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尾金魚

榮荀的力道真的很輕,輕得像是一朵雲裹住了他。

但他身上的有很淡的,說不出來是什麽的味道。

仿佛被太陽曬過後的煙草,幹燥而溫暖,甚至于煙草上那點令人不适的嗆味都被烘得聞不見一點。

剩下的只有令人感到舒适安心的氣息。

……總給餘今一種只要待在榮荀懷裏,榮荀就能為他解決所有煩惱的錯覺。

他很少和人這樣親密接觸過。

吻手禮還可以說是禮、是暗號,而且也沒有這樣大面積的接觸。

說到底,就算南界再如何趨近于西方國家,餘今也還是不适應。

畢竟他不是在這裏土生土長長大的。

可就是因為缺少,所以才會貪戀。

自從綁架案後,餘今就再也沒有得到過一個擁抱。

他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抵住來自溫暖的誘.惑,伸手抱住了榮荀的腰身。

他的手隔着一件白襯衫壓在了榮荀的脊背上,無論是不輕不重的力道,還是掌心裏溫熱剛好的溫度,都讓榮荀的身體在一瞬間僵硬緊繃起來。

他就像是一頭被觸碰到了弱點的野獸,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餘今察覺到了他的不對,有些懊惱地想自己是不是冒犯了。

但就在他準備松手時,榮荀原本只是輕勾着他的手臂在頃刻間收緊,仿佛怕他逃掉一般,實實在在地将他扣在了自己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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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今會給回應,實在有些出乎榮荀的意料了。

他并不是一個多麽有耐性的人,有時候餘今看他一眼就能讓他生出那些不幹淨的念頭,更何況此時。

明明對于重置後的餘今來說,他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張臉,可他不僅沒有推開他,還給了他回應。

……他的小金魚啊。

榮荀克制着自己的力度,免得太過用力弄疼餘今,可他全身的細胞又在叫嚣着、撕扯着他。他的本能在渴求餘今,想把餘今狠狠地揉進自己的骨肉裏,以此來填補自己長年來的空虛。

榮荀壓抑着那些可怖的念頭,輕聲對餘今說:“謝謝。”

餘今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這個擁抱不同于前一秒那樣溫和,但也沒有太過。

這種實在的感覺對于餘今來說是剛剛好的,更別說榮荀還莫名其妙地向他道謝。

“應該是我要跟你說謝謝的。”

餘今抱着榮荀,莫名有些走神去想榮荀的身材真的就像看到的那樣好。

他倆對比起來,餘今感覺自己還得再練練才能跟他比。

榮荀不置可否地輕笑了聲,又聽餘今問他:“那我之前是怎麽稱呼你的?”

餘今想了想,覺得以自己的性格,多半是:“榮先生?”

榮荀嗯了聲,沒急着糾正他的稱呼。

餘今在心裏默默地把這三個字過了一遍,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榮荀:“榮先生,我沒事了。”

他以為榮荀也會順勢松開他,但沒想到榮荀的手沒有撼動分毫。

榮荀笑了聲:“可我還是很難過,難過到想哭,怎麽辦?”

餘今:“……?”

這人看着可并不難過啊。

“逗你的。”

還沒等餘今問出聲,榮荀就松開了他:“來吃早餐吧。”

他轉身去拿自己進來時放在了桌子上的保溫盒,随意道:“今天的早餐是鮮蝦腸粉,還有綠豆沙。”

餘今跟在他身後,雖然記憶裏是第一次見榮荀這張臉,也是第一次聽這個名字,但榮荀展現出來的随和與自然,都讓餘今有種他們不僅認識了七天的錯覺。

所以餘今想,他們應該是很合拍的朋友,他記憶裏的那些事,也許真的是和榮荀一起做的。

餘今的眼睛亮了亮:“腸粉!”

他前幾天就想吃了,只是他的夥食是跟着醫院食堂走的,他不好提,也沒打算提。

就是沒想到榮荀今天會帶着腸粉來。

倆人在桌子前坐下,榮荀沒讓餘今碰保溫盒,先一步将所有東西拿出來擺好,還順手用幹淨的濕紙巾擦拭了一下在保溫盒裏被蒸汽萦繞得有些水霧的筷子。

腸粉是兩人份,所以餘今不禁多問了一句:“榮先生,你還沒吃嗎?”

榮荀把擦拭過的筷子遞給他:“嗯,想和你一起。”

他這話說的自然,餘今也沒有多想。

他一邊說了謝,一邊從他手裏接過筷子,有種被照顧的奇怪感覺。但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等榮荀也準備動筷子了,才迫不及待地把浸在醬料裏的蝦裹着一點腸粉挑起送入嘴裏。

新鮮的蝦肉和細膩的腸粉,以及味道不淡不濃剛剛好的秘制醬料,都讓餘今覺得滿足。

說真的,今天一天的快樂不過如此。

他咬着嘴裏滾燙的蝦肉,含糊不清地問榮荀:“榮先生,你之前吃過我們醫院的食堂麽?”

他不知道榮荀有沒有吃過,但這是他第一次和人一塊吃早餐。

而榮荀搖搖頭,還在耐心地用筷子将碗裏長條的腸粉劃分成一塊塊的,然後用餘光去看餘今進食。

餘今吃東西總是有點急,不會細嚼慢咽,也不管燙,都是先往嘴裏送。

……這樣子也很可愛。

他勾着唇:“怎麽這麽問?”

