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佛陀古寨08
離開祠堂前,伍下久簡單地清理一下因伸進香爐裏而附着上些許香灰的胳膊和手掌。
香灰雖被掃落,但仍多少留下點味道。
伍下久整理袖子時擡手湊近鼻尖聞了聞,發現這味道略微熟悉,細細回想後記起,這好像同萬新寺佛香點燃時的味道一樣。
黃才放的侄子黃計行,也就是黃老曾在萬新寺裏說過,佛陀寨如今就只剩下他一個制香人了。
看來,寨裏佛香、香灰的來源應該都在一處。
未再多想,伍下久整理好袖口,放下手,與阿苗三人走出。
他最後一個跨過祠堂大門的門檻,随即返身謹慎仔細地關嚴木門。
……
米泰不得已走路姿勢有點“奇怪”,但好在一路回去并沒有碰見什麽人。
等到兩層小樓後,黃芽他們還沒回來,房子裏空無一人。
米泰見狀,一進屋內便趕忙說:“快快,這東西給你!”
他找地方迅速拿出烏龜尾巴,接着直接交給伍下久,抹汗道:“實不相瞞,這輩子沒有想到還得體驗一把這種行為……”
“答應我,千萬別有下次。”
不然他一定哭給觀主看。
伍下久接過道:“不敢保證,但盡量。”
之後,他一個人帶着烏龜尾巴回房間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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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怎麽翻來覆去地看,這都只是一條經風幹後的尾巴,即使大小和長度并不普通,但想琢磨更多卻沒有頭緒了。
研究無果,伍下久暫時先将這條尾巴給塞進被褥裏面,他擡起頭看看外面天色,已經不早了。
黃昏臨至,夜晚即将到來。
……車下世界的第二天晚上。
伍下久從沒有覺得時間度過竟如此漫長。
第一天晚上死了人,那麽第二晚呢?
想起昨晚的“經歷”,伍下久不認為自己今天晚上會絕對的安全無虞。
那在晚上進來小樓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鬼?
亦或是怪物?!
“它”為何徘徊在自己的房門前卻不進來?
——是暫且對獵物的戲弄?還是不能?
“它”又為何能無聲無息的殺死平安?
偏偏處于同一間屋子、甚至睡在同一張床上的阿志卻居然毫無所覺。
盡管米泰說,平安的死是因為抱回了可能出自于萬古寺的石雕佛像的緣故,他今晚沒準也難逃厄運。
但伍下久卻對此猶疑。
佛像既然分真假,那為什麽一定就得是出自于萬古寺的佛像為假?出自于萬新寺的佛像為真?
為什麽若觸碰或抱回萬古寺的佛像就會遭遇不幸、悲慘死亡?
如果結論相反呢?
如果……屬于萬新寺的佛像才是假的呢。
要知道,昨天在萬新寺裏,他并未燒香也未拜佛,更加沒有從萬新寺裏帶回來由黃老送予的木雕佛像。
這幾件事情就已經區別于其他人。
而若就是因為如此,鬼亦或怪物才不能破門而入呢?
畢竟,佛像上可沒有寫出自于哪裏,誰能确保抱回來的石雕佛像就肯定是萬古寺的……
伍下久正思索間,突然聽到樓下傳來動靜,沒過一會兒,竟又傳來争吵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從床上站起,開門走了出去。
樓下,是黃芽和米泰吵了起來。
原因是——黃芽要讓米泰和阿志更換房間,而和米泰一屋的老豆則沉默不語,顯然已經默認這個要求了。
米泰怎麽可能同意換房間。
先不說平安在那個房間裏慘死,他要是換過去,今晚不就一個人睡在死過人的屋子裏了麽。
米泰本來就擔驚受怕、提心吊膽自己今晚會步平安後塵,同樣死得只剩下皮囊。
現下聽到黃芽明顯不合理的要求,更是驚怒惶然。
此刻,他與黃芽争論的臉紅脖子粗,氣到胸膛不住地起伏。
伍下久下來時,阿苗和李千千也在這裏。
她們兩人站在米泰的一邊。
阿苗正在幫米泰說話,但顯然戰力不敵,被黃芽三言兩語地嘲諷,臉色也漲紅。
李千千幫不上什麽忙,在一旁神情焦急。
米泰怒瞪黃芽道:“你憑什麽讓我換房間?!我就不換!”
黃芽聞言冷笑:“這可由不得你,你不換,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換,到時候就怕你要求着我住手,主動去換。”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米泰不禁表情一變。
他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身上仿佛貼着“危險”的标簽,今晚不知是死是活。
但他想活啊!能活着誰想去死?!
就算是艱難處境,米泰也想要掙紮一番。
他不由得看向老豆,老豆不語。
是了,老豆是黃芽那邊的人,怎麽可能幫他說話。
他又看向阿志,阿志低頭,沉默避開他的目光。
人都是自私的,阿志懼怕一個人晚上獨自睡在死過人的房間裏,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再者,米泰現在就像是不定時會爆炸的危險物。
有他在,晚上無疑有更大可能是不安全的。
既然如此,米泰又何必連累其他人,他自己單獨一個房間明明是最好的選擇。
阿志認為自己沒有錯。
米泰忍不住臉色灰敗,肩膀頹廢地垂下。
阿苗:“你們、你們也太欺負人了!”
黃芽嗤笑道:“那不如你來發發善心,讓他和你們住在一個房間去?”
