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春時圍獵
金銮殿,終于便只剩下了李純淵和徐奕則兩人。
相比于其他人在場,徐奕則也更加希望兩人獨處,畢竟雖說此人極其不好相處,但到底知根知底,不用演戲演得那般累。
“好嘛,你又覺得哪裏不對了。”徐奕則見其他人已經離去,便直接卸了力氣,懶懶散散地在金銮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癱坐下來,全然沒有皇帝的架子。
“注意你的舉止。”見此,李純淵更是頭疼。
“反正這金銮殿被你保護得極好,今日這攝政王也未曾前來,不用這麽擔心吧。”徐奕則想得倒也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李純淵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
于是便也只能仍由對方。
“下次,記得敲門。”話題說了一圈,又回到了源頭。
“好嘛。”徐奕則并未放在心上,“這是早晨,又不是黑夜,我想着皇後總不會在□□做什麽不入流的事情吧。”
“荒唐!”聽聞這話,李純淵當即一擺袖子,表情不太愉悅。
這瘋子,竟然随口就将這等事挂在嘴邊,也不嫌害臊。
無論如何,李純淵是做不來這等事的。
徐奕則曉得,便也得意地笑了下,竟是覺得自己略勝一籌。“今日我前來,是想問問這圍獵之事,想問問看我需要注意些什麽。”
“你竟是有主動賜教的時候?”李純淵挑眉一笑,手裏卻也不閑着,點燃了香爐中的熏香。
徐奕則的眼睛跟随着李純淵的動作,此時終于有些等不及。“前段日子攝政王因為我那次的意外發怒,着實消停了好一段日子,但我總想着,這次圍獵,他定會生事。”
“這種事上,你倒是一直挺有先見之明。”李純淵淡淡點頭,算作是認同了徐奕則的這個猜測。
雖說兩人如今還在磨合,時不時還會争吵,但在大事之上,卻也懂得互相退讓一步,畢竟共事需要互相容忍。
兩人都是成熟之人,犯不着在一致對外之時生出嫌隙,得不償失。
李純淵甩了甩手,滅了手中的火燭,這才重新坐回了徐奕則的面前,将火燭放回了抽屜,這才與他攀談。“這圍獵場上,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角逐,往年陛下身體抱恙,雖然參加,卻總是略遜藺彰一籌。”
“我這哥哥的病弱身子骨,竟然還能夠打敗其他人呢?”不是徐奕則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主要是他在短暫的深入了解這位哥哥的生平,到底對這位哥哥有着一定的了解的。
“陛下很是努力。”李純淵說得委婉,但徐奕則倒是明白了。
大約就是其他人讓着這位病弱的陛下吧。
“有點丢人……”徐奕則捂臉。
李純淵頗為不贊同地看向他,“切不可如此評判陛下。”
“我也只是實話實說,你這掩耳盜鈴的做法,才更為令人不恥吧。”徐奕則癱坐在椅子上低聲嚷嚷。
如此孩子心性,李純淵暗暗嘆了口氣,但想起自己略微長他那麽兩歲,倒也釋然。“作為皇上,自然應該做的最好。”
“啧,麻煩。”徐奕則雖說看不慣這表面功夫,卻沒覺得這哪裏有問題。
古往今來,向來如此。
“既然如此。”徐奕則用手撥弄了下金銮殿內,擺放在手邊桌面上,盛放在瓷盆中的鯉魚尾鳍,這才擡頭肆意地揚起了一抹笑意。“這次圍獵,我定會奪得頭籌,做個真正的第一。”
“不行。”
還未等徐奕則的雄心壯志燃起,就被直接潑了冷水。
“為何?”徐奕則眯起眼睛,眼中已經有些不快。
“你若是贏得頭籌,這豈不是與陛下太過不同?”李純淵無奈道:“這種事情上,沒有必要争一個第一,你要學會忍。”
“忍?”徐奕則咀嚼了一下這個詞,突然嘲笑道:“我徐奕則活了這麽多年,就不知道忍字怎麽寫。”
“你……”李純淵雖然早已想到徐奕則不會這般簡單順從,但聽到對方如此肯定又狂傲的回複,到底是忍不住想要罵他一句。
只是最終,他沒有責罵,只是道:“罷了,早已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本宮又何必浪費口舌,你便随心做吧,其他的本宮會兜着。”
李純淵的本事,徐奕則與他共事短短時間,便已經清楚,他的确是個可以放心将後背交給他的隊友,這點,徐奕則從未懷疑。
于是,他飒然一笑,得意道:“行,那一切便也交給你了,在這之前,你就好生看着我在這圍獵場上發光發熱就行。”
