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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懶得管你。”衛梓怡說完這句話便推門進屋,合上門前還把油紙包送還陸無惜,“這家包子鋪味道不錯,我把你帶在身邊也不容易,以後早上你管飯。”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随後又聽啪嗒輕響,衛梓怡在門內上了栓。

陸無惜愣在門外,低頭瞅了眼已經空空如也的油紙包,十分震驚,不可思議,朝那屋裏喊:“衛大人,你還真全吃完了?!也太沒良心了,居然一個都不給我留!”

衛梓怡沒理她,馮亭煜在她身後笑彎了腰,但他可不敢評價衛梓怡如何,便走近陸無惜,邀請道:“姑娘想必還沒用朝食,不若與馮某一塊兒去後廚看看?”

陸無惜确實還沒用早膳,昨夜吃得少,加上和衛梓怡那麽一鬧,她晚上也沒怎麽睡着,還大早上跑出去給衛梓怡弄了一包吃的回來,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認命地嘆了口氣,向馮亭煜道了聲有勞。

門外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衛梓怡才往裏走,端起桌上的茶盞漱了漱口,然後和衣躺到床上,被子往身上一裹,頭沾枕頭就睡過去。

被敲門聲鬧醒已是一個時辰之後,衛梓怡睜眼,翻身起來,聽聞門外傳來馮亭煜焦急的聲音:“衛大人,您醒了麽?”

“稍等。”

出聲的同時便下了床,她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解開門栓,把門打開。

馮亭煜站在門外,面色紅潤,額上布了層薄汗。

衛梓怡見狀,心下微沉,預感恐怕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遂問:“馮大人何事如此着急?”

“衛大人,大、大事不好了!”馮亭煜喘着粗氣,字都吐不清,“方才有人來報案,說城外山裏發現了屍體,請官府的人過去看一看。”

衛梓怡亦覺驚訝,複問:“是何人報案?”

“是個樵夫,據說昨夜來城中販柴,天晚了來不及出城,就在城裏住了一宿,今日晨間冒雨回山,以前常走的近路被雨水沖垮了,他繞道而行,卻在半道上發現了屍體。”

說着話,二人已來到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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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雨還沒停,雨勢不僅沒小,反倒變得更急更密了。

陸無惜在旁候着,見衛梓怡來,便上前喚了聲大人。

堂上跪着一人,那人脫下身上濕漉漉的蓑衣,和鬥笠一塊兒放在地上,成跪坐姿勢低着頭。

此人身上沾着髒污的泥漿,右側小臂後衣服擦破了,滲出點血,像是摔傷。

他兩只手抓着衣擺置于膝頭,瞧得出他很是緊張,興許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

衛梓怡進門,掃了眼堂上之人,轉頭對馮亭煜道:“立即召集人馬,讓此人帶路,去案發現場。”

“是。”馮亭煜點頭答應,立即讓衙役招呼,将沒睡醒的人都叫起來。

吩咐完了,衛梓怡轉身要走,眼角餘光瞥見陸無惜,腳步稍頓,問她:“藥喝了嗎?”

陸無惜眼裏立即有笑意淌出來:“回大人的話,喝過了。”

“哦。”她邁出大堂,語速飛快地安排任務,“你在衙裏守着,把昨天記的東西拿出來看看。”

頓了頓,又道:“今兒就別再東跑西跑了。”

言罷,衛梓怡披上蓑衣,接過馮亭煜遞來鬥笠頂在腦袋上,一頭紮進雨裏。

雨下得密,體格健碩的衙役在雨中奔行一段路,衣服很快就濕透了,涼風一吹,便凍得直打哆嗦,噴嚏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都走快點兒。”衛梓怡揚聲,“幹完活兒回去讓馮大人安排給各位煮姜湯,吃點兒好的,加肉!燒蹄髈!”

說完她還回頭示意馮亭煜,确認道:“馮大人,如何?”

馮亭煜屬實肉痛自己那點微薄的俸祿,但大家夥冒着這樣的鬼天氣出去擡屍體,确實很辛苦。

再說了,他還指望衛梓怡能在縣衙多留兩天,幫他把這兩個案子破了,于是咬牙點頭:“加!按衛大人說的辦!”

男人們聽得此話,頓時來了精神,哈哈笑起來:“多謝衛大人!”

