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郁枝微微側頭,注視陸邱的目光平靜而幽深,仿佛有種能夠看透人心的力量。

“你為什麽不彙報?”

陸邱心跳微滞,只能移開視線,避而不答。

他不太想讓郁枝知道這背後的真實原因,那有悖于他的原則,也讓他感到窘迫與羞恥。

但郁枝并不打算放過他。

“是因為特遣隊隊長的位置嗎?”

夜色下的女性面孔美麗,聲音柔緩,目光平靜而冷淡,卻又帶着似有若無的譏諷。

陸邱微怔:“什麽?”

“如果讓異常管理局的高層知道那只麻煩的異常不是你解決的,而你會得到它的能力也只是偶然,那麽他們在任命隊長之職的時候,也許就會再多考慮考慮了吧。”

郁枝不緊不慢的聲音飄在晚風裏,有種涼薄的嘲諷感。

陸邱微微皺眉:“我顧慮的不是這個。”

他沒想到郁枝居然會這樣看他。

雖然以冬和翟葉以前總會替他打抱不平,說什麽“別人都能升隊長為什麽陸哥不能升”之類的話,但說實話,他自己從未在意過這件事。

這次會升為特遣隊隊長,純屬意外,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況且,如果不是因為第七特遣隊在對付那只類似巨型章魚的異常時不慎全滅,隊長一職原本是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和其他特遣隊隊長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但即便如此,在聽到郁枝如此評價他的時候,他仍然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委屈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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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詭異了,他的內心居然在難過——因為郁枝懷疑他的動機。

陸邱無法理解自己的情緒,只能竭力維持鎮定,不讓郁枝發現自己的反常。

郁枝靜靜注視他,半晌,突然輕輕笑了。

“別緊張,我猜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她語調一轉,伸出手,拍了拍陸邱的肩膀。

“你當初舍命救我,拼盡全力擋在我面前,這些我都記着呢。”她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她絕口不提自己的事情,只是強調了對方的好。

陸邱對上她溫柔的目光,心底微微一蕩,居然産生了一絲甜蜜的喜悅。

糟糕。

他抿緊唇,垂下眼睫,強行不讓自己再去看她。

自己居然會因為她的肯定與誇贊而開心……這到底是怎樣的影響力?

郁枝并沒有注意到陸邱的克制與忍耐,她正在思索,如何才能讓陸邱徹底斷了告密的念頭。

雖然陸邱現在沒有向管理局彙報她的怪異之處,但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保不準哪天他又想彙報了,那她真的是躲都躲不了,只能坐在家裏等人來抓她,把她關進收容所當成異常來處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郁枝微一思忖,又換了個更加平和且為難的語氣,猶豫地說:“其實……蜘蛛那件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幹的。”

陸邱微微擡眸,面露疑惑:“什麽意思?”

“其實最近我不止一次遇到過這種情況了。怎麽說呢……就是,好像覺醒了某種能力,但又好像沒有覺醒,時靈時不靈的,說實話,我自己也很茫然,所以才沒有直接承認你剛才的問題……”

她看上去很誠懇。

她的表情很苦惱,迷茫中透着些許糾結,澄澈柔和的眼睛在路燈下朦朦胧胧,仿佛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水汽。

你應該為她排憂解難。

陸邱的腦海裏突然産生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蔚隊長也知道這件事……”郁枝搬出蔚白筠的名字,真誠地請求,“所以,可以請你不要懷疑我嗎?”

“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

陸邱無法拒絕她。

雖然他的理智仍然在懷疑她——不如說因為那奇怪的、詭異的影響力,他對她的懷疑反而更深了,但他的潛意識卻一直在抗拒這一點。

不可質疑,不可忤逆。

無論如何,都不能将她推入危險的境地。

“我要回去看看那些感染者。”陸邱轉身就走。

不能繼續和她待在一起了,否則受到的影響只會越來越深……

郁枝挑了下眉,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後面。

不管怎麽說,她應該是暫時安全了。

況且就算他真的要把對她的懷疑彙報給管理局,她也沒有什麽好怕的,最多就是麻煩一點。

她是殺異常,又不是幫異常。

管理局應該給她頒個獎章才是。

郁枝跟着陸邱往回走。

隔着一條馬路,她看到秋時那家夥已經不在原地了,将周圍打量了一圈,發現秋時居然鑽進了別人的車裏。

那是一輛寬敞的空車,車門大開,車主此時多半已經被他們用麻繩綁了,剛好讓秋時鑽了這個空子。

他正躺在車後座上安靜睡覺,郁枝走近一看,發現他還給自己蓋了條毛絨絨的小毯子。

真會享受。

郁枝微微嘆息,擡頭看向走在前面的陸邱。

“你不去找異常嗎?”

