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修斯抱了楚玄許久, 等霞光黯淡後，楚玄才擡起頭來，離開修斯的懷抱。

楚玄瞥了眼修斯陌生的紅眸, 他站起身來。

“你只記得我的名字？”

“嗯。”修斯颔首。

楚玄試探性地問道：“還記得什麽嗎？”

修斯搖頭, “我只記得你。”

安德魯告訴他, 他忘記了近一百年來所發生過的事情。

修斯拂手, 寝宮內的主燈驟然打開。

幽暗的寝宮頓然大亮, 白光輝映在少年的臉龐，他就像是墜落于人境的天使, 溫柔而奪目。

少年的領口敞開, 白光就打在那精致白皙的鎖骨和脖頸上, 令人遐想……

修斯的眼底迅速劃過一道暗色，他滾動喉結。

他的神色竟顯出幾分慌亂, 他：“……我去喚奴仆為你準備晚餐。”

說完, 他便迅速離開了楚玄的寝宮。

楚玄望着那抹慌忙消失的紅煙, 嘆了口氣。

還好。

起碼還記得他的名字。

修斯來到內殿，幾十名奴仆們跪在大殿長廊外, 他擡腿踢了下安德魯身邊的鍍金石柱，價值不菲的石柱驟然坍塌。

“一個個的都幹什麽去了？到現在還沒有準備晚餐嗎？”

奴仆們跪在大理石板上瑟瑟發抖, 為首的老仆唐納德擡起頭來，他的頭發花白, 雙眸是深沉的灰色。

“主上請息怒, 魔族的廚師們并沒有制作過人類的食物，所以……”

唐納德聲音沙啞, 相較于衆人他看起來要更穩重些：“但，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在盡力學習了，非常抱歉, 我們會盡最快的速度準備好的。”

修斯煩躁地踢開石柱的殘石，瞥向不遠處的血跡和石像廢墟:“把那些都處理幹淨，別留痕跡。”

唐納德順着修斯的目光看過，連連點頭，“是……是，我這就帶人去處理。”

他們也很意外。

他們消失了百年的王竟突然出現，不過幾天，就帶着一名人類回到這座宮殿。

“我再給你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他要是還沒吃上晚餐，你們就都去喂龍吧。”

修斯漠然瞥了眼地上的唐納德，化為一道血光消逝。

唐納德流着細汗，自然明白修斯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是，是……我一定讓他們盡快做好……”

他謹慎地弓着身子，等确認修斯離去後，才敢擡眼看。

安德魯匆匆趕回來，唐納德忙上去打招呼：“您回來了啊，首領大人。”

“嗯，”安德魯看向長廊外的廢墟，“這是……怎麽了？主上又動怒了麽？”

“是啊，主上他讓魔族的廚師們為主殿的那名人類準備晚餐，您是知道的，他們都是魔族出身，怎麽會做人類的食物……”

“這可真是荒謬。”安德魯皺眉，他就知道，只要那個人類一回來，他們主上就會像着了魔一樣的只顧着他。

眼看龍族大戰在即，主上很快就會平定魔龍兩族，而這個人類卻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

安德魯心生憂慮，恐怕過不了多久，主上會因這個人類而再出事端，到時候龍族又會難以平定。

那麽主上的大業，豈不是也會……

“首領大人，請問您知道那位人類和主上的關系嗎？”唐納德小心地問道。

安德魯皺眉，他說道:“他一個人類，能和主上有什麽關系。他不過是主上契約的奴隸而已，唐納德。”

“可是，我看主上好像很重視他……”唐納德心生疑慮，“真的只是主上的奴隸嗎？”

“僅僅只是如此，不要再多想了，唐納德，去準備晚餐吧。”安德魯握緊腰間的劍柄。

唐納德點頭，他說道：“好的。”

