的十二年前的景象，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然而鮮血染得過多，導致劍柄有些滑溜，他一時手心一松，重心不平衡，險些就這麽摔到地上去。

然後他就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道：“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傻的人。”

蕭雲回一怔，突然就繃緊了渾身肌肉，比面對荒獸群時還要緊張萬分，“你……你好了？”

龍歸音道：“好了，但也不好。”

蕭雲回更緊張了，“哪……哪裏不好？”

龍歸音道：“被你氣的。”

蕭雲回：“……”

龍歸音沒再說話，他轉頭掃視了周圍一圈，自從他出來後，本來還源源不絕朝前奔湧的荒獸群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可怖的威脅，一邊警惕的看着他一邊不住的向後退去，還威脅似的龇出了牙，炸着全身的毛沖着他色厲內荏的叫，一只一只盡顯着兇獸的本能。

龍歸音勾唇一笑。

驀然之間，他身上白芒乍現，下一刻一條白龍于光芒之中沖天而起，身長百米，蜿蜒如山脈，片片鱗甲鋒利又冰冷，日光照射下反射着粼粼波光，頗有種開山河的氣勢。

白龍仰天長吟，身上浩蕩龍威浮蕩而開，底下一群剛剛還猙獰咆哮的荒獸瞬間夾緊了尾巴，被這可怖的龍威直接壓趴到了地上，動彈不得。

白龍張開嘴，以龍語發出幾個奇異的音節，底下的荒獸身體也跟着一跳一跳，修為弱的身上經脈爆裂癱軟在地，修為強一些的痛苦地在地上到處打滾，最後也逃不了修為被廢經脈俱毀的下場。

眨眼之間，剛剛還漫山遍野兇殘無邊的荒獸就成了一地死獸。

不，它們還沒死，只是被廢了修為，斷絕了為禍一方的可能，甚至連普通野獸都有不如。

之前它們把秘境的靈獸當做捕食的獵物，現在輪到它們做這獵物了，一報還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現在龍歸音給了秘境的靈獸們一個翻身的機會。

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已經能聽到靈獸憤怒的嚎叫聲與荒獸凄厲的慘叫了。

白龍視若無睹，從天空沖下，在一片白芒裏化成了人形。

蕭雲回注目看他，仿佛又看到了十二年前那條威武壯觀的千米長龍，他眼裏不自覺帶了絲崇拜，喃喃道：“你……你的修為……”

“剛到大乘。”龍歸音道，“雖然沒恢複到全盛，但比之原來已經好多了。”

蕭雲回“哦”了一聲，有點氣弱的低下了頭，“那我體內的龍珠，你也該取回去了。”

龍歸音被氣笑了，“誰說我要把它取回去了？”

蕭雲回眨了眨眼。

龍歸音道：“龍珠現在替代了你被獻祭的氣運，若要把龍珠取出來，你會死。”

蕭雲回眨了眨眼，道：“只是這樣的話，你不用擔心，你把你那顆龍珠給我也一樣，咱倆換換……”

“蕭雲回！”龍歸音猛然一聲怒吼，成功把蕭雲回吓住了。

龍歸音深吸一口氣，道：“你就這麽不珍惜你自己嗎？我們只是認識一個月，你就這麽把命給我了，是不是我讓你做什麽，你就一定會做什麽？你好歹是一國皇帝，肩負一國氣運，怎可如此随意？你一出事，大越怎麽辦？黎民百姓怎麽辦？你就當真如此自甘堕落嗎？”

蕭雲回微低着頭，良久良久都沒說話。

龍歸音吼完後又覺得不太對味，剛剛的語氣是有點激烈了，想說點軟話，又拉不下那個臉面，于是只好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蕭雲回慢吞吞開口，輕輕的說：“不是自甘堕落。”

龍歸音眼神一凝。

蕭雲回仰起頭來，直視着他的眼睛，道：“如果十二年前你沒有從天而降，我可能已經淪為禦龍國的傀儡了，如果沒有你，大越現在早就是禦龍國的了，如果沒有你相救，蕭雲回早就不是蕭雲回了。”

龍歸音一怔。

蕭雲回緩緩道：“是，我是信仰龍，我是覺得龍是神物，應該被信仰，但假若一條龍從我面前經過，我最多好奇欣喜崇拜，絕不會如此自輕自賤，但你救了我好幾次，你自顧不暇，但卻從來沒有抛棄我，你帶血而來從敵人手裏把我救出去，你不嫌棄我是個累贅盡力照顧我，還指點我修行，從沒有不耐煩，有好幾次，我都以為我這個累贅是要被抛下的，可你直到最後那一刻，你都是為了保護我才把我扔出去的，你到最後都在保護我！”

他深深吸了口氣，眼裏的水意卻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我的信仰拼盡一切護我，試問是你，如何能眼睜睜看着他在你眼前淪為生不如死的禦獸？”

龍歸音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蕭雲回突然勾起唇角，輕輕笑了笑，“你在最後把龍珠給了我，卻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讓我一個人背負着這段記憶負重前行，我看你什麽都不知道，像陌生人一樣待我，我還要遵循你的吩咐不能告訴你一切，你可知我忍得有多辛苦？”

他紅着眼睛看着他，眼裏似怨似慕，似哀似嗔，“音哥啊，你可真是溫柔的殘忍。”

龍歸音沉默了許久，忽而輕嘆了口氣，走上前去輕輕擁他入懷，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抱歉，讓你等了這麽多年，是我的錯。”

蕭雲回心裏一哽，這一刻，那些忐忑，那些委屈，那些恐慌，那些擔憂統統都湧了上來，他像個孩子一樣抱住了他，靠在他肩頭輕輕哽咽了一聲。

龍歸音嘆了口氣，安慰似的低頭，在他鬓角處輕輕吻了吻。

一點金光在鬓角處擴散開，并以很快的速度擴散到了蕭雲回全身。

下一刻，金光閃過，龍歸音懷裏多了顆金光閃閃的龍蛋。

剛剛還在他懷裏委屈哭訴的青年被一顆龍蛋給替代了。

龍歸音捧着那顆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後表情慢慢裂開了。

龍蛋表面波紋動蕩，漸漸浮現出一個符號：

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