陸邱沒有回頭:“我留在這裏,看着這些人。”

“不用,他們已經被綁成這樣了,”郁枝聳了聳肩,“還能掙斷繩子不成?”

陸邱:“正常人是掙脫不開的。但他們現在已經不是正常人了,還是應該保持警惕。”

“唔……那好吧。”郁枝倒是無所謂,反正她的目标是拿獎金,“那我去找異常,你在這裏看着。”

陸邱:“嗯。”

分配完各自的任務,郁枝開始考慮走哪個方向比較好。

她站在一群被綁得嗷嗷撲騰的市民旁邊,正準備擡腿往西走,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腳踝。

郁枝低下頭:“嗯?”

下一秒,一個泥鳅似的小孩突然從捆成團的人群中鑽了出來,雙眼通紅,直直地向她撲了過來!

卧槽?!

郁枝立即向後退,但更多的人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她的小腿,試圖将她向聚攏的人群拉近。

陸邱聽到這邊的動靜,瞳孔微縮,立即擡手射出蛛絲。

蛛絲剛飛射出去,突然冒出一群人撲向陸邱,蛛絲被他們的身體攔截了,很快又有一群人前仆後繼,一邊叫嚷着“母親節”,一邊瘋了似的圍堵起這二人。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陸邱一邊用蛛絲阻攔這些人,一邊迅速查看周圍的情況。

只見這些發狂的人群後方,還有更多的人正在用力撕扯身上的麻繩。他們雙眼通紅,青筋突起,有的用手扯,有的用牙咬,不顧一切的樣子與之前相比又狂暴了不少。

難道這個傳染還有第二階段?

陸邱頓時意識到了事态的嚴峻性,而郁枝那邊的情況還要更糟糕。

那個小孩的眼睛紅得幾乎滴血,他像一只發狂的小狼犬,一把将郁枝撲倒在地,死死抓住郁枝的肩膀,用稚嫩的嗓音歇斯底裏地叫喊着——

“母親節!母親節!母親節!”

“母親節!母親節!母親節!”

周圍的氣氛再次沸騰,夜空中回蕩着亢奮混亂的叫吼。

郁枝躺在地上,死死抵住小孩的胸口,咬緊牙關:“死小孩……”

雖然她很想直接開槍,但對方偏偏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就算她是個金錢至上的人渣,但要對小孩對手,多少還是有點沒品……

畢竟連美利堅合衆國的血腥電影都不會殺小孩。

況且這也會影響到她的職業評級吧?雖然她也不知道異常管理局究竟有沒有那種東西……

這個小孩看着不胖,手勁居然出奇得大。

郁枝的雙腳被人拽住,無法擡腿,圍在她身邊的小紅看到這一幕急得在半空轉來轉去,無助得都快哭了。

沒辦法,如果對方是正常人,那她還可以任意地震懾他們,但是這些人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這種情況下即使她現身也吓不到他們,更別提幫郁枝脫離險境了。

“陸邱!”郁枝突然大喊一聲。

陸邱以同樣的音量回複她:“什麽!”

郁枝:“我在這種時候砍人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不會被扣工資吧?”

陸邱頓了頓:“……不要砍死就行!”

“不要砍死……”

郁枝一邊重複這句話,一邊看着撲在她身上的小孩。

“死小孩,再不松手……姐姐可就要砍你了啊!”

