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切有我

畢業典禮這天，古爍穿着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出現在高臺之上。

“恭喜你們，你們是祖國未來的希望，國家将來的棟梁！希望你們繼續朝着自己的夢想前進，努力！”一如他的風格，簡潔明了。

秦一一和孟世宸作為應屆畢業生坐在臺下第一排，後面緊挨着各自家長，二樓環形看臺上則是剩下各個年級的學生。

這是一個能容納幾千人的大禮堂，所以不光是畢業生的家長，其餘年級的學生也可以邀請家人一同參觀，相當于開放日。這樣也是為了教育透明化，讓家長了解孩子平日的學習環境。

畢業生們個個佩戴着Z國小學生的标志，嶄新的紅領巾。聽着校長對她們的最後一次講話，然後按撥上臺領取畢業證書。秦一一作為第一名，被安排第一批上臺，不過她拒絕了學生代表的演講。不是怯場，而是她覺得自己的年齡實在太特別，不想太招搖。

本來孟世宸是不想來的，但秦一一要去，他不可能放她自己一人。應秦一一要求全程都只是牽着她的手，見他居然沒有抱着秦一一上臺，校長和老師們不知為什麽心中突然升起滿足感。

秦一一的內心是澎湃的，她人生的第一個階段已經圓滿的告一段落了。明明白白的用現實告訴自己，這一次真的是不一樣了。

畢業典禮當然不是大頭，大頭是後面的畢業表演，基本上所有優秀的學生都會借機展示自己的優秀才藝，為自己的小學生活留下最後圓滿的一筆。

對這次表演秦一一能夠出場，古爍的高興之情溢于言表，沒白白拉下老臉暗示那幫老師勸她上臺。

就算官職再大，孩子人生中這麽重要的時刻都是要來參加的，就好比秦老爺子。古爍沒想到這次除了秦老爺子，連孟首長都來了，本來孟世宸他們是不指望的，也不敢指望。

而且不光是他們兩個，秦家一家一個不缺，華聞策和老伴兒也來了。而孟家除了孟大伯出國訪問實在是來不了，也都來全了。他們因為身份優勢穩穩占據了中間座位的前兩排，規模之大官職之高歷屆之中實屬罕見。

按照古爍和陳樹人的意思是把秦一一的節目安排在第一個開場或最後一個壓軸，可是秦一一可沒有給別人表演為學校張臉的意識。于是在老師們幽怨的目光下還是選了個中間靠前的位置，反正她也不是來出風頭的，只是想讓家人見證她的成長罷了。

看了幾個節目她驚訝于上流社會孩子就已經卧虎藏龍，沒想到這幫太子公主們個個都準備的如此細致。看來以後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這世了，畢竟背景環境改變了太多。

快到她時由孟世宸陪着去後臺準備，化妝什麽不必要，她現在是蘿莉，又注意飲食保養，皮膚好的不得了。背景音樂的錄音帶也已經交給老師了，只要把衣服換一下就可以了。

秦一一的服裝在現在來說還是很特別的，是漢服樣式的齊胸襦裙。真絲大紅純色的上襦，下身配下擺處繡着梅花圖的純白底裙。雖然秦一一是春天生的，卻非常喜歡代表堅韌的梅花。

頭上梳了兩個小花苞，用同顏色的紅色絲帶綁住，絲帶底端各拴着兩個水晶小鈴铛正好垂到腰際，随着走路時的顫動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再配上無比粉嫩的蘿莉臉，不出聲的話甚至會被當成模型娃娃般的漂亮精致，真真可愛的不能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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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一腦子裏雖然還有很多以前看過的款式，奈何現在小身板，只有這種樣式的還顯的她修長一些。那四個小鈴铛是孟世宸看到衣服後給她定做的，精致透亮，燈光下愈發流光溢彩，秦一一喜歡的不得了。

現在雖然不流行漢服，但國人骨子裏還是對這種服飾非常留戀的。剛看到成品的時候連孟叔康也愛不釋手，不過結合市場是倒沒有批量生産的意思。

主持人在上一個節目結束後上臺報幕，“下面由我校最優秀的天才畢業生，也是現今為止全國最小的畢業生，秦一一同學為我們表演笛子獨奏，《亂紅》。”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這幫家長是就算不是那個圈子裏的人，但孩子或多或少還是會跟她們說起秦一一，都算是有所耳聞。他們對這個小小天才那是好奇的很，臺下的情緒在這一刻沸騰了。

