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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教學組出來的時候,夏樽只覺得胸口一片冰涼,一直涼到腳底下。老板也沒跟他說什麽別的,只是推薦了兄弟院校的一個導師給他,說是那邊新興的一個學科不錯,想介紹他到那邊讀研。學校所在地是個三線小城市,學校的牌子也沒有t大硬,也就是計算機專業做得還不錯罷了。夏樽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聽導師話裏話外的意思,确實是留他很為難了。
“夏樽,你也知道,最近學校裏有些對你不太好的傳言。我倒是覺得你去那邊換換環境,更利于學習。”導師都這麽說了,夏樽也只好說考慮考慮,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但導師終究有導師的道理,自從出院之後,相熟的同學表面上和夏樽維持着不冷不熱的關系,但私下裏指指點點被夏樽不經意聽到就不止一次,大家對于八卦的熱情确實可以随着時間流逝而減退,但是同學之間的關系,也就是這麽一天天疏遠的。
日複一日,雖然宿舍裏空無一人讓人覺得寂寞,但跨出這個門,竟然越發變得艱難了。夏樽翹掉實驗室的活兒,窩在宿舍裏打游戲的時間也越來越久,這天他連續打了半天的游戲,只覺得頭暈眼花手指疼,忽然屏幕上啪的撲過來個玩偶小人兒,整張臉啪叽貼上屏幕,就像拼命要從電腦裏鑽出來似的。
大大,別顧着碼字啦,歇會吧!麽麽噠!
動畫小人撅嘴啾了一口,還冒出滿屏幕的桃心。夏樽被這個效果吓了一跳,忽然想起來,這不是自己做的桌寵麽?本想送給妹子的,結果傳給唐凱試驗bug,試着試着,就把這茬兒全忘了。
夏樽皺着眉,拿鼠标抓起小人兒,看他手腳并用地抓着文本框掙紮,嘴角揚了揚。
說起來,瑪莎唐到底死到哪去了?
一個小時後,夏樽站在唐凱家門口敲了兩下門,一邊等開門,一邊心裏覺着自己可笑,在宿舍想到這人的一瞬間,竟然就不管不顧的跑來了?
敲了一會兒沒人應門,夏樽沒轍了只好找出地墊底下的備用鑰匙,擅自開門闖進去。房間裏似乎很久沒人來過了,落了一層灰,大金毛立刻竄出來,撲上來時,夏樽差點被它的熱情撲倒,他笑着摸了摸大狗,帶着他去廚房,發現食盆裏竟然有狗糧。夏樽皺了皺眉,第一反應給師兄打電話。
“師兄,唐凱家的狗是你每天過來喂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夏樽有些失望,随便和師兄瞎扯着,夏樽滿屋子溜達,希望能找到唐凱忽然失蹤的線索,他走到書房,打開筆電,先是彈出來自己做的桌寵,小人兒在地上發狂地打滾兒,一邊摔東西一邊鬧:大大!你多少天沒更新了!斷更要不得!再不碼字我要拿小皮鞭了!
夏樽手指頓了頓,随即打開那個保存存稿的文件夾,忽然愣住了。
存稿的文件名後面,多了個(完)。原來唐凱已經寫完了《劍心》……夏樽不知道要怎麽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激動?興奮?釋然?都不是。他只覺得自己整顆心原本被一根彈簧吊着,忽上忽下,現在彈簧斷了,心卻沒有落地,被什麽卡在半空中,沒着沒落。就像是太喜歡一部作品而不舍的把他看完一樣,唐凱遲遲不願意打開文檔。滿腦子都是一件事。
《劍心》寫完了,唐凱完成了夙願,那麽接下來呢?
他怎麽打算,繼續寫文,還是回家?他人去哪了,為什麽人間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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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給他答案,夏樽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那只等着主人回家的金毛,充滿了不安全感。所以說……他被唐凱背叛了嗎?