安德魯快步離開了長廊，他的雙眼劃過一道銳利的陰暗。

主上已經忘了他。

那麽，就讓他一直當個奴隸吧。

———

楚玄喝了幾口溫熱的牛奶，他興致缺缺的放下餐具，打算起身離開座位。

“請問這些是不符合您的口味嗎？”唐納德見楚玄只吃了幾口，他小心的問道，和一衆奴仆在側立侍。

桌上的食物香味濃郁，有各色各樣的餐食，每一道做的精細可口。

唐納德:“我即刻就讓廚師們換一桌。”

楚玄趕緊說道：“不用了不用了，這些都很好吃，只是我沒什麽胃口。”

“哦，這樣的話，”唐納德颔首，他弓着腰，“我去為您準備一杯清茶吧。我聽說人類喝這個有助于脾胃，請您稍等。”

“不，不用——”楚玄還未說完，唐納德便隐沒在灰色煙霧中，消失不見了。

楚玄一愣，他好像忘了，這裏只有他一個人類。

不消幾分鐘，唐納德便托着盤子來到楚玄的身側：“這是用柏威龍山上的清茶泡制的，請問您要嘗嘗嗎？”

唐納德的服務恭謹而又一絲不茍，讓楚玄有些不适應。

楚玄輕輕端起餐盤中的那杯白瓷杯，清茶水泛着淡淡的綠色，淡香怡人。

“謝謝。”

唐納德微笑着：“這是我應當做的，您請慢用。”

楚玄點頭，他捧着這杯熱茶來到宮殿內，唐納德正在外殿指揮仆人們收拾餐桌。

他來到窗邊的軟椅上坐下，窗外夜色幽暗。

這裏宮城坐落于孤島之巅，放眼望去，外界皆是茂密的森林和無盡的海洋。

他小口小口的抿着清茶，時而呼出白色的霧氣，觀望着外界的景象。

“我聽唐納德說，你晚上不吃東西。”

修斯在楚玄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他的身側，仆人們為他解開身上披着的血色衣袍，便迅速退離寝宮。

楚玄收回視線，他瞥向那件大衣，上面還沾着許多濕意，那是刺鼻的血腥味。

楚玄握緊了手中的茶杯，“你，你去哪了？”

修斯悠然活動着脖頸，他噙着一抹笑意，“我是你的主人，你是在質問你的主人嗎？”

楚玄的眸子垂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面無表情的坐着。

修斯瞥向楚玄，發現楚玄不理會他了。

“去了趟龍族之巅。”修斯索性在楚玄對面坐下，他坐直了身板，

楚玄依舊沒反應，修斯瞥着楚玄補充道:“順便殺了幾頭龍。”

楚玄這才擡眼，“你受傷了嘛？”

“沒有，”聽到楚玄的關心，修斯淡淡噙起笑：“那都是它們的血。對了，我還砍了它們的龍尾骨，等唐納德打磨成劍後就送給你，還有龍皮……”

楚玄聽修斯說着血腥暴力的話題，抽抽嘴角。

他就不該問。

惡鬼怎麽可能會是受傷的那個。

楚玄垂下眸子：“我不要。”

修斯的話一噎，猩紅的眸子微愣，沉默幾秒。

楚玄偷偷擡眼瞄了一眼修斯的神色。

生氣了？

“那就不要了。”修斯的紅瞳銳利張揚，他的手肘靠在座椅後墊上，很快妥協了。

楚玄這才擡起頭來，有些意外。

修斯又說，“我下次再送你更好的，龍的眼睛怎麽樣，聽說它們的眼睛能化成玉……”

楚玄就知道。

……

夜深後。

修斯依舊坐在楚玄的寝宮裏不走，唐納德将餐盤放下，便恭謹地離開。

唐納德是有眼力的人，如果真的是普通的奴隸，怎麽會如此精心的照顧他。

“你不吃完，我就不走。”修斯悠然坐着，後頸靠在後墊上，閉眼假寐。

楚玄看着熱騰騰的食物，他并不想浪費食物的，但他确實是沒有半點胃口。

“我吃不下。”楚玄将餐盤推遠。

修斯睜開嗜血的紅眸，“那就讓唐納德換一份，直到你想吃為止。”

