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別那麽傲嬌,這還只是牽…… (1)

程今宵嘴角抽搐。

“說實話, 不怎麽想。”

電話那頭沉寂數秒。

良久,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正要挂斷,裴望嶼已經電話切了視頻打過來。手機的提示音響起來時, 她覺得手心一熱, 心髒突突突的跳着。

對方邀請你進行視頻通話……

她沒有猶豫, 立刻按下了中間的紅鍵挂斷。

裴望嶼:【?】

程今宵:【稍等,我穿一下衣服。】

她其實穿了衣服,但是面對突如其來的鏡頭還是會措手不及,在挂掉電話之後的幾分鐘, 程今宵跑去衛生間整理了一下發型,還順帶補了一點口紅。

第二次是她主動撥過去的,裴望嶼那邊一片漆黑, 隐隐辨別出他是在車上, 盡管畫面裏什麽都看不清,但男人慵懶磁性的聲音精準地落入她的耳中——

“你去穿了什麽衣服?”

她的身上只有一件吊帶睡裙, 從畫面裏看過去應該只能看到她裸露的瓷白鎖骨和兩條肩帶, 程今宵把鏡頭往下給他看了看,“就這一件, 我睡覺穿的。”

黑色的裙面鑲着小朵的紅色玫瑰,裙子不長, 裙擺邊沿的蕾絲蓋住她雪白的腿根,前置鏡頭再往下, 拍到她踩在木地板上的一雙腳。這衣服不算暴露, 但也談不上保守。

鏡頭回正後, 裴望嶼那邊恰好經過一盞明亮路燈,半張臉露在明處,深邃的眉眼, 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線,此刻看起來散漫,但又有幾分緊繃,而後看着她說:“所以剛是沒穿?”

程今宵失語:“……當然不是。”

穿沒穿的話題他點到為止,裴望嶼将車窗落下,手靠在窗框上,又問她:“不會是化妝去了吧?”

程今宵是很想否認的,但是她微微震蕩的眼神出賣了她。

“整挺隆重。”聽見他若有似無的一聲輕笑。

程今宵努力地壓下了心底的局促,問他:“行了你,有事說事。”

裴望嶼不疾不徐的,說:“我理了發,想給你看看。”

她有點無語:“大哥,你那邊一片黑,我什麽也看不見。”

裴望嶼扭頭看向旁邊人,說道:“汪老師,打一下光。”

汪西泉啧啧一聲,被裴望嶼一個眼神掃過來,打住了下面的話,依言給他打了一束光過來。

Hela

她總算能看清他現在的樣子,不過——“你在诓我嗎?這頭發不是還跟上回差不多?”

裴望嶼懶散地應了聲:“是麽,可能我的頭發長得比較快。”

……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

程今宵看出來裴望嶼找她也沒什麽事,她禮尚往來誇了他一句:“我發現你穿綠色挺帥的。”

裴望嶼把自己這邊的鏡頭放大,像照鏡子一般左右看看,自戀地說:“确實是有幾分姿色。”

程今宵失笑。

他重新切換到今宵那一頭的畫面,盯着女人微笑的臉呆呆看了片刻,不得不說她那句話确實是把他哄高興了,于是說道:“你睡吧。我還有半小時才到。”

程今宵說:“這可是你說的,我去睡覺了啊。”

“嗯。”

“那晚安。”

“晚安。”

通話結束之後,裴望嶼打開相機拍了一張他穿着這件綠色夾克的自拍。

汪西泉見他行為反常,在旁邊說道:“小嶼,你可別入戲太深啊。姐姐很難對付的。”

“有多難?”他不以為意地回複,并随便選了一個綠色的emoji,用這張照片發了一條微博。

汪西泉嘴角顫了顫,他該不會真的對程今宵動心了吧?

“你不知道她是誰的女人?”

他不以為意道:“知道。”

“……”汪西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不該有的心思你最好趕緊斷了,你這個身份也不适合談戀愛。于情于理都不該。”

“什麽情什麽理?你給我說說。”裴望嶼放下手機,然後側坐着看他,一副要好好探讨的架勢。

“不管怎麽樣,你不應該跟資本作對。”

“如果我就作對了呢?”裴望嶼拆開糖紙,将糖果塞進嘴裏,平靜道,“某位資本家應該打不過我吧,他看起來就很菜。”

“……”

“你不這麽覺得嗎?”