餘今呼出口滾燙的熱氣:“…因為我們食堂的廚師手藝很好,就想問問你有沒有吃過。”

他感慨道:“就像這個腸粉,我願稱之為世界第一。”

大概是被他逗樂了,榮荀悶笑了聲:“這麽誇張嗎?”

“不是我誇大其詞,”餘今認真道:“我們醫院食堂真的很好吃,比外面任何一家酒店都要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榮荀在他的示意下夾起一塊腸粉嘗了口,然後就對上了餘今期待的目光。

其實他沒覺得這些和外面那些有什麽不同,無非就是他用料是最新鮮的——因為餘今不喜歡吃隔夜肉。

小金魚那張嘴,用料新鮮與否,是吃的出來的。

可是只要想到餘今喜歡,榮荀就覺得這頓飯就特殊了。

也不枉費他學了那麽多年。

榮荀在餘今的注視下點了點頭,見他認可了自己所認可的,餘今就更加高興了。

餘今彎着眼,繼續去吃早餐。

也不知道是腸粉太好吃,還是因為今天有人陪他一起吃早餐,三條腸粉餘今都吃幹淨了,連整整一碗的綠豆沙也被他清盤。

吃過早餐後,榮荀才說:“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可以帶你去內陸玩嗎?”

餘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他記得有人和他說過,但他不記得是誰,榮先生應該也知道他不記得才是。

但顯然榮荀沒有将他視作一個病人:“你今晚收拾一下行李,我們明天出發。可以嗎?”

餘今有一瞬的遲疑。

他的停頓落在榮荀眼裏,讓榮荀眼底深處的神色沉郁了幾分。

然而面上榮荀還是那樣溫和,看上去就像是個脾氣很好、性格很軟的鄰家大哥哥:“怎麽了?是不想去了嗎?”

“不是。”餘今生怕榮荀說那就算了,立馬道:“我只是在想要跟院長爺爺說一聲吧。還有就是我的身份證……”

他的身份證不在他手上。

或者換句話說,在他的記憶裏,他就沒有去辦過身份證這種東西。

确認他不是不想跟自己走,榮荀心裏的陰霾這才消散些許。

他笑了笑:“這些你都不用擔心。院長那裏我打過招呼了,他同意我帶你去。只不過有個條件。”

餘今:“什麽?”

榮荀眉眼彎彎,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手環:“你得戴上這個。”

他漫不經心地将手環的功能解釋給餘今聽:“這個手環連接的是我的賬戶,不僅能監控到你的心跳和血氧,還可以定位到你。它也有一鍵呼叫功能,呼叫的號碼也是我的。而且這表戴上後只能指紋解鎖,也就是只有我可以将它摘下來。”

“不過表是防水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摘。”

榮荀直接把陰謀變成了陽謀,攤開給餘今看:“可以嗎?”

餘今想了想:“是怕我走丢嗎?”

榮荀不置可否,只直勾勾地看着總喜歡躲避他視線的餘今。

餘今也沒考慮太久,就伸出了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指紋解鎖佩戴的電子手環。”

見他不在意,榮荀輕快地應了聲。

他沒有把手環放到餘今手上讓餘今自己戴,而是幫餘今扣在了手腕上:“因為是新産品。”

是他找專業團隊制作出來的唯一新産品。

電子手環是黑色的一圈,卡扣鎖住的聲音很清脆。

榮荀望着餘今的手腕,一時間有些着迷似的挪不開眼。

因為不怎麽出門,餘今雖然不是冷白皮,但膚色卻顯得過于蒼白。

哪怕他有在健身房裏練就一身本事,也不妨礙他的皮膚看着細膩嬌嫩。

黑環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襯得更加漂亮修長。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環唯一綁定人是榮荀。

有這個在,無論餘今在哪,榮荀都能知道。

甚至于餘今什麽時候睡着了、什麽時候醒來了,他每一分鐘的心跳數,他也都能知道。

餘今沒有察覺到榮荀垂下的眼簾掩住了什麽樣的暗湧,他只想收回手研究一下這東西怎麽用,但才動了動,手腕就忽地被榮荀的手扣住。

熾熱的溫度和實在的觸感讓餘今愣了愣:“榮先生?”

被詢問的榮先生那本就煙的嗓子更加低啞,偏偏卻始終記得保持能讓餘今放下戒心的溫柔:“我教你。”

餘今哦了聲,又感覺到榮荀的指尖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怎麽,很輕地掃了一下他的手腕內側。

餘今幾乎沒怎麽和人有過肢體上的接觸,除非做檢查。

他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但又做不到抽手而出。

……不知道為什麽,從見到榮荀這張臉的第一眼起,他就詭異的變成了一個顏控。

就那種,榮荀說什麽他都有點沒法拒絕。

甚至不敢去看榮荀,好像看一眼就會被燙到無法思考一樣。

餘今強忍着心裏泛起的異樣感,悄悄地把視線挪了挪,瞥了榮荀一下。

就這一眼,餘今就發現榮荀盯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在看那個手環,還是在看別的什麽。

反正……

他的表情柔和到有點不真實。

餘今的脊背無端地冒出了點寒意,但還沒等他捕捉到那危險的信號,一眨眼,那種感覺就又消失了。

只聽榮荀耐心地在跟他講解手環要怎麽使用。

是錯覺吧。

餘今想。

作者有話要說:

崽,不是。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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