楚玄搖頭，“可是我都不想吃。”

“我只知道，你是人類，不能不吃晚餐。”

修斯擡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他看向楚玄的臉龐，盡量耐心的問：“那你想吃什麽呢？”

楚玄避開修斯的目光，他思緒混亂。

他瞥向窗外幽暗的夜光，突然說了句：“我想吃莓果。”

楚玄的睫毛很長，側臉俊美安靜，修斯不由多看了幾眼。

他反應過來:“什麽？”

“沒什麽，”楚玄或許只是随口一說，忙站起身來，“我想去洗漱了。”

修斯在腦海中捕捉着這兩個詞，他沉默半晌，就迅速隐沒在了紅霧中。

他去哪了？

楚玄抱起浴衣，愣愣地走進了浴室。

浴室內的熱氣騰騰，這是他奔波多日洗的第一回 熱水澡。

待在有修斯的地方，他莫名感到安心。

他聽着浴室外的動靜，一邊穿上浴袍。

楚玄打開了浴室的門，他的黑發發梢還有些濕意，烏亮的黑眸泛起霧氣。

他又看見了修斯的身影，桌前擺放着五六盤洗幹淨的莓果，種類大小都各有不同。

楚玄愣住，他來到修斯對面的座位坐下。

“吃吧，我去地獄海岸摘的。”修斯悠然坐着，眸子卻直盯着楚玄的沾濕的領口。

楚玄捏起一顆玫紅色的莓果，張嘴咬了一口，入口甜脆，他微微彎起了眉眼。

他剛洗完澡沒有找到鞋，此刻是光着腳坐着的，腳趾粉嫩得可愛，微微晃動着腿。

因為浴室的水汽，少年的頰邊微微泛紅，唇角沾上了莓果汁，水光而誘人。

修斯眸色凝重，他莫名覺得口幹舌燥。

“咔滋。”楚玄握着比蘋果更大點的莓果，咬了一口，再咬了一口。

吃的腮幫子鼓鼓的。

他看到莓果後，突然又有胃口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修斯沒打算走，他坐在楚玄的對面，看着楚玄吃飽。

小奴隸的吃相不好看。

但是他莫名就挪不開眼。

“這就飽了？”修斯說着，眸光定在楚玄潤澤的唇角。

楚玄點頭，微微打了個嗝，困意襲來，他站起身來，“我想去睡覺了。”

“嗯。”修斯跟着起身，楚玄光腳踩在大理石板上，來到修斯的身前站定。

修斯這才收回了自己放肆的目光。

只見楚玄仰起頭，與他對視。

楚玄盯着這雙陌生的紅瞳，情緒摻雜于眼底，他擡起雙手，抱上修斯的臂膀。他靠在修斯的肩膀上，輕聲說了句：“晚安。”

修斯愣住，他聞見了少年的清香，觸碰到少年的溫軟。

這個擁抱很快，楚玄放開修斯，想越過修斯去穿鞋，就被修斯迅速拉住手臂。

“喂。”

楚玄回頭“嗯？”

楚玄就被修斯猛地抱起來，他忙抓緊修斯的衣領。

修斯的紅眸中倒映着楚玄俊美的臉龐，他輕聲呢喃着：“你是從天堂墜落下來的嗎？”

楚玄怔住。

他記得，修斯說過一樣的話。

修斯将他輕放在床上，“晚安。”

楚玄入夢後，修斯再次悄然潛進楚玄的卧室，他就立在楚玄的身側。

某一瞬間，他看着楚玄那雙靈動而又帶着傷神的黑眸，感到無盡的懊惱。

為什麽會忘。

他到底，忘了什麽呢……

修斯俯身，擡手拂過楚玄溫柔的眉目，目光不受控制地深陷其中。

他驟然輕笑出聲:“看來是了。”

他這麽好看，一定來自于天堂。

修斯看了許久，鬼使神差間，俯身貼近楚玄，細細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作者有話要說：  癡漢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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