話音剛落,她突然抽回右手,迅速伸向自己背後。

那裏有一把長刀,是蔚白筠給她的,她會背在身上完全因為這是領導的要求,沒想到居然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就在她收手的瞬間,小孩突然張大嘴,狠狠一口咬上她的肩膀。

郁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與此同時,長刀抽出,鋒利的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鋒芒。

郁枝忍着痛,握住刀鞘,在小孩的後背上狠狠敲下一擊!

小孩終于被她敲暈了。

“真應該把剛才那幕拍下來,讓領導看看我的菩薩心腸……”

郁枝一邊捂住肩膀,一邊試圖站起來。

偏偏那些拽她腳的人完全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她眸光一冷,改變了握刀的方向,正要動手,人群突然失去了動作——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他們松開手,閉上眼睛,一個接着一個,無力地倒了下去。

……睡着了。

郁枝側臉,向馬路的方向望去——

本該在車裏睡覺的秋時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正站在車門邊,睡眼惺忪地對她彎了彎嘴角。

“你怎麽不叫我?”

郁枝:“……”

她站起來,将長刀插回刀套,看了一眼那個被敲暈的小孩。

她真的要練練體能了,這具身體也太羸弱了,居然連個小孩都推不開!

秋時站在原地,溫和地看着她,語氣關切:“你的肩膀還好嗎?”

“沒事。”郁枝不是很在意,擡眸望向再次陷入昏睡的人群,“這些人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突然暴走?連眼睛都變紅了。”

“可能是進入第二階段了。”秋時慢條斯理地說,“第一階段是同化別人,第二階段就該是排除異己了。現在的他們和喪屍也沒什麽區別,不,應該說,更像是一群發狂的兔子。”

“發狂的兔子……”

郁枝的腦海中有什麽熟悉的東西一閃而過,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你不是民間異能者嗎,怎麽懂得比我還多?”她不服氣地問。

雖然懂得比她多并不是什麽稀罕事——畢竟她的體能和知識都是名副其實的D,但秋時這個連兒童滑梯都沒玩過的人居然能比過她,這讓她稍微産生了一丢丢不爽的心理。

秋時嘴角微彎,笑容謙和:“只是對異常有些研究而已,算不上很懂。”

郁枝拍手,發出棒讀的聲音:“哇——好厲害。”

秋時仿佛看不出她的敷衍,繼續說:“如果你想了解的話,随時可以問我。”

郁枝繼續拍手:“哇——好熱心。”

秋時輕柔地說:“所以你想了解什麽?異常編年史、異常的繁衍方式、還是異常的……”

郁枝:“哇——等一下。”

她目光一凝,定格在秋時的後方。

就在剛才,隔着馬路的高樓之間,有一個人影突然一閃而過。

那道人影的速度很快,但郁枝還是看到了那兩只随風飄動的白色……兔耳?

是那只穿西裝的兔子!

是她一萬以上的獎金!

郁枝二話不說,擡腿便向兔耳消失的方向跑去,轉眼将秋時抛在原地。

秋時微微側身,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又轉頭看向仍然被人群前仆後繼圍堵着的陸邱。

“算了……”他低聲喃喃,語氣輕快,“就讓給她吧。”

郁枝在高樓的夾縫間快速奔跑,小紅懸浮在她身後,血字在深色的高牆上飛快閃爍。

【您的肩膀流血了!真的沒事嗎!】

郁枝邊跑邊嘆氣:“怎麽可能沒事啊,我又不是鋼鐵俠……”

之所以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完全是想順勢裝個逼。其實她的肩膀疼得不得了,甚至開始考慮回去後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小紅,我這應該算是工傷吧?”

小紅重重點頭。

【是非常嚴重的工傷!】

“我也覺得。”郁枝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左肩,自言自語道,“必須申請賠償才行。”

一人一鬼聊天時,前面那家夥一直和她們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郁枝跟着那道轉瞬即逝的白影,一直追進一個狹窄的巷子,突然停了下來。

人不見了……

奇怪,難道是她追丢了?

郁枝有點納悶。

巷子兩側都是鋼筋森林般的密集高樓,将本就黯淡的月光遮掩得嚴嚴實實。

在這片密不透風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一陣平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平緩清晰,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從陰影中慢慢出現。

黑色西裝,黑色皮鞋,黑色手套。

仿佛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在這極致的黑色中,那只雪白的兔頭就顯得極其耀眼。

黑色的服裝,白色的兔子。

白色的,兔子。

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樣子,郁枝微微一愣,內心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個兔頭……好像不是頭套?

