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八尾金魚
即便北方的秋風再冷, 榮荀的眼神也是熾熱的。
餘今迎着他眸中的星火,輕輕勾唇:“榮先生。”
他微微偏頭,稍彎的鳳目顯得狹長而又漂亮:“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你演技其實挺差的。”
榮荀徹底頓住。
他望着餘今, 一時間不知道餘今是在說他自投羅網的事,還是說他從站在他面前說他是他的資助人那一刻起,還是……這只是一個試探。
但無論怎麽樣,榮荀始終保持着自己的淺笑, 沒有半分動搖。
而餘今繼續說:“你這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也太明顯了。”
榮荀緊繃着的肌肉放松下來,他哼笑了聲:“對自己這麽不自信?就不能是你埋伏成功?”
“……你是大搖大擺、一點遲疑都沒有的走過來的好嗎?”
餘今無語地用槍口輕輕推了他一下:“你好敷衍。”
榮荀始終仰着頭看着站在集裝箱上的餘今。
因為就他們三個人玩這個游戲,所以手機是都帶進來了的,他知道餘今和紀憑語聊了什麽。
畢竟那個手環, 沒有他的指紋就沒有辦法解除。
他一開始一直沒想明白是什麽原因,讓餘今在這一個七天性格開朗了很多, 比起上一個過分客氣的七天,目前這一個七天, 餘今會時不時地跟他開玩笑, 也會這樣怼他幾句——之前榮荀還覺得餘今怎樣對他都沒關系,可在這個七天裏, 嘗到了鮮活的小金魚後,就忍不住想要看更多。
想看他炸毛沖他甩尾巴, 想看他不客氣地和他說話, 更想他能夠理直氣壯地支使他去做什麽事。
他好想餘今對他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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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驕縱到讓他頭疼無奈。
至于現在, 榮荀大概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七天和上一個七天變化那麽大。
而那個答案, 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跳跳糖充斥着, 異樣興奮。
“那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俘.虜了。”
榮荀不躲不避, 反而壓着槍口傾身,像是要将自己全身的支點都交付于餘今手上的槍,也讓那點觸感更加真實:“随你處置。”
他這話說得幹脆,反而把餘今噎了一下,之後就是慢半拍地察覺到了他們這些對話究竟有什麽不對勁。
餘今輕咳一聲,有點躁:“你好好說話。”
榮荀微微偏頭,一臉無辜:“我怎麽了?”
餘今:“……”
當他是傻子嗎。
見他不說話了,榮荀便收了逗弄人的架勢:“有話想跟我說?”
餘今也垂下了抵着榮荀的槍口:“嗯。”
榮荀走近他,朝他伸出手:“要下來嗎?”
這邊集裝箱比較高,餘今都是翻上來的,要下去的話也得翻下去,有個支點的确會更好下來。
所以餘今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遲疑了一下。
榮荀的手是真的很漂亮,現在還帶着半指手套,襯得他本來就是冷白皮的肌膚更加添了點過白的脆弱感。
讓餘今忍不住想要将他的手藏在手心裏,好好保護。
餘今甚至開始懷疑榮荀這只手能不能夠撐得住自己(?)
完全忘了那天玩拳擊機比他多打了三百分的人是榮荀的餘今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榮荀的掌心裏。
他剛想跟榮荀說借個力就行了,但話還沒出口,那只伸出去的手就被人用力攥住。
下一秒,失重的感覺傳來,餘今整個人直接砸進了榮荀的懷裏。
起初第一秒,餘今心裏是慌亂了的,但當榮荀身上的氣味包裹住他後,他緊繃的心又落了地。
榮荀的手臂用力地環抱着他的腰身,在砸上來的那一刻,餘今是清楚地聽見了一聲悶響的。
畢竟他是真的直接被扯得失重往下摔,然後直接撞在榮荀懷裏的。
但除了碰撞所發出來的聲響外,還有榮荀聽不到的,存在于他身體內的聲音。
那是一聲心跳的回響。
從他的胸腔處震動,共鳴到了他的每一個細胞,所以聽上去才那樣的清晰。
餘今無意識地環住了榮荀的脖子,整個人是挂在榮荀身上的。
因為榮荀是将他懸空抱起。
在恍惚間深刻感覺到榮荀的臂力有多麽強悍的同時,餘今的身體也一點點僵硬起來。
因為榮荀把腦袋埋在了他的頸窩裏。
溫軟的觸感和熾熱的呼吸就好像鉛球一樣壓着餘今,讓餘今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和鎖骨的連接處似是有千斤重。
偏偏他沒有辦法推開榮荀。
畢竟他整個人都在榮荀懷裏,雙腳不着地,唯二的着力點就是榮荀摟住他腰背上的手臂和他環住榮荀脖子,壓在榮荀肩膀上的手臂。
而真正讓餘今說不出來話的,是他在這秋日的冷風中,清楚地感知到了榮荀像是吸貓一樣,深深地吸了口氣。
餘今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瞪大着眼睛,耳根發熱的同時,也因為過度緊張而收緊了手臂:“榮先生……”
榮荀嗯了聲,卻沒有松開他。
他的唇貼着餘今應聲,讓餘今更為頭皮發麻:“你、你先放我下來。”
榮荀沒有第一時間動作。
餘今遲疑了一下,又喊了聲:“榮荀?”
