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還冷嘛？

楚玄迎上修斯那熾熱的目光，又快速低下眸，細細咀嚼着莓果。

修斯擡起蒼白的指骨摩挲着楚玄的額頭，眸光晦暗深沉。

傍晚，修斯将他帶到海邊，霞光打在海平面上。

楚玄摸着捕魚機關的按鈕，眼看着海魚自發的一條接着一條湧上魚簍，楚玄雀躍的叫着，這絕對是他捕過的最簡單的一次魚！

修斯撫摸着楚玄的的後背，此刻的他好像體會到了人類所追崇的所謂的幸福，他的目光深陷在溫柔的暮色裏。

……

然而，令修斯沒有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十幾天裏，楚玄竟都沒有變回人形過。

這一切都像是修斯經歷的一場短暫的美夢，在他認為這是美好的現實之後，将他的珍貴的美夢擊碎。

修斯猩紅的眼中劃過一絲猙獰的慌亂，他将楚玄輕放在羊絨毯上，輕撫着他耳垂上戴着的血玉耳環，盡量以輕柔的語氣說，“蒂爾，你還會再變回人類的，對不對。”

楚玄的下巴被修斯擡起，他只見修斯那眸子猩紅的偏執，他輕顫着小身板，圓潤的大眼冒出可憐兮兮的水霧，輕抿着唇，大眼懵懂無辜。

“沒關系。”修斯發覺到楚玄的顫抖，他忙輕柔摩挲了下楚玄的臉頰，輕聲說，“沒關系的，別害怕我的蒂爾，你會一直陪着我的，對嗎？”

楚玄被修斯那強勢地氣場壓迫着，眸中水光盈盈，眼角微紅，修斯那雙偏執而瘋狂的紅瞳令他怔住。

雖然在這麽久的相處之下，他漸漸認清了惡鬼是病.嬌的事實，但每次修斯發作的時候，他還是會止不住的顫抖。

修斯安撫着受驚的楚玄，輕聲細語地呢喃着，“沒關系的……別怕……”

修斯輕聲安撫了楚玄許久，才将楚玄放在羊絨毯墊上，給他蓋上小被子。

楚玄吸了下微紅的小鼻子，将兩手放在被子外，修斯輕擡起他的兩只小手，放回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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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斯的手掌包着楚玄身上的羊絨毯，整理了下楚玄額頭的碎發，陰鸷的眸子中帶着柔意，“乖，睡吧。”

在楚玄閉上眼陷入昏睡前，聽到了修斯最後那句輕語。

“你一直還在就足夠了。”

冷風吹盡了梧桐葉，天氣漸漸變得寒冷。

“啪——”

枯木掉落打在枯黃的葉上，幾片枯葉被震碎。

楚玄縮在羊絨毯上冷的瑟瑟發抖，他對冬季的快速降臨而措不及防。

修斯給楚玄造了一個專屬的小火爐，讓楚玄避免受寒。就算到了冬季楚玄依舊還有吃不完的新鮮莓果，傍晚依舊可以去海上捕魚……

冬天太冷楚玄不肯吃晚飯，修斯就把楚玄抱在羊絨毯上，一口一口的喂他吃撕成條的羊肉塊，“蒂爾，不許不吃飯，瞧瞧你都瘦了。”

楚玄圓潤的大眼帶着疑惑看向修斯，他興致缺缺的嚼着嘴裏的羊肉塊，呆愣地仰頭，“吶？”

他偷偷摸着自己鼓鼓的肚皮，再擡手捏了下肉臉，低調一點的估計，他應該有兩層下巴。

“不吃食物的話你還會繼續瘦下去。”修斯将溫熱的羊奶遞到楚玄的嘴邊，态度強硬，“這樣絕對不行。”

楚玄喝完後，他才滿意地給楚玄擦拭了下嘴角，将他放在火爐附近的坐墊上烤火。

修斯坐在楚玄的身側，靜看着楚玄自己伸出兩只小手，乖巧的靠近溫暖的火光，時不時哈出溫熱的白氣。

他的雙臂已經完全褪成了猙獰的白骨，即便是在楚玄的治療下，依舊會不可遏制地褪下去，他會褪盡皮肉，成為一具猙獰醜陋不堪的骷髅……

他怎麽能讓如此純淨的蒂爾看見自己如此不堪的殘軀。

修斯的眸光晦暗，手掌握緊發出咔咔幾聲，泛起血紅色的嗜血煙霧，他再一次憎惡醜陋的自己。

樹洞被修斯罩了一層紅色透明屏障，刺骨的寒風吹不進他們溫暖的樹洞裏。

楚玄惬意地烤暖了兩只小手，他眯起烏溜溜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眼底好像藏着星子，兩腿一晃一晃的。

楚玄偶然偏頭，瞥見了身側修斯那陰郁的側臉，他眨巴幾下眼睛，直看着修斯。

修斯注意到了楚玄的注視，他低下紅眸，晦暗的眸色驟然浮起一絲柔意。

“怎麽了？”

修斯問道，擡手撫摸了下楚玄的小腦袋。

楚玄扶着修斯的黑衣袖站起身，小手高高的舉了起來，澄淨靈動的大眼中亮晶晶的，向着修斯舉着手臂。

修斯怔然，他有些意外和不解，靜看着楚玄的動作。

楚玄又揮了揮兩手，手臂傲嬌的對修斯舉得高高的，奶聲奶氣的說，“吶。”

修斯對楚玄的主動親近很受用，他稍微低下了頭。

楚玄踮起了腳尖，兩只溫熱的小手貼在修斯臉龐的兩側。

修斯的眸光一怔，他感受着臉頰上傳來的溫暖的觸感，內心的陰郁被這一縷微弱的暖意融化。

楚玄貼了不到一分鐘，就收回了小手，他仰起頭，聲音稚嫩，“你還冷嘛？”