這麽想着,視線忽然落在書桌抽屜上,鬼使神差的,夏樽拉開抽屜,便看見那張所謂“唐媽媽”給他的儲蓄卡。夏樽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卡,走到門口招呼了一聲大金毛,順帶遛狗,直奔樓下的自動取款機。
插卡,輸入密碼,繼而,夏樽徹底愣住了。
這張卡裏一分錢都沒有。夏樽立刻去查詢交易記錄,結果也沒有任何記錄。
這說明,不是唐凱後來取走了卡裏的錢,而是這張卡根本就沒有錢。
一個女人假扮唐凱的媽媽,說了些有的沒的,還給了他一張沒錢的卡,這種事荒誕到可笑,在夏樽看來,這樣做的效果,除了證明自己正直地沒卷錢跑了,那就是促成了自己和唐凱短暫同居的理由。
這人……用這種扭曲的方式追他,這是怎樣的一種神經病啊?
想通了這一點,夏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正氣得哼哼,忽然狗繩被繃直了,夏樽一下子被大金毛拖着往前跑,大金毛瘋了似的橫穿草叢,夏樽也跟着從草叢裏禿嚕過去,一路跟頭絆腳的,眼看大金毛嗷嗷地朝着個人撲過去,夏樽被他拽得也栽歪上去,咣的撞倒什麽人懷裏。
“唔……”夏樽揉着腦門兒擡起頭,對方摘下墨鏡一臉無語地看着他。
“你也跟着迎接主人回家?”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唐凱。
“你……”夏樽本來腦子裏正變着花樣罵這個人神經病,猛然吐槽對象出現在他面前,還有點不适應,特別是這人還失蹤了半個來月,一時間驚喜沖上頭頂,可笑容還沒完全露出來,又想起來他得生氣。于是,夏樽此刻的表情變得非常微妙。
“你找我?”反而唐凱跟沒事人似的,仿佛自己就是去買了個菜回來。
“我……我找你?”夏樽被他噎得胸口發悶,一腦子火氣:“您消失了這麽長時間我不該找你嗎?您要是再多失蹤幾天,警察都該找你了吧!還有!說好的更新呢!你寫都寫完了,倒是更啊!”
唐凱看着夏樽這個炸毛的樣子,忽然笑了,他從夏樽手裏接過狗繩:“回家再說。”
“誰跟你回家啊,媽的!”夏樽哼了一聲:“您為了貪圖我的美色,不惜找個假媽來糊弄我,我還跟你回家?神經病!”夏樽呿了一聲,揮揮手,轉身就走,沒走兩步,唐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要回美國了。”
夏樽身子一僵,腳底下似乎生了根,再也挪不動一步。回美國三個字好像三大錘子,重重砸在他心口上,一口氣喘不上來,心跳都急了。
回你麻痹的美國!
夏樽現在特別想回身給唐凱一拳,吼他一通,撕爛他那些關于寫文,關于夢想的屁話,但他做不到,因為這其實并不是他此刻真實的心情。
這一刻,站在這裏的一分一秒,他滿心滿腦子裝着的,難以置信,卻又無可奈何,他媽的……他不想讓唐凱走……
“就當吃個散夥飯吧?”唐凱這麽說着,拉着大金毛開始往回走,夏樽咬了咬牙,心說媽的,吃你麻痹。但腳卻出賣了他的氣節,跟着唐凱屁股後面默默地走,腦子裏亂成一片。
半個月沒回家,冰箱裏的食材都不新鮮了,唐凱勉強炒了個蛋炒飯,這是他第二次在夏樽面前下廚,不過,也大概是最後一次了。倆人坐在餐廳吃東西,夏樽扒拉着飯,狀似随意地問他:“怎麽?抗不過你爹,準備回去走向人生巅峰了?”
唐凱沒搭理他,一副高冷的樣子,夏樽筷子頓了頓:“還回來嗎?”
