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黎知明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他換好便服走到阿娟身邊坐下，見她望向自己的衣服，遂解釋道，“母妃派人說，父親今日回來吃晚飯，讓咱們不用過去了。”說着接過她手裏的藥膏，擠了一點往她的額頭抹去，“傷口還疼嗎，現在已經開始愈合了，會不會有些癢？”

他正在抹藥，阿娟也不好動作，“早就不疼了，也不癢，你拿的這藥效真好。”

黎知明笑道，“是你體質好，利于恢複傷口不留疤。”

阿娟聞言朝他噘嘴，撒嬌不依，“難道留疤的話，你就嫌棄了？”

“這我哪敢啊，”黎知明失笑，放下藥讨好地湊近她，“夫人哪怕全身都是疤，為夫也喜歡。”

阿娟扭過臉，躲避他的親吻，嬌嗔道，“還‘全身都是’，你就盼着我這點好呢！”

“好好好，為夫說錯話了。夫人天生麗質，貌若天仙，就不要和為夫計較了吧？”他說着，伸着胳膊攬住她，輕輕地晃了晃，“聽倩文說明日你要和知心出去買東西？”

終于還是來了。阿娟心道，她之前就懷疑過為何自己身邊的事情，夫君會知道的那麽快。看迎春的表現，不像是會私下和他禀告的人。現在看來，還真是倩文在其中和他暗通消息。

阿娟點頭，“她和池公子約的後天出去，邀咱們倆作陪呢。對了夫君，你和池公子相識多年，想來應該很是了解他吧。那你覺得這池公子，會不會是知心的良配？”

黎知明停頓了一下，堅定地道，“不是。”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高逸心裏有人。”

“可是知心她……讓她就這麽放棄，恐怕不容易啊。”阿娟道。今天她也看到了黎知心對待池高逸的态度，哪怕像現在這樣完全都是她在熱情，黎知心卻依舊是樂在其中。

黎知明嘆口氣，“感情的事情，哪能由得人控制呢。這件事你別在知心面前提，免得你們之間再生嫌隙，回頭我會和母妃再商量的。”

阿娟的注意力卻在他的前半句上。感情的事情，由不得他控制。所以他對自己做的這些事，就有情可原了嗎。

“好，我知道了。”她回答道，又轉身把下巴倚在他的胸膛上，擡頭看着他，“那你在珍寶閣有沒有挂賬嘛，我提你的名字行不行啊？”

黎知明低頭，避開她的傷口之後，抵住她的額頭，好笑地道，“現在知道着急了，下午在知心面前吹牛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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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這不是想體驗一下這當嫂嫂的威風嘛，你快說！”

她的身體在他懷裏不停地上下拱着，黎知明笑着抱緊她，“原本還是有的，如果你再動的話，可能就沒有了。”

阿娟立刻停下動作，迅速地伸頭啄了一下他的唇，“夫君你真好。”

黎知明抱着她的腰身向上提了一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明日我要去軍中處理些事情，等我忙完了，就去那裏接你回來。”

阿娟點頭，“我和知心同去同回，又帶着人呢，你放心吧，先忙自己的事去。”

“最近實屬多事之秋，今天那個刺客還未抓到，明日我讓向晨跟着，你記得且不可和他們分開。”黎知明不放心地說。

向晨是他的侍衛長，有他在，黎知明也能安心些。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阿娟也沒有拒絕。她張口正要再說些什麽，就看到外間趙眠敲門之後走了進來，“世子，師家的表少爺來了。”

黎知明道，“先請他去客廳待着，小心一些，別讓他和父親碰了面。”

趙眠點頭，又退了出去。

看阿娟面露疑惑，黎知明解釋說，“應該是問寧寧的事情。我下午有事派秦泊出遠門了，寧寧知道了非要鬧着跟過去，我就同意了。”

“就他們兩個人嗎？這……會不會有些不妥啊？”阿娟問道。孤男寡女的，又是一起出行，哪怕如今世風再如何開放，這要是傳出去了，對師寧的名聲來說，恐怕也是不妥的。

黎知明道，“無妨，他們是秘密出去的，知道的人不多。再說他們之間的事情，現在也需要做個了斷了，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好。”

