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民國莊府鎮11【二更】
這麽一會兒工夫,那個打鐵的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但是,都已經被燒成廢墟的戲樓後面卻明顯要比前堂幹淨很多,可見有人經常過來這裏待着。
戲樓後院的房間不算少,有堆放樂器、雜物等的房間、還有柴房、練功房,居中最大的一間則是戲班子登臺演出前化妝的地方。
兩人皆小心謹慎地走着,猜測那個打鐵的會在哪個房間裏面。
就在這時,伍下久和時副隊兩人同時看向其中一個房間,那裏面傳來了些許細微的動靜,有人。
時副隊立即拉着伍下久躲在了空蕩蕩的柴房裏面,這裏滿是燒焦的痕跡,牆壁、地面……
沒有窗戶遮擋,兩人就躲在牆根底下,凝神聽着外面的聲音。
不多時,那個房間便傳來了輕輕地開門聲,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随即腳步聲響起、逐漸遠去。
“走。”伍下久低聲道。
他們要趁着那個打鐵的離開後,進入房間裏面一探究竟。
房門并沒有關嚴實,一推就開,這個房間很大,有着經焚燒過後的淩亂、焦黑,牆角等處堆放着不少戲箱、戲服,卻已經全都破爛的不成樣子了,燒毀嚴重。
而用來換戲服時遮擋的簾布也被燒毀大半,要掉不掉的扯在橫梁上,撲簌落下不少的灰塵。
有些橫梁被燒得斷裂、掉落在地上,房頂破了一個大洞,陽光從其中灑下,飄落的灰塵在陽光的照耀下分外明顯。
房間裏還有幾塊碎裂的鏡子,就擺放在用來化妝的臺面上。
伍下久走過去,發現其中一個臺面要較其他的幹淨很多,一看就是曾經被人給打掃收拾過,臺面上還放置着一套被燒壞的行頭,頭冠、發飾和衣服。
衣服被人仔細的整理過,頭冠和發飾等就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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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旦角的妝面。”時副隊走過來道。
他的手上還戴着那副白手套,一手拎着刀具,一手則摸上了這件精心制作卻被燒毀泛黑的戲服,翻過衣領,側邊赫然繡着一個名字。
“花豔翎。”伍下久輕聲念了出來。
顯然,這個名字是這身行頭的主人,或許是唱戲時所用的藝名。
光聽名字,似乎就能想象的到這身行頭的主人在戲班、在當時是有多麽的受人追捧,不是每個人在這個年代唱戲都能擁有一個藝名的……
伍下久不禁與時副隊對視一眼,然後環顧四周觀察,他的視線突然停頓在一個地方,道:“那裏好像有個小門。”
“過去看看。”
兩人走了過去。
這裏面好像是專門用來放置戲曲演出用具的裏廂,拉開那道不太起眼的小門,後面就是一條很窄很短的走廊。
而走廊的盡頭則又是一道門,那門上挂着鎖頭,但此刻鎖卻是打開的,門也半遮半掩着。
那個打鐵的之前明顯是進來了這裏。
伍下久在前,時副隊在後,兩人腳步放輕、逐漸地接近。
終于,伍下久慢慢地推開了走廊盡頭的那扇挂鎖小門。
——小門裏的情況幾乎一目了然,只有一張床被擺放在靠牆的位置,而兩邊輕薄透明的白紗床幔垂落着,床上則隐約有一個淡棕黃色的“東西”。
那是什麽?