汪西泉有點窒息。

《我又初戀了》第二期的主題是【圓夢】。具體來說就是嘉賓提出一個很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另一個人幫着Ta去完成這件事。想做卻不敢做的事,當然就是不能做的事。

當然,節目組也并不是真的care他們想做什麽,這一期依然是照着劇本演。劇本裏給出的參考選項有:做手工、蹦極、潛水、跳傘等等。

程今宵最後選了蹦極,因為她之前蹦過,心裏有底。

不過在節目正式錄制前的采訪,程今宵還要裝作很好奇懵懂的樣子,對蹦極表現出必要的憧憬,來制造他們的節目效果。

裴望嶼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同意見,但是活動項目做完之後,程今宵暗暗聽見人堆裏有人議論他恐高的事。

程今宵驚了一下,拉着裴望嶼問道,“你恐高?真的假的?”

裴望嶼看起來确實臉色不太好,表情倒還是得體,自然而然地應了:“有一點吧。”

她說,“那剛怎麽不說?”

他輕哂,“你想玩我還能不陪你?”

裴望嶼這樣讓程今宵覺得幾分過意不去,也有一些感動,他這人原來也沒那麽鬧騰,有的時候也是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的。

她突然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也不知道是關心還是在看熱鬧,“那你有沒有吓得尿褲子?”

說完還往他身下看去。

裴望嶼發現這個女人總是會無意識地做出一些危險而不自知的事情。

他往她面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直直地往她注目的地方帶,眉梢揚起,“檢查一下?”

“……”

程今宵趕緊把手縮回去,還好裴望嶼抓得也不重,她很順利地逃脫了。

為了感謝裴望嶼的“犧牲”,程今宵決定請他吃糖。

兩人進了一家便利店,裴望嶼接過今宵給她買的糖果時有一陣沉默,程今宵自己拿出一顆放到嘴裏,酸甜酸甜的水果糖,兩人站在便利店門口你一顆我一顆的把糖分了,她突然開口說:“我小時候在一個孤兒院生活,那個時候我們孤兒院的院長就會給我們買這種糖,過節的時候。他很摳門,一年就發三次,每次只有一顆。”

裴望嶼看着她,淡道:“然後呢?”

她說:“沒有然後了,就是我覺得還挺好吃的。”

他點了下頭,也沒再說什麽。

“味道很特別,後來再吃到就想起來了。”

程今宵靠在門框上,接過裴望嶼遞過來的啤酒,咔噠一聲将易拉罐打開了,但卻沒有急着喝,只是看着遠處像在回憶着什麽。

他少見的寡言。

見裴望嶼沒什麽興趣聊這個的樣子,程今宵覺得索然。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和裴望嶼雖然認識了挺長一段時間了,但他是一個相當不透明的人,程今宵對他的了解好像也僅限于百度百科。

程今宵的身世比較凄慘一些,不像含着金鑰匙出生的裴望嶼,雖然他爸爸後來也出了那檔子事,但好歹他也是借着父親的這陣風走上了這條路,一直以來也挺順利的。

程今宵說完就覺得後悔,她和裴望嶼說自己的身世幹嘛?實在是有賣慘嫌疑,況且她早應該想到,裴望嶼是不可能與她共情的。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兩條路上的人,等他到了她這個年紀,一定會站在頂峰,成為比現在更加優秀耀眼的裴望嶼。

而不是像她一樣,至今仍在營營役役,也有一肚子的苦衷,越過越糟糕。

她靜靜地看着他發了會兒呆。

裴望嶼忽然問她:“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情是什麽?”

“我想想,”程今宵擡頭望天,伸出舌尖舔掉了嘴角的一滴啤酒沫,“我在劇組殺過一只雞。”

裴望嶼不以為然,甚至臉上露出了“就這?”的表情。

他将啤酒一口喝盡,将易拉罐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而後微微擡手,指着前面一輛擦得锃亮的黑色機車,躬下身子悄悄地問程今宵,“偷個車怎麽樣?”

程今宵甚至懷疑自己聽錯,大驚失色,“什麽?!”

她愕然問道,“會不會太沒素質?”

裴望嶼低頭輕哂,反問她,“我看起來素質很高?”

