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花子連續讨了幾個人都不理,他便扯着小男孩讓他叫叔叔,讓叔叔們可憐可憐。

但那小男孩不知為什麽打死都不吭聲,強行把他推到前面,他也只是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臉憤恨地盯着別人。

花子很生氣,忍不住用手在他頭上身上狠拍了幾下:“你個小崽子,家裏都沒米開鍋了還倔得跟頭驢似的,讓你開個口很難嗎?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被他們乞讨的旅客看到這裏就不忍心了:“你讨飯就讨飯,打孩子幹什麽,還這麽小,算了算了,給你吧,真是晦氣!”

那旅客丢了一毛給他,花子連忙千恩萬謝地鞠躬,然後又去按小男孩的頭,想讓他道個謝。

但無論花子怎麽按,小男孩就是不肯低頭,倔強地挺着小腦袋,癟着小嘴,想哭又強忍着。

畢竟他還小,抵不過花子力氣大,最終還是被按倒在地上。

見他倒地,花子直接把繩子一提,把他強行扯起來:“我看你倔,倔不死你。”

南梨看到小男孩大大的眼眶裏已經盈滿淚水,臉都痛得皺成了一團,卻仍然強撐着,沒讓淚水掉下來。

南梨的拳頭已經捏緊,她在外面世界有個小外甥,剛好也才這麽大點,每天被寵得跟個小皇帝似的,要月亮不敢給星星,哪裏能想象竟有小孩被這樣對待。

那花子這會兒也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南梨,主要是那身衣服太打眼,看起來像是哪裏的富家千金似的,又發現南梨正好也在看他們,便趕忙扯着男孩走過去。

本來想叫姑娘的,看到她旁邊還有個男人,便連忙改口:“這位太太好福氣,可憐可憐我們吧!”

說着又去拉小男孩,小男孩硬撐着不肯過來,臉都憋得通紅,花子便用力一扯,男孩踉跄一下,差點摔倒。

“不好意思啊,這孩子倔得很,您別介意。”

南梨強忍着心裏的怒火,從包袱裏掏出一元錢來。

花子眼睛都亮了,姜亦誠也有點吃驚:“你拿錯了吧?”

南梨沒理他,把錢遞給花子,但等花子伸手來接的時候她又收了回來,臉上淡淡笑道:“問你個問題。”

花子眼睛盯着那一塊錢眨都不敢眨:“你問你問,就是問一百個都沒問題。”

“這小孩是你生的嗎?為什麽要牽着繩子?”

花子連忙笑嘻嘻道:“看您這問得,當然是我生的,不然我敢帶出來嗎?繩子是因為這孩子有病,時不時會犯病咬人,我不這麽牽着要是咬到大夥兒可怎麽辦?我在這讨錢不也是想給他治病嗎?”

南梨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接着蹲下身子想問問那小男孩。

可才認真看了小孩一眼,她就出離憤怒了。

這麽冷的天,給他穿的衣服到處都是破洞也就罷了,從那些破洞裏面,她看到的全是血肉模糊的傷口,有的地方還感染化膿了,散發出一陣一陣難聞的氣味。

南梨感到一陣暈眩,她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咬牙問道:“寶寶,告訴姐姐,這個人是你親爹嗎?”

可小男孩仍是一臉憤怒地瞪着她,根本不回答。

她繼續問:“你別怕,姐姐會幫你……”

這會兒花子已經不願意了,把男孩拉到他身後,臉色也變得兇狠起來:“我說這位大姐,你什麽意思?錢要給就給,不給拉倒,這樣問七問八是不把我蛇七放在眼裏嗎?”

姜亦誠開始慌了,連忙去拉她:“南梨你幹什麽,把錢給他就算了,別找麻煩。”

南梨根本不理,她緩緩站起來,突然腳下一崴,一下栽到花子身上,然後開始尖叫:“救命啊,有人耍流氓,快來人,幫我叫警察,他竟敢摸我。”

姜亦誠臉都白了,完全不懂南梨在幹什麽。

還是花子見多識廣,推開她就想跑,但是南梨飛快扣住他手腕繼續尖叫:“快幫幫忙,他要跑了,誰幫我叫警察!”

這時有個旅客勸道:“姑娘,你別管了,我們常坐火車的都知道他,當扒手被抓過好幾次哪有什麽兒子,這孩子上次被人救了送去收容所,這會兒又到了他這裏,沒辦法的,你趕緊松手,自己的命要緊。”

原本南梨是想,不管這孩子是不是他親生的,先想辦法送去醫院看看再說,如今都有人這麽說了,那必定是拐來的無疑,她怎麽可能放手?

花子見她越抓越緊,又似乎有人往鐵路派出所那邊去,忍不住心一橫,眼中寒光一閃,反手從褲帶裏抽出一柄小型鋼刀,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刺向南梨。

南梨沒料到他有刀,只能松手快速避開。

花子趁機抱起男孩就要跑,可才跑出幾步,臉上就“砰”地被人揍了一拳,手上的孩子也被人抱走。

這一拳打得他頭暈眼花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忍痛擡頭看,發現打他的是一個健壯年輕小夥子,正抱着孩子走向追過來的女人。

季東河一臉擔心看着南梨:“不好意思來晚了,你沒事吧?”

又看到她身後的姜亦誠,只能生硬地沖他點點頭。

南梨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這裏,搖搖頭:“沒事,你不來我也能解決,你呢?”

季東河也搖頭:“我沒事,等我去收拾他。”

“不必了”,南梨看着那花子跑得飛快的背影,“先看好孩子。”

季東河回頭,見花子已經跑遠十分懊惱:“早知道先把他揍癱了再說,算他走運,等回來再找他算賬。”

南梨有點想笑,想調侃他是不是看多了古惑仔,卻聽到有人往這邊過來:“警察同志,就在那裏,有個要飯的耍流氓。”

南梨連忙調整表情,抱着雙臂做出一副受了巨大委屈的模樣:“警察同志你們終于來了,那個流氓太恐怖了,他還想用刀刺我,要不是有這位哥哥幫忙,我今天就要死在這兒了。”

民警見她沒受傷,放下心來:“好,我們都知道了,那個流氓人呢?”

南梨道:“剛被他跑了,但我記得他說他叫什麽……蛇七。”

一直圍觀的人也都附和:“是是是,就是那個叫蛇七的,他經常在這附近要飯!”

又有人問:“警察同志,我記得這孩子上次不是送去收容所了嗎,怎麽又到他手上了?”

兩個民警這才看到季東河抱着的男孩,忍不住嘆氣:“這個真是沒辦法,我們當時其實是想送他回家的,但他一點都不記得自己父母是誰,更不知道家在哪裏,只好暫時送去了收容所。可能是收容所看管不力,這孩子自己跑出來又被他們抓住了吧。”

南梨心中一涼:“那怎麽辦?他這次要是再被抓回去肯定會沒命的。”

民警也無奈:“沒辦法,我們只能按程序辦事,他不記得自己家鄉和親人,我們只能先送去收容所或者孤兒院。不過你們放心,這個叫蛇七的我們這次抓住了一定從重處理。”

南梨剛想怼他們這樣沒用,卻聽到一個稚嫩聲音破空而來。

“爸爸,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嗎,我會乖乖的,我很乖,爸爸!”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所有眼睛都看向季東河。

被小男孩緊緊抱住脖子的季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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