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七十六尾金魚
餘林志挂了電話後, 回頭想要跟小餘今說點什麽,但沒見到人影了。
他皺眉,有點不悅。
這孩子估計又鬧別扭直接進學校了。
……也不知道聽話懂事點。
這夥人綁架的手法很熟練。
小餘今和許炀被帶上車後, 完全就沒有掙紮的空間, 就被用紮帶綁住了手腳,用膠布封住了嘴巴,用布蒙住了他們的眼睛,然後被他們丢在了後備箱那邊擠着。
小餘今從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 紮帶捆着他的手又緊又疼, 似乎都嵌進肉裏了。
疼痛和恐懼讓他的眼淚在剎那間就決堤而出。
許炀也是害怕的。
但他忍着自己的慌亂,強行鎮定着摸索着用肩膀把小餘今勾到了自己懷裏,用下巴尖輕輕摩挲着小餘今的發頂,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他。
他深呼吸了口氣, 壓住了自己的顫抖,努力去數數, 去記車子在轉彎時帶來的慣性,在腦海裏構建地圖,
許炀其實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但是他必須要掌握住所有能掌握的信息。
萬一這就是他們的生路呢。
就算不是他的,他也得想辦法給小金魚搭建一條路出來。
小餘今和許炀聽見他們用和他們這兒很相似的方言在罵。
大概意思無非就是說運氣不好, 明明踩過這麽多次點了,偏偏今天出了意外, 多抓了個人, 有點麻煩。
他們在讨論要不要把小餘今随便找個地方丢下去。
畢竟他們的目标是許炀。
許炀在聽到這話時, 有一瞬的欣喜和期冀。
他不在意自己會怎麽樣, 也不想知道這些人為什麽綁他。
他只想他們能同意這個方案, 把小金魚放下去。
既然目标是他, 那就不要把小金魚卷進來。
可聽到這話的小餘今卻猛地止住了眼淚。
他被綁在後面的手牢牢地攥住了許炀的一點校服衣擺,緊張地不行。
他不想下去。
他怕他被丢下後,就再也找不到哥哥了。
“……不行,他們明顯認識,萬一報警呢?”
“可是抓了他,他家裏人也會報警啊!”
“但至少沒那麽多線索,我們還有時間!”
“艹,他媽的我們盯了這麽多天,什麽都算好了,連帶他的那個阿姨那都打點好了,怎麽就突然碰上這細佬①了???”
“……”
許炀的默數猛地一頓。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一點端倪,但猝不及防地聽到他喊了這麽久的媽媽真的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時,他也還是會難過。
哪怕…“媽媽”也沒怎麽對他上過心。
可那畢竟是和他生活了這麽多年的人啊。
許炀的指甲掐進了肉裏,強迫自己擯棄那些雜念,繼續數。
小餘今在他懷裏艱難地轉身,用身體擁抱他,兩個人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
這時候的他們,對于下一秒的事,都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而且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心裏作祟,讓他們覺得這趟車開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都要出省了,才終于停下來。
他們被扯着帶下了車子,然後被丢進了哪兒。
小餘今嗅到了濃厚的灰塵氣味,嗆得他想咳嗽,卻咳不出來。
他們的手腳都被紮帶捆綁得血液不通而僵冷失去力氣。
那夥人顯然也是故意用那樣的力度讓他們沒有辦法有任何的動作的。
“…差不多該剪開了吧?”
“這倆都是孩子,我們這麽多人看着,也不會出什麽事。”
他們議論了兩句後,最後是一個粗犷的男聲道:“喂,你們聽着,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叫,也別想着跑,這裏只有我們。”
小餘今根本沒有辦法思考,許炀冷靜地點了點頭。
紮帶和膠布以及蒙眼的布條都被解下來。
他們恢複了感官,但看到的卻是除了那個保安以外,都已經戴好帽子和口罩,做好了僞裝的一幹人。
算上保安,一共十四個,比他在保安室看見的還要多。
許炀心有點沉。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但為什麽偏偏是他?
許炀将因為過度害怕而喪失了語言能力的小餘今攬在懷裏,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一點點流進冰冷的手指,慢慢恢複知覺。
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想要安撫小餘今。
而這些人對他的動作顯然無所謂——畢竟再如何,他和小餘今也就是兩個孩子。
許炀瘦弱到跟一折就斷的樹枝沒什麽差別,小餘今就更不用說了,六歲的孩子,他們是真的不放在眼裏。
保安在許炀面前蹲下:“許炀。”
許炀看着他,努力地抱緊了懷裏的小餘今。
保安:“你可能沒注意到,但我盯你很久了,你媽呢?”
許炀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第一時間也沒有辦法說話。
保安輕嗤了聲:“拿瓶水來。”
這夥人明顯是以他為首,立馬就遞了瓶水過來。
許炀是因為恐懼暫時失聲,但他的大腦卻在顫抖中格外清醒。
這些人在找他的親生媽媽?