“……”

程今宵沒想過這種事情。

他也根本沒有給機會讓她考慮這個提議,二話不說拽着程今宵走到前面路口。

裴望嶼的蠻橫勁兒把她整得整個人都踉跄。

車主可能在附近買東西,鑰匙都沒拔,裴望嶼長腿一邁,迅速跨坐上去,他看向旁邊的程今宵:“上來。”

她滿臉寫着“這樣不好吧??”

裴望嶼扯了一下嘴角,戲谑道,“不想被打就趕快。”

程今宵一回頭,看到正指着他們沖過來的車主——本節目的燈光老師,她飛快地爬上了車後座。

在燈光大哥追上來之前,裴望嶼已經飛速地啓動了車子,一踩油門加速沖了出去。

程今宵尖叫着。

“哇!!太快了!!”

她在這一瞬間感受到,夏天來了。

暖風撲面而來。

裴望嶼聞言,淺淡一笑。

少年的聲音被風吹得稀碎,傳入她的耳朵——“頭盔在你後面,戴上。”

程今宵往後一探,還真有一個頭盔,她驚嘆道:“你不會觊觎別人的車子好久了吧?”

裴望嶼從前面的後視鏡瞄了她一眼,道:“我就這麽陰暗?”

程今宵心中的潛臺詞:我看你是挺陰暗的。

她沒有把頭盔好好戴,而是将那繩挂在了脖子上。裴望嶼在鏡中目睹這一切,旋即踩下剎車。

她撞到他的背上。

裴望嶼轉過身,往程今宵耳朵裏塞了耳機,随後将程今宵頸後的頭盔蓋在她的腦袋上,替她耐心地系好了繩扣。

最後,他給她拉下了透明面罩,用指關節在前面敲了敲。好像在說:怎麽這麽不聽話。

在停下來的這半分鐘時間內,節目組的車已經開了過來,這種羅曼蒂克的高光時刻怎麽能少的了這群人來攪渾水?

少年的眼瞥過去,看到那煞風景的機器架在裏面,沉聲對今宵道:“沒吃飯麽。”

“吃了,怎麽?”

他哂笑道:“抱這麽有氣無力,一會兒被甩出去我不負責。”

“怎麽才叫抱得有力——”

她話音未落,手臂被他狠狠一扯。剛才她只是虛虛地扶着他的腰,被裴望嶼這麽一拉,程今宵整個人栽在他的後背,從後面抱住了他。

裴望嶼說:“收緊。”

程今宵的兩條臂此時扯在他的小腹上,她稍稍用力,擁住了他緊繃的腰腹。年輕健壯的腰身,精瘦而靈活,這極其誘人的力量感讓程今宵不自覺地怔愣了一下。

她下流地想:年輕真好。

裴望嶼的聲音傳來:“保持這個力氣,別松手。”

她點點頭,“嗯。”

裴望嶼回頭看了一眼導演組的車,他們甚至不惜出動了無人機。

他勾了勾唇,啧了一聲,“陰魂不散。”

叮叮咚咚的歌聲傳到她的耳中,耳機裏在唱着——

“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留給這裏一片繁華”

程今宵看見裴望嶼微彎的眼中那滿滿的痞氣,笑容裏一點也看不到世俗,只充滿了嚣張和跋扈。

明明是很畏懼他這樣一面,卻在此刻又心猿意馬覺得有些迷人。

程今宵有幾分恍惚。

“我加速了。”

下一個瞬間,她撞到他的背上。

她緊張道:“別、不用那麽快。”

裴望嶼睨了一眼後視鏡裏的程今宵:“你想讓他們跟着?”

她抿了下嘴唇,沒說話。

他牽了牽嘴角,散漫道:“放心,不會讓你出事。”

少年破碎的聲音低下去一節,若有似無撞進她的耳朵——“我舍不得。”

因為有頭盔遮擋着,所以沒有人會看到她在此時泛紅的耳朵。

程今宵沒有做過危險的事。

在工作裏她是個按部就班的人,平時的節目采訪都是提前背詞以防出錯。

她怎麽會料到某一天會和一個小孩沿着海岸線超速行駛,而他們的目的是躲避攝像頭的“追捕”。

她從未覺得攝像頭對她來說是一種桎梏,她也沒有想過願不願意被拍。在鏡頭裏表演自己,就是她的職責,她的工作。

她為什麽要和它作對?