“也許吧。”唐凱說着模棱兩可的話,敷衍功力一流,夏樽看了看他,忽然想起羅峰酒吧裏,酒保和自己說過的話。
唐凱這個人,從不長情。
接着,腦子裏又浮現出唐家大哥的評價。唐凱很聰明,但做什麽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讀書時候就是這樣,寫文也一樣。想到自己和大哥打的賭,賭唐凱是不是想把寫文作為一生的事業,這一刻回想起來,說不出的諷刺。
“文呢?不寫了?”夏樽擡眼看他。
“再說吧。”唐凱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夏樽聽得這叫一個窩火,這都是什麽回答,也許吧,再說吧,可能吧,當你的讀者也真夠坑的了,但偏偏他也挑不出什麽錯來,畢竟選擇什麽,是唐凱的自由。
“那個,既然是散夥飯,你不覺得還欠我一個解釋嗎?”夏樽攥緊了筷子:“上次在魏寧那,你媽媽的事。”
“哦。”唐凱似乎并不把這件事太當一回事,他喝了一口水:“你不是猜出來了嗎?”
“所以呢?”夏樽被這種态度震驚了。
“沒什麽所以,我設計了這個,就是為了泡你。”唐凱聳聳肩。
“虧你說得出來!”夏樽愣了:“所以你非讓我跟你吃什麽散夥飯也是有陰謀的了?”
“不,”唐凱搖了搖頭,笑起來:“确實是散夥飯,各種意義上,我要走了,所以放棄了。”
“放棄了?!”夏樽脫口而出:“瑪莎唐你都是怎麽喜歡人的,說放棄就放棄算什麽英雄好漢!你……你你……你還沒跟我表白過怎麽就放棄了啊?”
這次輪到唐凱愣住了,他盯着夏樽,後者因為他的視線別過臉去,尴尬地咳了一聲。
你這麽激動難道是愛上我了?
夏樽很怕唐凱這麽問,但實際上,唐凱并沒有問,然後他又開始糾結,唐凱為什麽不問?
煩躁地抓撓了一下頭發,夏樽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乖乖的做你的直男吧。”唐凱忽然伸出手,在夏樽的腦袋上重重揉了揉,繼而站起來,去水池那邊刷碗。夏樽卻從唐凱的手離開之後,就低着頭再也沒動過,他緊緊抓着飯碗,整個人僵硬的似乎被碰一下就要龜裂掉。
“唐凱……”夏樽剛下決心開口,唐凱卻在同時也說了話。
“有句話說,我愛你,但你是自由的。”唐凱哼笑了一聲:“在我的感情觀裏,我也是自由的。和誰睡覺,和誰相愛,好聚好散,是最基本的。如果你覺得,睡了,就要彼此負責任,我覺得後面的話你還是不要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夏樽愣了愣,忽然失笑:“你以為我要跟你表白啊,呵呵呵呵!神經病吧你!”
“不是最好。”唐凱也笑了:“你這種小朋友純真無暇又沉重的愛情,我可受不來。還是留給你的小女朋友吧!”
“那是當然了!我會喜歡你,除非我腦子壞了!”夏樽哼了一聲,呼呼吃飯最後幾口飯,咕咚咕咚悶下白開水,拍了拍發悶的胸口:“行吧,你一路走好,這就算我給你踐行了,到時候就不送了!”
“嗯。”夏樽轉過身,倚在櫥櫃上看着夏樽:“要來個離別的擁抱嗎?”
“神經病!抱你妹!”
“你不抱我就不更新。”唐凱嘴角勾起來。
“誰稀罕你更新啊!”夏樽氣急敗壞的吼了一聲,猛地站起來,作勢要走,卻中途轉了方向,幾步沖到唐凱跟前,給了他一個熊抱,速度之快,唐凱的手才剛剛觸及他的背,他人已經撤開了。
“完結了再走,不然我代表坑底群衆,詛咒你!”夏樽對他比了個中指,繼而轉身就走,防盜門在他身後關上的那一刻,夏樽腳步頓了頓,這之後,大概真的和唐凱沒什麽交集了吧。
心裏哼哼一聲,夏樽加快腳步,一路悶着頭,直到沖進宿舍,他才呼出一口悶氣,渾身的力氣都好像用光了,空無一人的宿舍裏,每張床都是他的,他選了距離最近的倒下去,然後閉緊了眼睛。
麻痹的。
誰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的?
特麽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明明就是,我特麽對你動了心,而你到頭來就是想跟我約個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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