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阿娟始料不及,只覺得一個白色的東西從眼前閃過,接着一片溫熱從額間流下來,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站在遠處樓梯口的迎春見狀,驚叫着跑過來,“夫人!”

看那三個人因為阿娟的倒下而陷入腿腳僵硬之中,迎春朝他們喊道,“你們別跑!我家表小姐就在樓上呢,她馬上就來抓你們給夫人報仇!”

這一叫,才把三人被吓跑的神智叫回,扔酒壺的人暗中推了其他兩人一下,三個人這才醒悟過來,慌忙擡腳就向外跑。

迎春一個人顧不了那麽多,這會兒被吓的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跑遠,然後抱着阿娟的身體,不停地喊着她。

到最後還是樓下的小二過來收拾餐桌的時候,才把四樓的師寧喊了下來。

看到阿娟滿臉是血,臉色蒼白的像是冬日的皚皚白雪一樣,她吓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連忙快步過來,抱着阿娟就向外走,“怎麽回事!”

迎春捂着阿娟的額頭,哭着解釋,“夫人讓奴婢去樓下點菜,奴婢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表小姐,這怎麽辦啊!”

“快快快,先回郡王府,找大夫找大夫!”師寧忙道,看身後她哥師恒也下來了,“哥你快去韓家莊,把世子表哥叫回來,就說表嫂出事了,我先帶她回王府了。”

後面下來的孫掌櫃知道兩人的身份,能被師寧稱為‘世子表哥’的,那除了康郡王府的黎世子之外,并無二人。再看到師寧懷裏依舊昏迷的人,竟然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孫掌櫃只覺大禍臨頭,見狀立刻對師恒道,“趕酒樓的馬車去,那個快。走,我帶你去。”

師恒也知道表哥對表嫂的看重,對孫掌櫃道了謝後,兩人匆匆地下了樓。

師寧抱着阿娟上了馬車,又拿出手帕幫她捂住額上的傷口,“迎春你去看着,咱們走後偏門進去,別讓人看到了,直接去表哥的院子。”

郡王妃不喜歡表嫂,她是知道的。現在要是知道表嫂在外面受了傷,表哥又不在,萬一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是非就不好了。

迎春點頭,把手上的血擦掉之後,就掀開車簾挪到了外面。

師寧擔心的事情,迎春也看出來了。她卻想着夫人受傷這件事,不管傷勢輕重,世子恐怕都會嚴查。如果那三個人藏的好一些,不被抓到還好說。如果被世子抓到了,他們會不會供出自己。

畢竟按照當時那人扔酒壺的動作,明顯就可以看出他就是為了裝面子,根本不可能砸到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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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當時躲在樓梯之後,看到時頭腦一熱,喊了‘夫人’,夫人聽到之後停下腳步等自己,這才被砸中的。

這個細節要是被那些人看出來,再告訴世子的話,那自己可要先想好萬全之策,方可脫身。

在她整理這件事的時候,康郡王府的後門,已近在眼前。

臨跳下馬車的時候迎春想到,幹脆就趁着這件事,她捅到王妃的跟前去,反正當時她被派過來伺候世子的時候,王妃也暗中‘提點’過她。

到時候把這些全都拖到‘聽王妃的話’上,也免得牽扯到子雲哥哥。

可是不行!她不能主動!這些都是最壞的打算,事情的發展還沒到這一步,她不能提前自爆。不然以後就幫不到子雲哥哥了,那他要脫身娶自己的日期,又要向後延遲了。

還是靜觀其變吧。

師寧不知從馬車那裏找到一間披風,包住了阿娟的身體,“迎春你先別進來,去打點一下,別讓他們給王妃那裏遞消息。”

哪怕再怎麽謹慎,守門之人,以及到表哥院子這一路,也是不可避免的會碰到府裏的下人的。

迎春點頭,想了想又道,“世子的侍衛向晨在王府呢,奴婢讓他幫忙去請大夫。”

“好,快去快回。”師寧道。

***

黎知明這會兒正在莊子上的書房裏,接待客人。來者是他的好友,平昌郡王府的小公子池高逸。平昌郡王府在朝廷中并不占位,一直忠心于當今聖上。

可自從太子謀逆被廢之後,池高逸作為大家默認的下屆平昌郡王,也開始暗中查探此次案件的來龍去脈。

黎知明曾經問過他原因,可池高逸也只是苦笑一下,從不松口。知道是他的私事後,黎知明也就不再過問了。

這次他過來,就是有了重大發現,才想着和黎知明商量一下的,“司馬尚雖是擅長作戰的良将,但對于朝廷的這些門道,他心智還是不夠。所以我覺得在司馬府中,還有一位隐藏的人,他老謀深算,在一步步的引導着整件事的進程。”