可是此刻,她竟然前所未有的覺得激動。

這是叛逃,是私奔。

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沖動,是從深海裏沖破出來的忤逆巨浪,是即便前面是懸崖也不願再回頭的末路狂花。

她被迫打破了身體裏的平衡,踏進了一個刀山火海的世界。

“你是否想趕快逃離

逃離這城市的脆弱與擁擠

麻木的人蜷縮着身軀

他丢失的夢境從年少到如今”

“你是否想趕快逃離

逃離這熟悉的沉默或熱情

有天我們終将遠去

要看這世界開到荼蘼”

他真的太瘋了。

程今宵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迷糊地跟着裴望嶼一起瘋狂下去了,但她也意外覺得很爽。

這風,這速度,這前所未有的體驗。好像讓她再次享受了一遍橫沖直撞的青春。

程今宵趴在他的背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就好像即便下一秒就會死掉,也是快樂地死掉。

到了下一個路口,裴望嶼問她:“往哪邊?你決定。”

“左邊。”程今宵激動得聲音都有些打顫。

“那就走到沒有路為止。”

“好。”

程今宵并不知道她攥在手裏的啤酒瓶因為車速的加快而晃蕩不已,裏面的酒水灑出來一半,打濕了裴望嶼的褲子和一小片腰間的衣服。

往左邊是一條小路,節目組的車是沒能跟上來,但是無人機還在兩人的頭頂盤旋着。

車速壓下來之後,程今宵趴在他的肩上,手裏的啤酒跌跌撞撞只剩下最後一些,恰好她的手捏着罐子時舉在了他的唇邊,裴望嶼喉頭一動,他托着瓶底往上面一仰,一口喝完,瓶空了。

“這是——”程今宵驚了一下,“我喝過的”四個字被卡在喉嚨裏。

“不是給我喝的?”他說意外也不意外,淡笑聲低低的,“那怎麽還喂了我一路?”

“……”程今宵這才發現裴望嶼的褲子都被她打濕了,幾乎濕到膝頭。

她趕忙賠罪說:“抱歉,我今晚給你洗褲子。”

他的手指在把手上輕輕點了點,偏過頭來給她一張俊美的側顏輪廓,戲谑一笑,“我還能忍心讓你給我洗褲子。”

他的聲音很沉,被風吹得支離破碎,程今宵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風聲再一次在耳邊呼嘯了起來。

路的盡頭是一座山的山腳。

程今宵下來時覺得屁股都有些發麻,裴望嶼随意抓了一下他被吹亂的頭發,他褲子上的酒水還在往下蔓延。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

程今宵心裏過意不去,但她身上也沒帶紙,只好去旁邊拉了一個來爬山的游客,小心地問:“可以借兩張紙巾嗎?我男朋友身上濕了。”

路人認出來她是誰,也猜到他們在錄節目,自然願意借,不過作為交換條件,程今宵貢獻了一張合照。

裴望嶼在她身後,吊兒郎當地倚在車上,似笑非笑望着她。

程今宵不知道他在快樂什麽,她簡單地幫他擦了一下褲子,但是那個部位又比較私密,程今宵沒有很仔細地幫他弄,她讓裴望嶼自己擦,他倒是将就得很,晃晃腿說:“有什麽好擦的,風吹一下就幹了。”

“……”

程今宵說:“行。”

裴望嶼走到前面,“走啊,男朋友帶你爬山。”

他看她的神情含着滿滿的戲谑笑意。

程今宵一頭霧水:“……你說什麽啊。”

裴望嶼沒再搭腔,去撈了一下她的手。

程今宵一臉莫名地将他的手甩開,對于他的親近,她還是會下意識地躲避。

裴望嶼歪着腦袋瞅着她,一字一頓道:“男朋友牽你手也不行?”

“……”

“給不給牽?”

程今宵瞪着他:“你沒完沒了了是吧?”