郁枝站在原地,仔細打量這個長着兔子頭的神秘家夥。

雖然這裏很黑,光線也很昏暗,但她還是能分辨得出,真頭和頭套的區別。

對方的頭很小,比人類的腦袋大不了多少,上面覆蓋着細密柔軟的白色絨毛,遠遠看過去,如同一層晶瑩的雪。

他的面中突出,鼻子濕潤而粉嫩,下面長着标準的三瓣嘴。睫毛纖長,同樣是無暇的白色,眼眶修長而微粉,瞳孔像兩顆濃郁剔透的紅寶石。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他的耳朵。

那是兩只覆蓋着雪白絨毛的長耳朵,像兩根天線般柔軟地豎立着,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這對耳朵的內側是非常淺淡的粉紅色。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貨真價實的兔頭。

而且還是活的,會動的,會呼吸的。

而與兔子截然相反的,是他那過于優越的身材。衆所周知,兔子之所以看上去可愛,除了它們漂亮的毛發和長長的耳朵,還有一點就是它們擁有圓乎乎的身體和短短的四肢。

但這只兔子卻不同,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和“短”這個字搭不上關系。

他的頭肩比非常優越,腰肢勁瘦,四肢修長而筆直。剪裁合體的西裝在他身上無比服帖,将他的每一個優點都放大到了極致。

郁枝看着這只堪稱“俊美”的兔子,心底一個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

兔子先生身姿挺拔,深情地凝視着郁枝,而後微微俯身,優雅行禮,用清冽而矜貴的聲音低低喚道:

“母親。”

郁枝震驚地脫口而出:“你是奧比?!”

“是,母親。”名為奧比的兔子微微一笑,頭頂的兩只耳朵輕輕顫動,“您能記得我的名字,是奧比的榮幸。”

郁枝驚呆了。

她居然能在一只兔子的臉上看出微笑的表情……

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明明是,奧比為什麽也會在這裏啊!

郁枝的心情無比複雜,比當初見到小紅的那一刻還要複雜。

奧比和小紅一樣,也是她在《怪物模拟器》中設計的一只怪物,名為【白兔奧比】。

之所以會設計一只漂亮的兔子做怪物,是因為她的靈感來自于一個她很喜歡的童話故事——《愛麗絲夢游仙境》。

沒錯,就是那只将愛麗絲引誘進兔子洞的白兔子。

郁枝一直很喜歡那只兔子,所以就想在游戲裏也設計一只“愛麗絲的兔子”,但又不能是普通的兔子,他要很優雅、很紳士、很可愛,最重要的是,還要會引誘人心。

于是她給兔子設計了“洗腦”的能力。

奧比的“洗腦”和普遍意義上的洗腦不太一樣,因為奧比是兔子,人類很難聽信他的言語。

但奧比可以通過物體的接觸傳播洗腦。

無論是一支筆、一件衣服、還是一只蘋果……只要被奧比有意識地觸摸過,這個物品便附加了一層洗腦效果。

而接觸了洗腦源的人又會變成二次傳染源,繼而将這種洗腦接連傳播下去,像病毒一樣迅速擴散,不休不止,無窮無盡。

除非奧比本兔中止了洗腦,或是奧比被殺死,否則傳染就永遠無法停止。

另外,傳染時間一旦達到某個阈值,還會進入第二階段,也就是剛才郁枝他們看到的“狂兔化”。

怪不得剛才會覺得那些人的狀态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原來是這樣……

郁枝看着面前這只優雅雪白的人形兔,臉色無比平靜。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你幹的?”

奧比微微颔首,長睫在黑暗中劃出雪色的弧線:“是的,您喜歡這場浩大的慶典嗎?”

聽上去還挺驕傲。

郁枝深吸一口氣,低低道:“原來就是你啊……”

奧比瞳孔透亮,期待而矜持地看着她。

“就是你害得我大晚上加班,還被人咬了一口……”

奧比聽及此處,頓時微微一驚:“您被咬了?是誰咬了您,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郁枝:“還是先殺了你吧!”