那就證明他對他們還有用。
在沒得到線索前多半不會撕票,所以他要冷靜。
他不能讓他們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所謂的親生母親是誰在哪,因為這樣他就沒有了價值。
他死沒有關系。
他不能讓小金魚出事。
許炀輕顫着接過礦泉水瓶,先是自己喝了口,等了會兒,确認了身體沒有什麽異樣後,低頭輕輕喊了聲小餘今:“小金魚。”
小餘今的眼淚已經哭幹了,只知道縮在許炀懷裏發抖。
他聽見許炀的聲音,下意識地擡頭,那雙眼睛裏的恐懼和絕望讓許炀心髒一疼,好不容易恢複了點知覺的手腳又開始冰冷了起來。
“…喝點水。”許炀的聲音都有些滞澀:“你哭太久了,會脫水。”
小餘今現在幾乎是他說什麽就做什麽,許炀把水遞給他,他就下意識伸手去接。
喝了兩口冰冷的礦泉水後,小餘今也鎮定了不少。
他本來就比一般的小孩子早熟,腦袋瓜又聰明。
這會兒也明白過來害怕是沒有用的。
壞人不會因為你怕就放過你。
這些人也沒有阻攔許炀和小餘今的動作。
因為他們确實不把兩個孩子放在眼裏。
等到小餘今不喝了,許炀才接過水瓶再喝了兩口,然後擰好了蓋子。
保安:“你不僅和老板長得像,其實性格也還是有點像的。”
他摸了摸下巴,要不是許炀和小餘今是他綁來的,聽他這語氣,倒像是在這話家常:“只可惜是在這種地方長大,這種窮山窮水,養不起人。”
他嘆了口氣,重複了之前的問題:“你媽呢?”
“我媽…”許炀故意停頓了下,露出了點驚慌和緊張:“我媽就是開裁縫店的,自己賺點小錢,你們綁架我,也拿不了多少錢。”
保安譏諷一笑:“別裝了。”
許炀心裏一緊,就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怼在了他臉上:“誰說你裁縫店那個媽了?我問的是你這個媽媽,你的親生母親,許立雪。”
照片看着像是裁剪下來的。
照片裏的女人挽着被裁剪掉的人的手臂,穿着一襲老式的白色婚紗看着鏡頭。
看背景,這應該是一張結婚照,但是女人卻沒有什麽笑意,英氣的眉眼間甚至有點冷淡。
而許炀不笑時,眉眼就和女人很像。
……許炀見過這個人。
她每年都會來家裏一趟,他的“媽媽”沒有告訴過他她是誰,記憶中第一次見面時,他五歲。
她帶着很多玩具和零食上門,在家裏吃了頓飯。
當時“媽媽”好像想對他說什麽,但是她摸了摸他的腦袋,對他笑了一下:“喊阿姨就好。”
然後許炀就喊了她八年的阿姨。
保安:“現在仔細看看,你和她長得也挺像的。”
許炀從不覺得自己和她很像。
雖然他第一次見她時,就有一種莫名的親近依賴感,但是許炀一直都和她保持着距離。
因為他覺得她和他的“媽媽”不一樣。
她幹淨、漂亮,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令人怯畏的貴氣。
她如果是雲,那他就是泥。
許炀喊了她八年的阿姨,到今天才知道,那朵雲是他的生母,才知道那朵雲的名字。
原來他不是跟父親姓許,而是跟他的母親姓許。
他的生母,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就像電視劇裏的那樣,有什麽難言之隐,所以不能和他相見?
“……我不知道。”
許炀有點艱澀的聲音讓保安更加确信他知道。
故而保安說:“真要算起來,你也算我的少爺,你要是在本家長大,我還得保護你。我這次來,也不是說要把你怎麽樣,我也不想對你動手,所以小少爺,配合點,可以嗎?”
“我真的不知道。”
“…行,你可以不用說她在哪,反正我老板也不是很想見她。你只要告訴我東西呢?”
東西?
什麽東西?
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的許炀在心裏皺眉,面上卻還要繼續穩住:“什麽東西?”
保安蹲着的姿勢和行事風格看着像是個混混,但卻意外的有耐心:“什麽東西?”
他嗤笑:“你說呢?她十二年前帶着我們榮家本家的印章和你跑到了這兒,不就是等着我老板派人找她跟她道歉,保證以後不在外面亂搞了嗎?”
他說着,點了根煙,似乎是覺得好笑:“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要不是律所那邊只認那個章,她就算和你死在外面我老板也不會管。”
“小少爺,你要是果決點說出來,你和你朋友現在都可以走。你想回榮家我也可以帶你回。”
“別裝了,我查過了,許立雪每年都會去看你,而且她說過了,你知道東西在哪。”
“她是有點難找,稍微聽到一點風聲就跑沒影了。但你不難找,她也是個沒腦子的…真以為我們查不到你?”
這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将一個十三歲孩子內心所有的柔軟和對父母的一點憧憬都劈得蕩然無存。
哪有什麽難言之隐。
哪有什麽苦衷。
他只不過是被推出來擋刀的棋子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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