裴望嶼厚顏無恥地笑着,再一次握住了她,“別那麽傲嬌。”

他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吹氣般說了句,“這還只是牽個手呢。”

他緊緊地攥着她的手,沒給她再甩開的機會。

程今宵會下意識地把他和周恒作比較。

裴望嶼的手指很細長,掌心光潔,骨骼像是竹竿,筆直又幹淨,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他牽手的時候喜歡扣着她,這樣的舉動很緊密。

周恒牽程今宵的時候只會不輕不重地握着,程今宵稍稍用力動一下都會把他的手甩開,然後再被他耐心牽起。比起裴望嶼的手,同樣的白皙纖瘦,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有手心貼合的時候她才能發現,周恒的掌心有一層薄繭。

那是他曾經歷經過的苦難的符號。

那是大少爺不會有的。

他們都是裴家人,卻無法擁有同樣的姓氏和相似的人生。

程今宵偷偷地看着裴望嶼散漫的側臉,盡管坡路很陡,但這段上山路讓他走得很輕快。

他看起來得意又暢快,絕不會想到程今宵在心猿意馬些什麽。

因為缺乏鍛煉,程今宵行至中途就累得岔氣,就這麽哼哧哼哧地爬完了最後一段路,裴望嶼倒還是一副閑雲野鶴的樣子,只額間出了一層薄汗。

程今宵熱得不行,将她那件開衫外套脫了。

他看見她纖白脖頸和平滑的鎖骨上的汗珠,沿着胸口往下落。

裴望嶼眼中那飄然的情緒頓時凝滞,轉而覆上一片晦暗之色。

程今宵并無察覺地把外套丢他懷裏:“拿一下,熱。”

裴望嶼伸出一只手,将那件飛過來的開衫按在胸口。

金色的大波浪在夕陽的照射下呈現出金黃色的光暈,程今宵仰着頭,用發圈把頭發在頭頂束起了一個馬尾。

“今宵。”

“嗯?”

裴望嶼站在她的身前,說道:“你往後看。”

程今宵聞言轉過身去。

一切鼓噪的風聲似乎都停止在了這一刻。

金黃色的天空将海面照得如同一片稻田,溫柔的亮色構成這油畫一般絕美的空曠景觀,大海,天空,落日,寬闊得像是一道色彩從中抹開。簡單又不那麽簡單,規律又不那麽規律。這就是自然。

不知道為什麽,程今宵突然非常感動。

她沒有對裴望嶼說過,她在小的時候有一個非常堅持的夢想,就是看海。

盡管因為工作也常常去到海邊,當這種奔波成為習以為常之後,程今宵早就忘記第一次看到大海時的那種熱烈情緒。

而突如其來的浪漫又讓她恍惚退回到那遙遠而蕪雜的荒地,當巨大的孤單與人潮洶湧的熱鬧交錯的一瞬,她抓住那個時光縫隙裏搖搖欲墜的小孩,聽見了一聲拙稚的吶喊。

程今宵頭轉過來,“你帶我來就是看這個?”

“不好看嗎?”

“好看。”

裴望嶼插兜斜倚在欄杆上,閑散落拓的模樣特別像一個浪跡天涯游戲人生的江湖子弟,他迎着夕陽,淺淺淡淡地一笑:“那值了。”

程今宵也笑了笑:“确實比蹦極有意思那麽一點。”

今天的落日都格外溫柔,将她的笑顏照得幹淨又纖塵不染。

裴望嶼的視線在她的臉頰上走過,将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你看。”

他指着下面,溫吞開口道:“海灘上有很多人。”

她點點頭:“嗯。”

“你在這裏可以看清楚他們。嘈雜,混亂,各色人種,說着不同的方言。可是你在他們中間的時候,這些聲音把你裹住。你一直辨別他們說什麽,就會出不來。”

和她說着這些話的裴望嶼是難得一見的溫柔,他的聲音柔軟得像是晚風落在她的耳側。

他說:你在人群裏會被不同聲音左右,只有跳出來,你才會看到自己。

比起別人希望你成為什麽樣的人,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希望你成為什麽樣的人。

“今宵,信念很重要。”

程今宵看着裴望嶼的眼。

原來他有時候也是可以通情達理的。

這種男孩子即便不踏入影視圈,在學校裏也一定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他可以看穿別人,但沒人能看得透他。誰會覺得他幼稚呢?分明就是危險又迷人。

程今宵平靜地看着他禍國殃民的這張臉,也不知道殘害過多少小姑娘。

對一個人感興趣的标志就是想了解他的過去。

她現在開始慢慢地思忖,他是不是真的沒有交過女朋友,那為什麽看起來又那麽游刃有餘?他把自己描述得很單純,可是他是影帝,或許那只是他的障眼法。

程今宵搞不清楚了。

她眼神飄忽了一下,很快轉移開視線。

“幫我拍個照吧。”

程今宵把手機遞給裴望嶼。

裴望嶼配合地幫她拍了幾張照片,他自認為拍照技術還算可以,然而照片展示給程今宵的瞬間,她立刻發出慘叫,“你怎麽把我拍成這樣!”