修斯搖頭，他寵溺地彎起眉眼，捏了下楚玄乖巧的小臉，紅眸中滿眼都是楚玄那雙溫柔的大眼睛。

“很暖。”

……

冬季的第一場暴雪将枯朽的古樹壓折了，楚玄躲在殼裏打着冷顫，樹洞外的風雪像是幽怨的惡靈地哀嚎聲，聲音綿長而幽然。

“蒂爾，你确定不出來看看你的新窩麽？”

修斯敲了敲楚玄的保護殼，一手枕在頭側，側躺着悠然摩挲着楚玄的保護殼上绮麗的紋理。

“不要。”楚玄奶聲回答，強硬的拒絕了修斯，因為今天修斯又強制讓他多吃了半碗肉。

他明明是要減肥的！

楚玄卧趴在殼裏，藍色的保護膜蓋過了頭頂，他的小手枕着肉嘟嘟的臉頰，哼哼閉着眼。

修斯語調很輕，“好吧，既然你不想看的話，那我就把你的新窩拆了吧，小蒂爾。”

楚玄睜開了眼睛，他猶豫地坐起了身，打開貝殼露出一雙圓潤的大眼。

修斯的紅眸帶着細微的柔意，“喜歡麽？”

楚玄傲嬌的瞥了眼圍着柔軟羊肉棉的小窩和純白厚毯子，那厚厚的一層看起來又暖又軟。他稍微滿意的偏過頭，勉為其難的打開貝殼，嘗試在羊絨毯中躺下。

他的小窩離修斯躺着的地方很近，讓楚玄伸手就能觸碰到修斯的臉頰。

楚玄興奮的在羊絨毯上滾了兩圈，窩進羊絨毯中，仰躺着的他暖得不想動彈。

修斯輕戳了下楚玄的肉臉，“我不會讓你感受到寒冷的，所以你不用擔心，蒂爾。”

楚玄軟綿綿的躺着，怕他半夜的病痛會發作，他索性抱住了修斯的指骨，柔軟的臉頰貼在修斯的指側，慢慢合上了眼睛。

乖巧而安靜。

修斯驟然發覺自己很慶幸，在無盡的黑霧中撿到了這個小家夥。

暖得像快炭一樣，讓他死寂的內心有了一絲溫熱。

不論他是精靈還是人類，他都屬于自己。

他們在冷冽的夜晚中相互取暖，彼此依偎，暴風雪下的島嶼中，誰都感覺不到寒冷。

楚玄也很奇怪，他已經十幾天沒有在夜晚變成人形了。

修斯也時常會盯着自己的雙眼出神，眸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在厚雪堆積在樹洞的窗口的時候，森林裏的寒氣覆蓋住所有的生靈，整座島嶼都是白皚皚的一片。

唯獨在樹洞裏，依舊是暖融融的一片，凜冽的寒風吹不到楚玄的身上。

這幾天，修斯的病痛越發變本加厲，即使在白天也會發作很久。楚玄皺着眉，緊張的抱着修斯的脖頸，盡量大可能的讓自己與修斯相觸，減緩他身上反常的劇痛。

修斯的薄唇泛着可怕的白，軀體上的劇痛折磨撕扯着他的靈魂，他被如煉獄中的烈火焚燒着，殘酷的懲戒與折磨讓他的意識麻痹。

他一次又一次的經受着如此的煉獄，仿佛毫無盡頭。

但是，一股溫熱自外湧來，在拼盡全力的将他從死寂的地獄中拉回來。

修斯被那股溫熱牽引着，可惜，這次身上的劇痛卻沒有完全緩和下來。反而愈發嚣張地燒灼着修斯的軀體，劇痛折磨着他的靈魂。

修斯的嘴角驟然溢出了一灘猩紅的血，自他的蒼白的薄唇往下流，周身血黑色地煙霧彌漫。

楚玄慌了，他抱着修斯的脖頸，想要将他下巴上的血擦拭幹淨。在他的手觸碰到修斯的鮮血時，巨大的沖擊襲向他，讓他摔在了地上。他痛吟一聲，感覺到耳垂上的耳環突然泛起刺眼的紅光，耳環完全顯現出來。

很快，他的周身浮起耀眼的藍色光點，漸漸的變成人形。

楚玄呆愣地看着自己雙手，很意外自己這毫無預備的轉變。

修斯微睜開了雙眼，修斯的視線中又浮現出俊美少年的模樣。他被自己摔在了地上，這讓修斯本是充斥着戾氣地內心更加內疚。

修斯身上的劇痛并不示弱，一陣勢要摧毀修斯靈魂的劇痛肆意湧上，他失控的紅瞳一點點的……溢出了鮮血。

楚玄慌神，他從沒有見過修斯這麽嚴重過，他忙從地上爬起來，想為修斯治療。

“別碰我！”

楚玄剛湊近，就被修斯狠狠甩開了手。

修斯用手掌遮擋住自己醜陋不堪的眼睛，不讓溫柔的少年再看見，他忍受着劇痛，弓腰背過身去，沙啞地說，“你……該離我遠點。”

楚玄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因為修斯的眼睛一直在流血。

他紅着眼睛，不顧修斯的陰鸷的冷漠，從修斯的後背攬住他的肩。

他的白衣袖被染紅，攬在修斯肩上的手依舊緊緊抱着。

他顫着音，嘗試性地擡起手，蓋上修斯擋住眼睛的手骨，“馬上……馬上就不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斯有楚玄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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