伍下久不由得略微蹙眉,他走進小門內,靠近床邊,一手撩起一邊的床幔。
随即,他忍不住睜了睜眼睛——只因那個淡棕黃色的“東西”竟然是一個足有半人大小的琥珀,那琥珀裏面還有着一個蜷縮身體的人。
說是人,但其實已經不太能夠看出人的模樣了。
“他”似乎在生前被人折磨過,露出來的側臉上還保留着極致痛苦的神情,因為難以忍受疼痛的緣故,所以才雙手抱緊抓牢身體,雙腿折疊抵住腹部……
這也是一個保護自我的姿勢。
伍下久能夠透過琥珀清楚地看到封存在裏面的那人痛苦的抓破了衣服,臉上、身上滿是殘留的血痕。
而他露出來的手臂則突出來一根一根的骨刺,皮膚的顏色也很不對。
尤其是從腰部以下的位置開始,皮膚都變得腫脹起來,腳和腿變形,就像是……蟲子的足節一樣。
伍下久蹙眉放下白紗床幔,不再看了。
他轉身對時副隊道:“我們走吧,先離開這裏,那個打鐵的很顯然只是出去一會兒,可能馬上就會回來。”
再待下去的話,他們沒準會迎面碰上。
時副隊自然沒有任何意見,點頭同他離開,往小門外面走去。
但兩人剛出了小走廊,重新進到戲班子用來化妝換衣服的後臺房間,便聽到門外的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響。
——是那個打鐵的回來了。
時副隊反應迅速,他立刻就拉過伍下久的手腕,帶他來到牆邊,打開一個堆放在這裏的大衣箱,聲音微不可聞道:“進去。”
大衣箱是戲班用來放置各種長短袍服、例如官衣、蟒袍、宮裝等裝束的長木箱子,體積很大,完全能夠容納兩個人擠在裏面。
伍下久沒有絲毫遲疑,彎腰鑽了進去。
緊接着,時副隊也邁步鑽入箱子中,動作輕巧地關上了箱蓋,房間裏恢複寂靜。
等沒一會兒後,房門打開,打鐵的走進來了。
伍下久躲在箱子裏,箱蓋關嚴的那一刻,他眼前也驀然變得漆黑下來,一點時間過去後,眼睛才逐漸适應黑暗,能夠稍微地看清楚眼前的人了。
他現在處于箱子中的底部,身上則是時副隊。
似乎怕壓到他,時副隊用一手撐在箱底,略支撐些許空隙,雖然這個空隙大約只有一厘米左右,甚至還不到一厘米。
兩人彼此挨得極近,仿佛連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起。
伍下久能夠明顯感覺到時副隊的鼻息噴灑在自己的脖頸處,泛起陣陣微熱、麻癢,估計他也是一樣……
而兩人的心跳聲也是如此的接近,近到可以數清楚彼此跳動的次數。
伍下久一時間甚至無法去辨認長木箱子外面,那個打鐵的現在正走到了哪裏,是否已經進去了小門處。
他在箱子裏一動不能動,很快便血液不流通、手腳發麻,忍不住就皺起了眉。
似乎發現了他的忍耐和難受,時副隊身體慢慢地俯下、靠近,側頭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再堅持一會兒,這個箱子确實不像程繼謙房間裏面的衣櫃空間大,方便你站直身體、舒展手腳。”
“但我們此刻,也只能躲在這裏了,你說是麽,小警員。”
末了,他似乎還輕笑一聲,只不過那聲音太過短促,很快便消失不見。
伍下久只能感受到耳垂倏地一熱,那是熱氣噴灑在上面,他的頭皮都略微發麻起來,脊背處更是竄上一股難以名狀的、說不清楚的感覺。
伍下久的眼睛睜大稍許,看向時副隊。
你……知道?
盡管在漆黑的環境之中,但時副隊卻好似明白他想要問什麽。
時副隊仍是原來的姿勢,聲音微不可聞、低啞,只有伍下久能夠聽見。
他道:“我看到你從房間裏走出來,然後離開了,看在你長得很不錯、符合我審美的份上,我沒有繼續往下追究。”
“不然的話,這件事情要是被李署長知道,你,肯定是會被趕出警隊的。”
“我可以選擇隐瞞不報,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偷偷的進來副隊睡覺的房間裏想幹什麽?”
說着,時副隊戴着白手套的一根手指輕緩地劃過伍下久的脖頸,似威脅、卻又好似在……
伍下久倏地低聲道:“那個打鐵的進去小門裏面了,你起來。”
時副隊的手指一頓。
就在伍下久暗自戒備時,他竟依言起身,動作輕輕地,悄無聲息地将長木箱子打開了一條縫隙,先是觀察一下外面的情況,然後再将箱蓋給打開。
他從其中站起來,完全看不出來有手麻、腳麻的跡象。
伍下久不懂,時副隊手長腳長,身材比他高,體型比他壯,怎麽在這個箱子裏面,時副隊就一點事情都沒有,而他卻腿麻腳麻了呢?
現在連站都不敢站起來,只能稍緩一會兒。
時副隊邁步出了箱子,蹲在旁邊看他,嘴角上挂着明顯的笑意,嗓音壓低道:“剛逗你玩的,不用這麽戒備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查清楚程家鬧僵屍的事情,好保護李署長?”
伍下久:“……嗯。”
時副隊:“我們的目的一致,既然都是想保護好李署長,不如多對我信任一些。”
“你想做什麽?”伍下久表情疑惑地看着他。
時副隊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先伸手将那兩捆刀具拎起,随即站起俯身,竟一手就将伍下久從長木箱子裏抱了出來。
伍下久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吓得睜了睜眼睛,雙手便下意識地環住了時副隊的脖頸……
走廊盡頭的小門裏,打鐵的不知道從哪裏重新抱來一床被褥。
他将被子鋪好,蓋在了那個琥珀上,還細心地整理了一下被褥邊角。
接着,他抱住琥珀躺在床上,頭抵在上面嗓音沙啞地輕聲說道:“雁之,最近天涼了,你最怕冷,我給你加了一床被子,晚上陪你在這裏睡覺。”
“別怕,雁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的。”
他說完再度靠近,脖頸上因為動作的緣故從而滑落出一塊玉佩,與琥珀碰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清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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