裴望嶼挑了下眉:“這不好看?”

“太矮了,臉也好大,好胖。”

裴望嶼嗤笑一聲,他把手機丢過去給她,懶散地開口道:“大美女,對自己要求別這麽高。很多人長你這樣做夢都笑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樂意再補拍了,反正嘴是挺甜的。

他這話說得程今宵是喜出望外樂不可支,她滿意地接納了那幾張照片,下山的時候覺得心裏頭美滋滋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裴望嶼也莫名跟着笑了笑,女人的快樂怎麽這麽簡單。

回到綜藝小屋之後,晚餐期間大家都收了工,程今宵窩在沒人的角落沙發裏喜滋滋地p圖,她p完自己的照片,又翻到一張裴望嶼的,那是她在山上偷拍的他的側臉,程今宵本想給他也p一下,但發現無從下手,裴望嶼的五官精致得恰到好處,而那夕陽掉在他眼中的氛圍也那麽的巧妙,不管在哪裏修整或者調色都會破壞原片的美感。

程今宵想着這張傑作真好看,反反複複地欣賞着。

“喲,思春吶,這麽樂?!”

夏妍的腦袋從後面突然出現,驚得程今宵的手機都滑落,她趕緊撿起來,但很不幸地已經被身後的女人發現了。

“別藏啊,拍得挺帥啊你這。”夏妍很蠻橫地湊到程今宵的手機屏幕前,盯着裴望嶼那張照片。

好死不死,剛剛健完身洗完澡的裴望嶼從樓上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這邊一眼。

程今宵沒有機會捂住夏妍放飛的嘴,她已然氣勢洶洶地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小裴這眼睛這鼻子長得是真好看。”

“年輕真好,簡老師就拍不出這效果。”夏妍看着照片啧啧感嘆,看到裴望嶼,還來了句,“是吧小裴?”

裴望嶼手插兜裏邁着長腿信步走來,淡然笑笑:“是啊。”

程今宵:“……”

夏妍走了之後,裴望嶼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程今宵身邊,他大剌剌地坐下,整個架勢十分招搖自如,襯得旁邊的程今宵不敢動彈,她覺察到頭頂有個無形的報警器在響。

他身上帶着很重的薄荷味清香,成片地環繞在她的周身,少年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幽幽響起——

“偷拍我不給我看?”

程今宵說:“本來就準備給你的。”

她也不扭捏,将手機裏那張照片點開給他看。

裴望嶼低下頭去,煞有其事地欣賞起他自己的照片。他的側臉距她很近,洗過的頭發一陣撲鼻的幹淨的香氣。毛茸茸的發茬看起來柔軟溫暖,讓人想揉一揉。

程今宵看着他微微彎起的唇。

“拍得不錯。”裴望嶼擡起臉,亮亮的眼看向她,滿意道,“發我。”

“嗯。”她點頭。

他的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淡笑,“後面那幾張也要。”

程今宵:“你要我照片幹嘛?”

裴望嶼義正言辭的:“我的攝影作品我不能要?”

“……”

他聲音悠悠響起:“還是你覺得,我不配擁有我女朋友的照片?”

程今宵無語到皺眉,實在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你能不能別把男朋友女朋友挂嘴邊,顯你有是嗎?”

“哦,你不喜歡我這樣說?”裴望嶼疊起長腿若有所思,很是驕矜慵懶的姿态。

“那,可以把你的照片給我嗎?”他掃過她的眼,口中極輕地蹦出兩個字——“老婆?”

程今宵噗一口水噴出來。

裴望嶼看着她笑得很淡,還貼心地拿紙巾給她擦嘴。

這貨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對裴望嶼這種人你越不如他意他就跳的越高,所以程今宵明哲保身的方式就是把照片統統發給了他。

裴望嶼果然沒再說什麽,他安靜地保存了照片。

而他口中輕輕淡淡的那一聲“老婆”言猶在耳,燒得她耳根子滾燙。

程今宵睨了一眼正在玩手機的裴望嶼。

他跟無事發生一樣閑雲野鶴。

程今宵又下意識地瞄了一眼他的手機,她吃驚地發現他将自己的手機鎖屏換成了她的那張照片。

程今宵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忍下了,她怕她再忤逆他一下,裴望嶼立馬會叛逆到拿她發微博然後還配個文字“我老婆真美”之類的。

他怕什麽呢?