衆人加快步子趕路,沒一會兒就出了城,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山路,拐進一條偏僻的石子小道。

那樵夫突然停下腳步,指着路邊草叢下的斜坡:“就是這了,石子路打滑,我從這兒經過摔了一跤,順着坡滑下去,看見個死人躺在泥溝裏,身上都爛了,臭得很。”

衛梓怡探着身子朝坡下看,确實可見草叢向兩邊分開,當中有一道明顯的剮蹭痕跡,再往下還有幾個手印和腳印。

但坡下草葉茂盛,乍一眼看,只能瞧見蔥蔥郁郁的野草,泥溝被草木遮擋,瞧不真切。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那樵夫雙手抱着胳膊,肩膀發抖,牙關顫得咯咯響,說什麽也不肯再到坡下去。

衛梓怡依據坡上殘留刮痕的形态和走向,大致判斷出屍體所在的方位,吩咐衙門的夥計仔細看着,遂騰身一躍,沿着斜坡找了幾個落腳的地方,幾個起落便行至坡底。

馮亭煜瞪圓了眼,衛梓怡身姿輕盈,如一只矯健的雨燕,從坡上到坡下,步履穩健,仿佛一點難度也沒有。

衛梓怡在坡底落了腳,四下一看,果然見雜亂的草叢中現出一雙髒污的鞋子。

那鞋一只落在泥坑裏,另一只套在屍體的腳上,表面覆滿泥漿,已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但從鞋子大小和樣式來看,應當是一雙女人的鞋子。

屍體的兩條胳膊被綁在身後,一張手帕覆蓋了整張臉,旁的地面爬滿黃白相間的蠅蛆,被雨水沖散了些,那場面依然觸目驚心。

她繞着屍體仔細打量四周環境,心說此地應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是有人在別處将此女殺死,然後抛屍于此。

衛梓怡撿起屍體臉上那張被屍液和雨水浸透的手帕,仔細翻看,泥漬被雨水沖去之後,邊角處便顯出幾針刺繡。

繡的是一簇菊花。

眸心沉了沉,衛梓怡繃着臉,朝坡上幾人招手,喚道:“下來兩個膽子大的,搭把手,把屍體擡上去。”

自诩膽子大的衙役順着衛梓怡下坡的腳印踉跄着挪到坑底,待看清泥坑裏的情形,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屍體腐爛的惡臭猛地灌入口鼻,當先那人臉色一白,捂着嘴轉過身,嗚嗚哇哇地吐了起來。

後邊兒跟上來的人站得稍遠一些,見狀有了心理準備,捏着鼻子小心翼翼上前,看見屍體慘狀臉色一白,好在勉強抑制住犯惡心的沖動,

這樣一副半掩在泥坑裏,不知死了多久,已經辨不出人樣的屍體,要怎麽挪回縣衙去?

衙門夥計個個苦着臉,面對這具腐敗的屍體無從下手,燒蹄髈對他們的吸引力似乎也不那麽強了。

但髒活累活總還是要有人去幹,先前一直跟在人群後面的馮亭煜這時站了出來,讓人在擔架一段拴上繩子,送到坡下去。

他不會武功,便蹚着泥水動作笨拙地緩慢下坡,渾身沾滿淤泥,破布手套一戴上,直奔屍體去,同時招呼旁邊的人一塊兒幫忙:

“我擡肩膀,你們托着兩條腿,把屍體送上擔架,用麻繩固定一下,別讓它打滑。”

縣令大人親力親為,候命的衙役哪敢站着不動,也顧不上這屍體多髒多臭,連忙七手八腳地配合馮亭煜将屍體撈出泥坑。

挪上擔架後,馮亭煜又往屍體鋪了層布,用繩子将裹屍布和擔架一塊兒綁緊,這才又朝坡上待命的人喊:“這兒弄好了!往上拉!”

衆人齊心協力,總算把屍體送上泥坡,馮亭煜身上全是泥,泥裏邊兒還夾着蛆。

衛梓怡從馮亭煜身旁經過,拍了拍他的肩。

“郢州縣有馮大人,乃百姓之福。”

雨下得大,衣服本就濕透了,山下就近有條河,衆人下山後,便到河邊簡單清理了身上的蠅蛆,這才擡着屍體回縣衙去。

衛梓怡踏進院子,四下瞧了瞧院裏的環境,便讓人在庭院裏搭了張桌子,屍體并擔架一塊兒放在桌上,然後打水沖洗上邊兒的淤泥。

陸無惜原本在書房整理案卷,聽見衛梓怡的聲音便出門來看。

整個庭院烏煙瘴氣,幾盆水下去,惡臭依然不散,衙門裏的夥計從旁邊路過,都忍不住打幾下幹嘔。

陸無惜來到衛梓怡身邊,瞧了眼院裏剛停放好的屍體,驚訝道:“天氣不好,屍體還爛成這樣,應當費了好些功夫才挪回來吧?”

衛梓怡斜眸看向她,見陸無惜神色如常,院子裏沖天的惡臭似乎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她緊蹙的眉頭稍稍松開,點頭應道:“是費了些功夫,但這具屍體的出現可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陸無惜揚眉,短促啊了聲,很快明白了衛梓怡的意思:“大人是說,此案和孫啓潤中毒身死的案子,有所關聯?”

“暫時不能确定,但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知道答案。”

衛梓怡取出那塊手帕,将刺繡一面翻到上邊兒,給陸無惜看,“如我所料不錯,此女,很有可能是上個月初五失蹤的秋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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