随着伴奏響起，悠揚的笛聲慢慢融入其中。雖然她的古筝比笛子要好，但那天腦中忽然閃現這首曲子，才拍板決定演奏笛子。

秦一一的出場，衆人只覺眼前有個小仙女踏空而來。瞬間靜谧的大堂優美的樂聲回蕩，昏暗的燈光更襯的小人兒身影飄渺。步伐伴着隐約的鈴铛聲，好似從她身上甚至會散發出仙氣沁入空氣，那走近的每一步都踩在衆人心上。此刻的感覺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恍惚。

這是首慢調的曲子，曲調柔美，是東西方音樂元素奇妙融和的樂章，時尚與傳統的天作之合，心靈栖息的世外桃源。笛聲如水，在背景音樂的映襯下起起落落。笛子與古筝合奏的聲音之美妙，使人仿佛能看見一個個銀質的音符從笛聲中滑落、跳躍、閃爍。也許并不适合她的年齡，但這曾經是她在那段不如意的時光中最常聽的曲子。

禮堂的燈光全滅，只留一束柔光打在秦一一身上。小女孩在光暈中給人一種出塵夢幻之感，絲質的長裙随風柔柔蕩起，眼睑半遮，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跟前面表演的激情昂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秦一一此時腦海中，盡是她那滿懷期待又滿懷無奈的一生。

流言蜚語下的垂淚小獸，憤怒委屈；現實殘忍中的柔弱少女，挫敗心灰；還有最後病痛中僅剩一人的悲哀絕望。濃烈感情的傾注，輕柔的笛聲似乎來自很遠很遠，卻震傷靈魂。讓臺下懂得音樂的人甚至不由自主紅了眼眶，讓所有人都安靜了言語。就如整個世界只剩那一人，美麗精致卻沒了靈魂的瓷娃娃，寂寞，孤獨，絕望。

孟世宸眼睛緊緊的盯着臺上好似羽化飛去的秦一一，雙手握拳用力按耐在身後。頭一次感受到那麽濃烈的悲傷，還是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寶貝身上，那種無法觸碰的不真實感，讓他幾乎又控制不住想要發狂。

不過最後曲風一轉，歡快曲調中帶着新奇，伴着希望，如浸在蜜裏，哪怕不懂音樂的人都能從中感受到濃濃的幸福快樂。

這首曲子不長，一共不到五分鐘，秦一一停下手中的演奏，微閉雙眼，嘴角上翹。

燈光霎時亮起，臺上小人露出雨後陽光般穿透雲層的燦爛笑容，臺下的觀衆這才發應過來，掌聲久久不息。如果剛剛是這個小人兒吸引了大家，現在卻只是單純的為了曲子。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今天的表演水平雖高，卻大多是沒有情感的華麗技巧。就算擁有，這些沒有多少閱歷的孩子又怎麽敵得過歷經生死兩世的秦一一。

這個年僅六歲的女童，讓這首曲子飽含生命，深深侵入內心。臺下搞音樂的人大有人在，都起了濃烈的興趣想收秦一一為徒。音樂最重要的就是感情，這是大師和普通演奏者的區別，這孩子有既有感情又有絕世的天賦，将來一定會達到世人矚目的高度。但打聽之下，隐晦了解到秦一一身份不得不遺憾的打消了念頭。

秦家人此時卻不光震撼，更多的是疑惑。就算不懂音樂，但都說音樂是貼近心靈的，那裏面的感情又怎麽會感受不到。說秦一一是最幸福的人都不為過，那這濃烈的悲傷是怎麽來的？表演嗎，不太可能。

不管別人怎麽想，秦國生心裏卻更加埋怨小兒子和兒媳。作為現在最了解秦一一的人，她唯一不如意的可能就是這對不太負責的父母了。想着抽空瞪了眼兩人，弄的後者迷茫不已。

秦一一還沒等走到後臺幕簾後，就被一直極力忍耐的孟世宸一把撈到了懷裏。

随着秦一一的動作，拴在兩邊的小鈴铛叮當作響，發出如她一樣可愛動聽的聲音。順勢把腦袋靠在孟世宸懷裏，聽着他有力的心跳，靠上不大卻安穩的胸膛。

“寶寶。”輕輕的呼喚聲在耳邊。

“嗯？”

“不怕，一切有我。”薄涼的聲音此刻在世上最溫暖，最堅定。

秦一一忽的眼淚如泉湧，卻眼波溢彩，兩頰笑渦霞光蕩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