阿娟知道他的意思，師寧和秦泊之間的關系，其他人都無法替他們做決定。與其在京都就這麽毫無日期的糾纏下去，還不如讓他們獨處之後，再做最後的抉擇。

黎知明抱着把她放到旁邊的榻上，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頭發，“師恒這邊恐怕不好對付，如果我回來晚了，你莫要等我了，先吃飯。”

阿娟應聲，目送他離開了房間。

事實果然和黎知明預料的一樣，直到阿娟用完了晚飯，洗漱躺下之後，他才踏着月光回了房。

阿娟一心想着等和黎知心出府之後，如何實現自己的計劃，也沒有心思問他怎麽處理的。察覺到他張開胳膊之後，她挪着身子向後退了一些，安心地窩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

第二日的時候，黎知心早早的就等在了門口。看到阿娟之後，張口抱怨道，“你怎麽來這麽晚啊，磨磨蹭蹭的。”

阿娟跟她上了馬車，聞言佯裝‘害羞’地道，“你哥擔心我出門不安全，所以就多囑咐了幾句，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

黎知心瞪了她一眼，“有什麽可炫耀的！不就是幾句話嘛，就給誰不會說似的。”

“我哪敢在郡主面前炫耀啊，郡主絕對是誤會了。”阿娟‘惶恐’道。

黎知心‘哼’了一聲，抱手傲嬌地扭頭看向別處。等馬車起步，悠悠地向前跑的時候，黎知心才反應過來，“我哥不是一大早的就去軍中了嗎？”

看到阿娟臉上的笑意，黎知心才知道自己是被她耍了。她臉色微紅，怒氣沖沖地想報仇，又想到今日是有求于她，才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忍住。“你現在膽子大了啊，不要以為我哥和你站在一邊，你就可以在王府作威作福了。我告訴你，現在當家的可是母妃。”

阿娟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順着她的話誘哄道，“哦？我以前膽子很小嗎？”

“那可不是，就你那走兩步就喘的樣子，以前和我見面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敢開我的玩笑了。”黎知心沒反應過來，不屑地道。

知道她是把自己當成唐三小姐了，想起之前迎春說的外人對唐三小姐的評價，阿娟溫聲道，“我那是溫柔善良，不和你一般計較罷了。”

黎知心聞言，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一般，呵呵一笑，扭頭看到阿娟的笑臉，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她耍了，遂即懊惱道，“你都知道了？”

阿娟沒有點明，“知道什麽？”

黎知心張口想要說她被哥哥當成替身的事情，可是看着阿娟那張雖是笑着，但處處透着淡漠的臉，迅速的在心裏拉起了警戒，“你是不是想套我話！我才不告訴你呢。”

阿娟笑笑，也沒再說話。

珍寶閣很快就到了，掌櫃的看她們坐的馬車，就知道眼前兩位是貴客，直接把人領到了樓上，并自動地拿出了最近剛出的新款珠寶首飾。黎知心雖說見過的珍貴首飾多，但架不住這些款式新穎奇特，便津津有味地一一看了起來。

阿娟和她說了一會兒，又勸說她聽從掌櫃的話，讓梳發髻的婆婆重新給她梳個新發型好搭配她喜歡的發釵。黎知心沒有防備，直接便坐下來答應了。

梳發進行到一半，聽到掌櫃的又介紹旁邊的成衣鋪子，阿娟回頭道，“知心，你先在這等着，我去旁邊看看有沒有适合這套首飾的衣服。”

她們出來的時候，黎知心是看到向晨在後面跟着的，聞言道，“行，那你快一些啊。”

阿娟點頭，帶着倩文下了樓。向晨正在外面等着，看她們出來，連忙起身，“世子妃。”

“沒事，你休息吧，我和倩文去旁邊鋪子裏給知心挑一件衣服。”阿娟道。成衣鋪就在珍寶閣的旁邊，向晨也沒有多心，等她們進了鋪子之後，還是往那邊走了走，站到了兩家鋪子的中間。

能在珍寶閣旁邊盤下并做布匹成衣生意的鋪子，那規格自然不小。阿娟和倩文在掌櫃的陪伴下，連着挑了好幾套衣服，最後去了樓上的房間裏，準備先試穿一下。

只是在臨進房間的時候，阿娟攔下了倩文，“你在這等着吧，我一個人就好。”