“正好左擁右抱,死前享享福氣。”
阿苗和李千千頓時被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米泰同樣怒火中燒,剛要開口卻被打斷。
伍下久站在樓梯上面,道:“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住。”
米泰倏地擡起頭,眼神立即重新煥發光彩,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或人生光亮一般,滿臉感動:“觀、觀主!”
米泰的眼睛裏好似閃爍着晶瑩。
伍下久:“……不至于。”
倒真不至于如此。
黃芽看見伍下久,神情立時陰沉下來。
但轉念不知想到什麽,目光一閃,嘴角竟然流露出一抹笑意,略顯怪異。
伍下久恰好注意到,蹙了蹙眉,記在心裏。
稍後,米泰和阿志兩人更換房間,阿志搬去和老豆一間,米泰則搬到二樓伍下久的房間。
伍下久幫忙抱些東西,在要往樓上走時,他與阿志錯身而過,碰巧對視一眼。
阿志馬上躲閃,眼神心虛。
——心虛?
他在心虛什麽?!
伍下久頓覺得奇怪,再去看時,阿志已經進入和老豆的房間裏,門被關上了。
“觀主,怎麽了?”見伍下久停下腳步,米泰疑惑問道。
伍下久搖搖頭說:“沒事……走吧。”
等和米泰回到屋裏,伍下久卻不知為何有些心下不安、神思不屬,仍略為在意阿志剛才那個眼神。
——他為什麽要莫名對着自己心虛躲閃?
如果是因為更換房間的事情,難道不應該對着米泰嗎?
畢竟和米泰住在一個房間是由他主動提及,而不是被迫。
伍下久正思索之際。
樓下,黃芽将阿志單獨叫了出來,兩人來到角落。
黃芽低聲詢問:“……東西都放好了嗎?”
阿志點點頭,微不可聞說:“放好了,但、但現在他和米泰一屋……”
黃芽扯起嘴角,不無惡意道:“他和米泰住在一起正合我意,一個房間,最好他們兩個今晚都死。”
阿志見狀,心裏不由得打個哆嗦,吶吶不語。
黃芽再次确認一遍後就走了。
阿志也默默轉身回房,內心暗道:我也不想的,你們不要怪我……
二樓房間裏,伍下久閉上眼睛認真回憶一番,從祠堂回來、進屋、聽見争吵下樓……再到此時,有什麽被他忽略了?
黃芽、阿志……
伍下久倏地睜開眼睛、站起,開始來回巡視房間——
米泰困惑不解,跟着一起轉腦袋:“怎、怎麽了,觀主,有什麽不對嗎?”
“不對。”伍下久皺眉道。
他表情稍稍顯得嚴肅,目光掃過,先落在床上,随即邁步過去。
米泰急忙站起來。
這個房間裏的布置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沒有椅子、一個立式衣櫃。
每樣家具都是由木頭制作,經年存放使用,已然陳舊,有些邊邊角角的地方甚至破爛。
伍下久來至床前,床上一覽無餘。
他彎腰看向床底——空無一物,除卻灰塵以外,沒有任何東西。
而桌子四四方方,桌底再空蕩明顯不過。
是以,伍下久站起身後,将目光落在立式衣櫃上面,他走過去打開,裏頭竟也是空的……
米泰此刻明白過來,觀主應該是在找什麽東西,他道:“我看房間裏沒有多出什麽。”
伍下久依然沉思不語,眼神注視着空蕩蕩的衣櫃內側,驀地蹲下,伸手去敲了敲衣櫃最下方的隔板,是空響。
他眼睛一眯,手掌在隔板邊角四處摸索幾下,突然一手往下一摁,隔板的另外一邊居然翹了起來。
伍下久擡着掀開——
米泰:“艹!”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隔板下面。
只見下方竟有兩個躺倒放置的石雕佛像。
因為體積較小的緣故,所以完全可以橫放在隔板與地面之間的空隙裏,毫無問題。
這誰能發現得了?!
哦不對,有人就發現了。
米泰已然對伍下久佩服得五體投地,跟着蹲下去,壓低聲音問:“觀主,你是怎麽發現房間裏有佛像的?”
伍下久将隔板拿開,暫且放在一旁,盯着佛像道:“猜的,黃芽和阿志的表現不太對勁。”
“你覺得黃芽像是樂于助人的人嗎?”
米泰搖頭,當然不像,肯定不是。
伍下久:“所以,黃芽為什麽一定要你和阿志更換房間?因為他們兩人有交易。”
“若是我猜得沒錯,不管是誰先提出來的,黃芽讨厭我,視我為眼中釘。”
“阿志則因平安的死而受到刺激和驚吓,根本不敢一個人睡在房間裏,所以……”
米泰神情憤怒,握拳接着說道:“所以,阿志想要黃芽幫忙給他換房間,而黃芽則是要求阿志偷偷的将佛像放進來……”
“艹!這兩個王八孫子!我去找他們算賬!”
說着就想起身離開,卻被伍下久及時拉住。
伍下久道:“現在還不能和他們撕破臉皮。”
“況且,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做的,畢竟這佛像誰都可以放。”
“更何況,黃芽他們故意比我們晚回來,到時候沒準倒打一耙,說我們冤枉他。”
米泰聞言冷靜下來,抿嘴道:“……你說得對,觀主。”
伍下久:“現在的問題是,這兩尊佛像應該怎麽辦?看來,黃芽是想我死。”
米泰道:“我扔出去,反正我都碰了、抱了。”
說完要伸手。
伍下久卻攔住他,搖頭道:“不,就放在這裏。”
“啊?”米泰愣住。
伍下久:“佛像就放在這裏,我們兩個換房間住,去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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