榮荀這才終于松開他,将他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地上。
餘今得到自由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捂了一下自己剛剛被榮荀埋過的地方。
屬于男人的溫度好像還殘留在上面,被他這個動作所掩藏,讓蕭瑟的秋風沒法立馬将其吹散。
餘今完全不敢看榮荀了。
他不明白榮荀怎麽突然鬧這麽一出,只覺氣氛暧.昧又黏稠,還有幾分說不出的尴尬。
就聽榮荀輕聲說:“抱歉,冒犯了。”
餘今心裏那點異樣登時消散,但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捂着自己的脖子,愣愣地看着地面。
……他其實不反感。
就是太突然了啊!
兩個人在這寒風中站了會兒,最終還是緋色消退了的餘今率先開口:“你…你怎麽突然……”
“突然很想抱你,但又找不到理由。”榮荀直白道,“本來是想就抱一下的,可……”
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
但語言的藝術就是如此,有時候需要直白,有時候越是含糊不清,卻反而越能勾人心弦,惹人遐想。
從餘今主動開口的那一刻起,榮荀就知道他不介意。
餘今被他這兩句話弄得心跳都快變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默了很久,還是決定轉移話題。
餘今:“我是、我是有話跟你說。”
他卡了一下後,深吸了口氣,強裝鎮定:“就是昨天紀哥不是說他……”
餘今說不出來那個稱呼,只能斟酌了下換了個過于書面的說法:“他夫人是精神科的醫生嗎?”
榮荀望着他,明白了:“你想好了?”
餘今鄭重地點點頭:“我想試試。”
他的眼裏帶着堅毅的光,仿佛要踏上的是一條宛若鋼絲的路,一不小心,就會瞬間踩空跌落,以至于粉身碎骨。
沒有人理解餘今為什麽會這麽戒備,又這麽敏感。
榮荀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點,畢竟沒有人的靈魂是能和人共通的。
但他能夠理解他。
所以他才會為餘今心疼:“可以讓我陪你嗎?”
餘今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可以陪我嗎?”
餘今在潛意識展露出來的依賴,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榮荀将其收入囊中,小心保存:“當然,我還怕你拒絕我呢。”
他頓了頓:“我明天上午有個會要去開,下午帶你去,晚上就是晚宴了。”
餘今點頭說好。
榮荀又很輕地彈了一下他的眉心:“現在先好好玩吧。”
終于做出了這一個決定,餘今也輕松了很多。
這個下午的确玩得很盡興。
他們沒有算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贏了,反正餘今知道自己打中了榮荀和紀憑語不少次,紀憑語和他玩起來不手軟,但是榮荀卻舍不得沖他開槍,于是之後的遭遇,榮荀基本上是被他血虐。
晚飯的時候,紀憑語是沒跟他們一起吃的。
他說自己要趕飛機了。
餘今有點茫然,在和他互換手機號的時候,紀憑語順嘴解釋了句:“我在國外讀大學。”
他又朝餘今揮了揮手:“走啦,希望下次見你你已經好了,能認出我是誰。”
他挑起個笑,慵懶又倦怠,還玩笑了句:“拜拜,小白兔。”
餘今:“????????”
而站在他身邊的榮荀涼涼地掃了紀憑語一眼。
紀憑語搓了搓胳膊,也不怕他,直接溜了。
餘今震驚地看向榮荀:“他為什麽那麽喊我?”
難不成……在榮荀眼裏,他也像小白兔???
不是吧?
餘今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結實的手臂肌肉,不敢相信。
“他故意逗你。”榮荀的聲音都有點涼:“別理他。”
遲早有人收拾他。
吃過晚飯後,餘今就跟着榮荀再一次出來散步。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牽手。
畢竟沒了理由。
而這樣适當保持距離,也讓餘今安心。
因為他們沒有那層關系啊。
在散步時,紀總打來了電話給榮荀,一開始大概是聊生意上的事,餘今不太聽得懂,也沒怎麽注意聽。
雖然榮荀不避着他,但他還是會有意識走神回避一下。
可到後來,紀總就開始和榮荀說一些簡單的家常閑話了。
餘今就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
也不知道紀總在那邊說了什麽,榮荀随意回了句:“墓都沒有,掃什麽。”
餘今眨了下眼。
榮荀和紀總也只是簡單聊了兩句,就挂斷了電話。
正好他們踏上了天橋,在一步步上臺階時,餘今瞥了榮荀好幾眼。
最後還是榮荀無奈地主動開口:“是紀哥說起他在掃墓,問我會不會給我父親他們上墳。”
餘今輕輕啊了聲,有點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沒關系。”
榮荀反而笑了笑,沒有半點傷感:“我和我家裏人的關系不怎麽樣。”
要不要說這事,榮荀是有所考量的。因為他不想餘今心疼他,覺得他脆弱。
可上一回榮荀在餘今這兒也嘗到了甜頭。
所以在各種掙紮後,榮荀還是決定拿自己的過去去算計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餘今愣了愣,就聽榮荀簡單地提了兩句:“我父母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生下我也只是為了生意。不算什麽特殊的事,就是一些爛俗套的劇情。”
他不甚在意的姿态和一句大實話的玩笑,反而更能惹起餘今心疼:“我只是他們手裏的工具人而已。”
餘今抿着唇,明明身旁就是他最愛看的車水馬龍繁花盛景,可此刻,他眼裏只有一個迎着風淺笑的榮荀。
他猶豫了一下,主動朝榮荀伸出了手:“你白天……抱夠了嗎?”
榮荀彎眼:“我其實沒有那麽脆弱。”
話是這麽說的,可某個男人還是毫不猶豫地投入了餘今的懷抱,然後将餘今整個人都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其實示弱也挺好。
榮荀如是說。
作者有話要說:
會撒嬌的男人有糖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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