旁邊跟着的鋪子掌櫃的以為她不好意思，勸道，“小店裏為客人備了一些茶水點心，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在下讓人端過來。”

阿娟忙道，“不用麻煩了，倩文你去拿一些吧。”

倩文點頭，“那奴婢去去就回。”

兩人随即離開，樓道內一時陷入寂靜之中。阿娟放下衣服，從另一邊匆匆而下。鋪子的後院是一個大大的穿堂，下面有兩三婦人正在裁布。阿娟走過去問道，“兩位姐姐，請問一下這附近可有什麽算命算卦的異人嗎？”

那兩婦人對視一眼，見阿娟身上之物是非凡品，也不敢怠慢，“有有有。就臨街的戲臺子旁邊，有個蔡大仙，算命可準了，聽說他還能和死人對話呢。但是吧……”

阿娟聞言心中一喜，忙問道，“但是什麽？”

“但是他脾氣怪得很，只給有緣之人看相。要是他看你不順眼，你就是給他再多的銀子，他也不給看。就因為這個臭脾氣，前幾日他被人揍了一頓，現在還在那個什麽醫館裏躺着呢。”

“對啊對啊，”旁邊那婦人附和道，“最近他心情不好，我勸姑娘你還是別去了。”

阿娟笑笑，從随身的錦包裏拿出碎銀子放到她們的手裏，“無事，我也就是好奇随便問問。不知姐姐們可知道他所在的醫館呢？”

那兩人推脫了兩下，還是接過了銀子，“就他家附近那個醫館，好像叫什麽濟世堂吧，姑娘去那邊一看就知道了，好找的很。”

阿娟謝過兩人，又叮囑她們不要把此事說出去之後，才匆匆地又上了樓。

倩文此時還沒有回來，她拿着那些衣服坐在椅子上，想着方才那兩人說的話。

在洪福寺和唐三小姐對話失敗後，阿娟一直不死心，昨夜又跑去了王府祠堂，想再試試。可結果還是讓她失望。然後她就想着這件事是不是需要他人的幫助，畢竟唐三小姐的靈魂在自己體內，要喚出的話，應該需要某些特殊的方法。

現在看來，那位‘蔡大仙’，應該就是她要找的人。

可是要怎麽去找他呢。

聽到外面倩文和掌櫃說話的聲音，阿娟起身打開了房門，“衣服先放在這裏別動，我去珍寶閣看看知心那邊試完了沒有。”

那掌櫃和旁邊珍寶閣的掌櫃是舊識，彼此之間也會相互推薦顧客，見狀便點頭同意，“好的。”

兩人前後出了鋪子，外面向晨還在等着，看她們進了珍寶閣之後，才安心地守在門口。

黎知心已經在梳頭師傅的幫助下，把那套紅色寶石首飾一一戴了上去。看到阿娟回來，得意洋洋地說，“怎麽樣？”

阿娟笑道，“很好看，就這套吧。正好不用摘下來了，就這麽戴着吧。”

黎知心也很滿意，對着鏡子前後研究起來。看她臭美的樣子，阿娟道，“我在隔壁幫你挑了兩套衣服搭配的，走，去看看？”

黎知心聞言雙眼一亮，連忙催促，“走走走。”

兩人相攜着向外走，留下倩文和珍寶閣的掌櫃核對挂賬。

只是剛到大堂，看到門口走進來的人，黎知心低聲‘哇哦’一句，歪頭幸災樂禍地對阿娟說，“嫂子，你的‘麻煩’來了。”

說着看她疑惑的眼神，黎知心擡起下巴示意道，“看到那個穿白色衣服的女的了嗎？”

阿娟順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見一個身着白色如意百褶裙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神情倨傲姿态散漫，眉目間又帶着一絲狂傲不羁，看着就像個家世雄厚，背景頗深的将門世家之女。

在她看過來的前一刻，黎知心快速的和阿娟解釋道，“這人叫司馬明陽，很是喜歡我哥。現在知道他娶了你，一直揚言要先‘廢’了你，然後好取而代之呢。這人太厲害了，又會武功，平時我都不敢惹，嫂子，你好自為之吧。”

話音剛落，阿娟就看到司馬明陽不屑地笑了下，然後朝她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