他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裴望嶼要是說他随時随地能讓地球毀滅她都會信。

她能做的就是在心裏默念:別惹他別惹他別惹他。

手機傳進來一條消息,走神的程今宵被拉回。

是就在她身側的裴望嶼發來的——

【他不會這麽叫你?】

她忍着不快打字:【不會,沒你騷。】

白眼都要呼之欲出了。

她聽見他發出一聲嗤笑,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上跳出他的新消息:【真沒情趣。】

又是這句。

“……”程今宵立刻起身走掉,她需要一個空氣清新的地方暢快呼吸一下。

這天晚上,幾個人坐在一起錄一天結束後的彙報行程。很快聊完這一段,大家無聊地說要不要來玩游戲,這一天是裴望嶼提議說:“捉迷藏玩不玩?”

夏妍哈哈一笑:“小嶼你這麽大一個人,你藏哪我們能找不到?”

“不藏人,藏這個。”

裴望嶼拿起桌上的一副撲克,從中抽出牌來,“每個人都藏一張,大家一起去找,比如今宵藏起來的被我找到了,那她就要答應我做一件事。”

方艾明問道:“六個人六張牌要找到什麽時候?”

裴望嶼說:“那就計個時,20分鐘,找不到的就作廢。”

夏妍鼓鼓掌:“好耶好耶,這個好玩。”

程今宵不禁看了她一眼,夏妍這個人很活潑,她好像有天生用不完的熱情,程今宵就從不期待節目裏的任何環節,而是想着怎樣才能拿捏好分寸。

一圈人選完牌,裴望嶼把剩餘的撲克遞到她眼前,程今宵抽出一張黑桃6,她看了一眼裴望嶼,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葫蘆裏又在賣什麽藥?”

他很不客氣地翻過程今宵的牌看了一眼,勢在必得的神色:“等會兒我找到它,希望你的白眼也能翻得這麽利落。”

“……”

林玉可說:“不過有一個問題,我們要不要劃一下範圍,萬一找到什麽隐私的東西怎麽辦?”

簡天明一副你要聊這個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嗯?你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林玉可羞赧道:“也沒有啦,就是比如日記本之類的,我随便打個比方。”

夏妍說:“那大家列一下禁區好了,以免社死!”

規定好了規則之後,接下來就是每個人輪流去藏牌。

游戲剛開始,裴望嶼跟大家一起翻找了幾個地方,然而不多時,他就悄無聲息地脫節出去,最終在一間無人駐足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這是程今宵和林玉可共用的衛生間。

門沒有上鎖,裴望嶼簡單一推就走了進去。

他回頭給攝影師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機器關一下,謝謝。”

裏面的燈是開着的,裴望嶼進去之後就把門帶上了。撲面而來的是護膚品的香氣,目之所及是少女心滿滿的粉色系裝修。

衛生間是整個房子唯一沒有裝攝像頭的地方,隐蔽、且危險。

他們會在這裏打私密的電話和視頻,不留痕跡。

裴望嶼四下張望了一番,女生的東西多,地盤看起來比男士的擁擠許多。

他仔細地翻看每一個暗處,手指伸進側邊快要貼牆的大理石桌板邊沿,從內向外摸了一遍,一個小小的東西讓他的指腹停頓了下來。

硬硬的,像是紐扣電池一樣的形狀。

裴望嶼捏着這東西,稍一用力将其摳了下來,掉落在他手心的,是一個竊聽器。

……

裴望嶼找到她,從口袋裏摸出那張黑桃6的時候,程今宵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看着面色驚恐的女人不免失笑。

程今宵配合地說,“願賭服輸,有什麽想法你提。”

他倒是一點不急,慢悠悠道:“容我想想。”

裴望嶼說完,輕輕拍了一下程今宵的肩,“回房間等我,我想好了找你。”

程今宵看出他表現得很不懷好意,但還是聽從裴望嶼的意思先回房間了。

裴望嶼親手替她阖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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