奧比:“?”

他顯然還沒明白為什麽母親會如此憤怒,就在這時,小紅冒了出來,開始義憤填膺地在牆上寫血字。

【臭兔子,她是我的媽媽,才不是你的!】

奧比微微眯眼,聲音清冷:“你是什麽東西?”

小紅雙手叉腰:【我是媽媽的小棉襖!】

郁枝:“……”

還小棉襖,你都快凍死我了。還有,我不是給你設定了媽媽嗎,你怎麽也開始管我叫媽!

郁枝被小紅的認媽行為驚到了,另一邊,一鬼一兔還在無障礙争吵。

奧比:“你這樣無用的廢物不配待在母親的身邊。”

小紅:【壞家夥!壞家夥!不許接近媽媽!】

奧比:“我要替母親驅逐你了。”

小紅:【壞家夥!壞家夥!不許接近媽媽!】

郁枝:“哎……”

小紅:【壞家夥!壞家夥!不許接近媽媽!】

郁枝忍不住嘆氣:“小紅,剛才是我在說話……”

小紅小臉一紅,立即羞窘地躲回郁枝背後。奧比見她居然與郁枝如此接近,心下不悅,頓時便要摘下手套——

“郁枝!”一聲略顯慌亂的呼喚突然打破黑暗。

奧比微微一頓,耳朵細微地輕輕搖晃。

“母親,有人類接近。”

“廢話,又不是只有你長耳朵。”郁枝沒好氣道,一轉頭,陸邱已經趕了過來。

奧比眸光閃爍,突然一個轉身,敏捷地潛入黑暗裏。

陸邱随即趕到,可惜,只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兔耳殘影。

他首先看向郁枝:“你沒事吧?”

郁枝點了點頭:“嗯。”

“……那就好。”陸邱艱難地将目光從她肩膀移開,沉聲問道,“就是那個人嗎?”

“嗯。”郁枝又點了點頭。

“你去處理一下肩膀的傷口,我現在就去追他。”

陸邱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她肩上的傷,說完擡腿欲追,卻被郁枝伸手攔了下來。

“不用你去,把他交給我就行。”她冷靜地說。

陸邱微訝:“你去?”

“嗯。”郁枝眼眸澄澈而平靜,看上去十分堅定。

廢話,那可是白花花的獎金啊,怎麽可以讓給陸邱!怎麽能讓給陸邱!!

更何況奧比還和她是那種關系,要是被異常管理局知道了……

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讓奧比落到他們手裏。

郁枝下定決心,眼神愈發堅毅。

但是陸邱顯然不放心讓她獨自面對一只危險的異常。

“那我和你一起去,兩個人也好照應……”

“不行。”郁枝堅定地拒絕了他。

陸邱微微蹙眉:“但是……”

“我說不行。”

郁枝一字一句地打斷了他。

陸邱感覺自己的心髒突然猛地一顫,他慢慢擡眸,看向郁枝的眼睛。

那是一雙柔和的、美麗的眼睛,但他卻從中看到了不可違抗的意志。

他好像……無法說出反駁的話。

陸邱張了張嘴,遲疑幾秒,最終只能被迫發出順應的聲音。

“……好。”

郁枝對他很滿意,順手在他的頭上拍了拍:“這才對嘛,謝啦。”

陸邱的心再次激烈地跳動起來。

郁枝順着奧比離開的方向追上去。

奧比是兔子,雖然是個不會打架的脆皮,但四肢敏捷,尤其在這種障礙物很多的地方,可以輕松實現飛檐走壁的能力。

但郁枝就不行了,她畢竟是人類,還是一個營養不良的人類,別說是飛檐走壁了,就連跑八百米都會喘。

不過奇怪的是她今天運動到現在也沒怎麽喘,感覺體質和剛穿來時相比還是好了一點——但即便如此,想要追上沒有劃水的奧比,難度系數還是很大的。

郁枝想了想,喚道:“小紅。”

【我來了,媽媽!】

郁枝:“……”

明明之前不會叫她媽媽的,怎麽和奧比吵了一架後也開始了?