司馬府是五皇子睿王的外祖家,如今在位的是司馬英,時任督查院禦史大人。

不過司馬英年紀大了,極其看重自己死後的名聲,一心想讓自己名垂千古揚名後世,所以整天研究的就是怎樣管束好大魏的朝臣,讓他們兩袖清風,為官清廉,然後好好的為大魏的将來盡忠職守,應該沒有心思去幫睿王謀劃陷害太子這麽大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他的兒子,睿王的舅舅司馬尚,他年輕時曾和聖上一起征戰西北遼寇,深得聖上的信任,如今時任骠騎大将軍。

可是司馬尚一根筋,大部分時候都在研究兵法和軍營訓練,根本不可能沉下心思,來應付這麽多朝臣的彎彎道道。

看兩人都在沉思,旁邊的趙眠道,“世子,聽說睿王要和司馬府親上加親了。”

池高逸聞言問道,“親上加親?司馬府如今可只有一位嫡出小姐,讓她嫁給睿王當側妃?”

再者就是下面兩位庶出小姐,可是看身份,睿王怕是看不上。

趙眠搖頭,“是司馬府的表小姐,謝明月。”

這人他們倒是都認識。謝明月的母親是如今司馬夫人的親妹妹,她父親原來是司馬尚的副将,後來為了救司馬尚而亡。後來司馬夫人就把正懷着身孕的妹妹接到了司馬府。

當時司馬夫人也懷着身子,兩位孕婦住在一起也好照顧。不久之後司馬夫人生産,她妹妹因為這件事當晚受了驚吓,兩人于同夜同時誕下女兒,也就是現在的司馬大小姐司馬明陽,和表小姐謝明月。

可惜謝明月出生不久,她母親就因血崩而亡。

司馬将軍和夫人對謝明月很是疼愛,就把她留在了府裏,當成司馬家的小姐養着。

可盡管如此,和豐姿豔麗的‘京都第一美人’司馬明陽不同,這謝明月始終不是司馬家正經的嫡出女兒,她也沒有司馬小姐驕傲的資本,這些年謝明月小心謹慎,刻苦勤奮,苦心學習琴棋書畫,才得了個‘京都第一才女’的稱號。

池高逸驚訝道,“睿王要娶謝明月?”

趙眠點頭,“是司馬小姐的身邊丫環傳的,估計應該是真的。”

池高逸反應過來笑了一下,朝黎知明挑眉壞笑道,“這事倒是值得推敲一番,知明兄,可能要麻煩你了。”

黎知明瞬間明白了池高逸的意思,他皺眉正要反駁,就聽到書房的們被人敲響,“世子,師公子來了。”

他讓趙眠打開門,對着來人道,“是過來尋寧寧的嗎?”

那人否認,“是來找世子的,說是有非常要緊的事情。”

黎知明有些奇怪,師恒如今還在書院讀書,能有什麽要緊事找自己。他讓池高逸在書房稍等,然後跟着下人去了主廳。

師恒正在原地急着團團轉,看到黎知明的身影後迅速跑過去,抓着他的胳膊急道,“表哥表哥,不好了。”

“怎麽了,讓你如此慌張。”黎知明無奈地道,“連往日禮儀都不顧了。”

師恒道,“寧寧讓我過來告訴你,表嫂被人打了,滿臉都是血,現在寧寧把她送回郡王府了,讓你趕快回去呢。”

黎知明坐下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下沉身體坐到椅子上,想相信又不敢相信地笑道,“你胡說什麽呢,阿娟現在和寧寧在外面玩呢。”

只是那端起茶杯的手,有些許的顫抖。

“真的,就在食天下四樓,我都看見了。表嫂頭上被人用酒壺砸的,表哥你快回府吧。”

黎知明擡頭緊緊地盯着師寧的眼睛,然後下一瞬迅速的放下茶杯,擡腳就向外跑去。

下人們已經牽過了馬,旁邊趙眠也跟着跑出去,順道對跟在旁邊的宋俊道,“這裏你安排吧,我先跟世子回去看看。”

說着看黎知明已經騎上了馬,跑出了好遠,他也不等宋俊回答,連忙駕馬跟過去。

兩人回到府裏的時候,阿娟額頭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看到師寧懷裏和手上都是血,黎知明心中一緊,問道,“怎麽回事?”

他着急地坐到床邊,細細地檢查着阿娟的脈搏和傷勢。

師寧低着頭,不安地道,“都是我的錯表哥,是我沒有看好表嫂,才讓她被壞人所害的。”

黎知明顧不得這些,“大夫呢?走了嗎?”

師寧忙道,“在廚房熬藥呢,我沒讓他走。”

“去讓他過來。”

師寧點頭,“我馬上就去。”

她說完迅速地跑出去,房內一時只剩下了黎知明,和躺在床上還昏迷着的阿娟。

黎知明握着她的手,時時盯着她的表情。

卻見阿娟皺着眉頭,手中忽然動了一下,嘴裏喃喃道,“阿平哥。”

黎知明的動作瞬間僵硬在了原地。

阿平哥這個稱呼,是阿娟在幼年的時候,才會這麽叫他的。後來兩人逐漸長大,哪怕偶爾在私下見面,阿娟也很少再這麽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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