“……好。”李純淵無奈點頭,但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之中,卻滿是鄭重。
春時圍獵,于京城華釜山聲勢浩大地開展。
早在卯時,便已經有人在華釜山布置,而參與這次圍獵之人,則在巳時聚集于此。
每年圍獵,華釜山都尤其熱鬧,與之相對的,則是皇宮的冷清,幾乎京城中每戶官員都會前往此處參與這場圍獵,甚至還會有封地諸侯來此參加。
這不僅是簡單的圍獵,還是會見各地諸侯的場合。
同樣,也是威懾所有朝臣、諸侯的好機會。
徐奕則早在一開始便已經存了這個念頭,便不打算失了這個第一。
後宮中大多數美人都已經陪伴在皇太後的身邊,而這也是徐奕則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不惑之年伏丹皇太後。
皇太後服裝華貴奢華,卻又在袖口處繡着精巧的梵文,她的手中拿着渾圓的佛珠,手指靈活地,一下一下地撥弄着這串佛珠。
她的一雙眼睛不悲不喜,在垂簾之後靜靜地凝視着眼前的一切,又好似什麽也未曾去看。
徐奕則原先還擔心要親自面見這位皇太後,現在卻是不用擔心了——這位皇太後也沒有什麽要與自己攀談的意思。
這也算是省了徐奕則的麻煩。
但……
徐奕則又觀察了下那位皇太後,卻好似看得過于熱切,令皇太後注意到了。
伏丹的眼眸微微瞥向了徐奕則的方向,眼中似有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流動,卻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這反應,當真奇怪。
徐奕則微微思忖了片刻,卻又被身邊的聲音收回了注意。
“今日陛下看來是有備而來。”攝政王一身戎裝,坐在馬背上,英姿飒爽,很是吸引視線。
但徐奕則也不比他差,雖說與那人有着一模一樣的樣貌,但少了那抹病态,卻是多了一分英氣帥氣,任誰看了都要贊嘆一句英雄意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戎裝,因為天氣轉暖,穿得較為輕薄,黑色靴子上紋着雲中鶴,象征着貴氣。
徐奕則也同樣坐在馬背上,嘲諷般地望着身邊的攝政王,但嘴中所說的話,卻又滴水不漏。“圍獵這般喜事,自是要做好準備,若朕今日得了第一,攝政王可要進宮來嘗嘗朕所射殺之物的滋味。”
“臣自當前來。”攝政王眯起了眼睛,雖然嘴角依舊帶着笑意,但眼中的笑意卻并不達眼底,反倒是驚天駭浪般的暗沉之氣蓬勃而出。
徐奕則卻是當做不曾見到攝政王的不悅,又是一笑。“攝政王到時可不要輸不起。”
“自當不會,只是陛下,您之前身體不好輸給微臣,倒也情有可原,若如今還輸給微臣,那确實不太好看。”
徐奕則嗤笑一聲,揚聲對身旁衆人道:“既如此,那朕是決計不能輸給攝政王了,大家說是不是?”
這聲音故意喊得大聲,身旁的朝臣亦或者諸侯自是聽了個真切,他們心中隐約多了一絲的斟酌,此時卻也只能應和。
“是,陛下如今身體康複,自然能夠奪得桂冠。”
衆人都谄笑着恭維,畢竟這種時候,也沒有人敢當衆給皇帝難看。
徐奕則的嘴角勾起了一絲了然的弧度。“攝政王,您看,他們都想要朕贏,攝政王這次看來的确要和第一失之交臂了。”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陛下,微臣從未将名次放在心上。”攝政王淡然一笑。
裝,再裝!
徐奕則心中極爽,卻又不得表露出來。
所以他現在急需發洩,“随朕出發!”
“是!”跟随着徐奕則的護衛隊立刻應聲道。
“駕!”徐奕則夾緊了駿馬,駿馬立刻得了使命,踩起蹄子,向前快速奔去。
很快,徐奕則一行人便已經消失在了華釜山的入口。
攝政王自然不願落後,随即也快速追上,朝着另外一個方向深入華釜山山脈。
其餘隊伍陸陸續續進了華釜山,很快,華釜山的入口便再也不剩下駕着駿馬的參賽者,只剩下了在華釜山入口在此觀看賽事的家眷。
伏丹處于最核心之處,坐在鳳座之上,占據着最佳高地,從這高臺之上,甚至能夠看清剛剛進入華釜山的人馬。
李純淵則坐在伏丹皇太後的左邊,照顧着皇太後,至于右側,則是抱着皇上唯一血脈——公主徐芷娥的虞美人。
這諾大的後宮,竟只有這虞美人與李純淵皇後,相比于先皇那後宮幾十位美人,當真可以說是凄清。
卻也能夠覺出——陛下的專一深情。
但那深情,卻并不屬于李純淵,而是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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