郁枝無奈道:“随便制定一個規則,範圍大一點。”

小紅聞言,立即無比期待地睜大眼睛。

【媽媽要用我的能力嗎?】

“不,我是要你來控制我。”郁枝說。

【控制您?】

小紅歪了歪腦袋,不能理解這個要求。

郁枝:“是,控制我的身體,讓我在短時間內獲得超負荷的力量。”

她想得很明白,想要追上奧比,僅僅只靠自己是不行的,必須借用小紅的協助。

在療養院的時候,小紅能夠通過控制那些護士從而讓她們得到非人的力量,那麽就必然也能将這份能力用到她的身上。這件事不難,但需要注意的要點就是必須讓她處于被控制的狀态,而不是控制別人的狀态。

【可是,這會讓您的身體受到損傷……】

小紅很猶豫,飄在半空不願動手。

“沒事,只要追到奧比就結束,不會損傷多少的。”郁枝輕聲說,“快點吧,拖得時間越久,損傷才會越大。”

【……是。】

小紅的周身浮起森然血氣,紅霧彌漫,緊接着,郁枝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條指令。

【追上白兔奧比!】

下一秒,她便像支離弦的箭,猛地沖了出去。

好家夥,這也太快了!

郁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靈魂出竅的感覺。

好像自己的身體不再是自己的,好像自己正在眼睜睜看着自己突破極限。

風聲獵獵,視野變幻,無數繁複的高牆被她迅速甩在了身後。

她感受不到疲憊,也感受不到疼痛,唯一的意識便是小紅對她下達的指令——

【追上白兔奧比】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過得很快,又好像過了很久,郁枝終于在一個漆黑老舊的拐角處看到了随風飄揚的兔耳。

“奧比!”她叫了一聲。

兔耳朵一抖,奧比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

“母親?”

他微微睜大那雙剔透如寶石的紅眼睛,似乎沒有料到郁枝會親自追過來。

“還挺能跑啊你。”

郁枝站定,小紅瞬間解除了對她的控制,她歪了歪身子,感覺到鼻腔裏湧出一股熱意。

是鼻血。

果然還是有點透支了。

郁枝擡手帶過鼻子,奧比視線一凝,看向小紅的目光瞬間變得陰沉而冰冷。

“你居然敢控制母親的身體?”

小紅憤憤不平:

【還不都怪你!】

奧比臉色陰冷,慢慢來到小紅的面前,血瞳濃郁,雪白絨毛在黑暗中微微拂動。

“居然讓母親受到了傷害……你應當付出代價。”

面對奧比的殺意,小紅毫不退縮。她狠狠龇牙,瀑布似的黑發無風自動,眼神兇戾——

“停一停,都停一停。”

就在一兔一鬼瘋狂釋放殺氣的時候,郁枝突然擡了擡手。

她懶散無力的聲音在寂靜的黑暗突兀響起,雙方一愣,随即收斂了危險的氣息。

郁枝慢吞吞走到他們中間,面向奧比,淡淡開口。

“這件事和小紅無關,是我讓她這麽做的。”

奧比面露驚訝:“母親,您為什麽……”

【都是因為你!】

飛快浮現的控訴字字泣血,小紅用力鼓起臉頰,氣得連一向認真的血字都變成了狂舞的草書。

【要不是你到處亂跑,媽媽才不會透支自己,更不會流鼻血!!!】

郁枝:“想多了,是我最近火鍋吃多了有點上火……”

【但是您的手指也流血了!!!】

郁枝:“……啊?”

她後知後覺地擡起手。

夜色下,她的手指纖細而修長,因為膚色極白,也就顯得指尖那一滴猩紅的血珠格外刺眼。

哇,飙血了。

郁枝大為震撼。

突然,一雙包裹着黑色手套的手輕輕捧起她的手指。

郁枝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奧比便低下頭,虔誠地為她舔去指尖的血珠。

“沒想到,我的行為竟然會為您帶來如此大的傷害。”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他深深地伏下頭顱,姿态謙卑,毛絨絨的耳朵看上去手感極好。

“請您懲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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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