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問出來的時候,阿娟心中是有一些猶豫的。
可那也只是一瞬間。黎知明愛她,這一點毋庸置疑。仗着這份愛,她只思慮了剎那,然後直接地問了出來。
黎知明低着頭,靜靜地看着她攥在一起的手。卷翹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動作,一上一下的,讓認真地看着他的阿娟的心,也随着一上一下的。
他不用回答。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切都有了答案。此刻阿娟卻異常的冷靜,她想,或許在楊柳氏說出口的那時候,自己在冥冥之中就已經相信了她。問出來,也只是想為這份‘相信’,再加一個保障而已。
黎知明伸手摟緊了她,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恢複你的身份的。”
阿娟乖巧地窩在他懷裏,沒有說話。
在等待這份‘答案’的期間,她想過很多個可能,每一個‘可能’背後都有它相對應的結果。現在得到了他的答案,她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也有了打算。
她得去一趟肅州,去見見曾經的唐家大小姐,先太子妃,如今的肅王妃,也是‘她’的親姐姐。
神思轉換之間,阿娟忽然想起上次偷聽到的黎知明和池公子之間的談話,黎知明說的就是他想親自去一趟肅州,好好的和先太子談一談,不然這件事就這麽一直拖着,那不管是先太子本身,還是這褚唐兩世家,都會被蓋上‘謀逆’的名聲。
以後再想為他們翻案,可就難了。
或許自己的這次離開,能給黎知明提供一個離開京都的理由。
阿娟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卻不露聲色,也沒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計劃。她花了兩個下午的時間分別從黎知心和師寧的嘴裏打聽了一些外面的消息,然後決定去找一個可靠的镖局,讓他們送镖出去,順帶着帶自己過去。
畢竟如今這世道雖說還算安寧,但她終究是一個女子,獨自出行始終不便。
京都內的镖局不少,但要講究威望、規模和信譽來說,能選的也就兩家。除開秦泊所在的鎮遠镖局,剩下的是它的死對頭,四海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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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溫風和煦的上午,阿娟打發倩文出去之後,換上她的衣服,然後帶着足夠的銀票悄悄從郡王府的後門離開了。
四海镖局距離康郡王府并不遠,阿娟徒步過去也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來到镖局之後,阿娟找到其中的負責人,花了大價錢托他們送一封信去肅州。镖局的人常年跑镖,見過各式各樣的镖物,所以對她要送信出去,也不驚奇。
只是唯有一點,那負責人道,“你這又是信,又是人的,我們到底要護哪一個?要麽送信,要麽送人,你自己選吧。”
阿娟想了想,把信收了起來,“護人吧。信的事不用你們管,你們只要把我平安送到肅州就行了。”
“行。不過人可不是東西,這價錢得重新談。”看她神色着急,眼睛還時不時地盯着門口,那負責人獅子大張口,開出了較平時翻倍的價格。
阿娟不欲多說,直接把銀票遞了出去,“我要求給我配的镖師是兩男一女,而且要即刻出發。”
銀錢到手,镖局的人也沒有多問,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連帶着阿娟一共四個人就出了城。
直到坐在晃蕩的馬車裏,看着京都的城門逐漸遠去,再到最後成為一個小黑點,阿娟才放下車簾,安靜地坐着。馬車內還有那個女镖師陳雪,和另外一個休息的男镖師。剩下那個男镖師則是在外面充當車夫駕馬。
陳雪活潑好動,是個忍不住話的。可是镖局有規定,絕對不可以打探镖物的事情。這阿娟雖說是個大活人,但在他們镖師眼裏也算是‘镖物’,陳雪自然不能和她說太多。可是此去肅州之路遙遠,要真是一路上一句話不說也不行,陳雪憋了很久,才說,“姑娘怎麽稱呼啊?”
說着看阿娟的眼神看過來,陳雪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出去遇到了其他人,咱們怎麽介紹啊?”出門的時候阿娟要求不準用四海镖局的揚旗和陣仗,非要他們租個馬車私下走。
阿娟道,“你覺得呢?”
陳雪聞言雙眼一亮,“我覺得啊?我覺得咱們就統一口徑,說是回鄉祭祖的小姐和丫環仆人吧。”
這個還算可以,阿娟點頭,“行。”
獲得了贊同,陳雪激動地說,“那我就當小姐啦,姑娘你委屈一下當我的丫環吧,他們兩個就一個車夫一個仆人,嘿嘿。”
話音剛落,馬車內一直抱着劍閉目養神的男镖師立刻睜開了眼,不屑地哼了一聲。
看他們兩人的反應,陳雪解釋說,“我這是有計劃的。如果遇到山賊打劫什麽的,他們肯定要對‘小姐’下手。可是姑娘看着也不像是會功夫的哦,我當的話還可以迷惑一下他們的視線。你說對不對,姑娘?”
阿娟點頭,認真地說,“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
她都沒意見,那男镖師也不再說什麽,又重新閉上眼,默默地縮到了角落。
陳雪瞪他一眼,然後對阿娟說,“姑娘你別理他,咱們說咱們的。既然身份定了,那我們也起個名字吧,姑娘你想叫什麽名字啊?我就用本名吧,陳雪,反正也沒人認識。”
阿娟想了一下,道,“你叫我姍姍吧,姍姍來遲的姍姍。”
“那好,姍姍,”陳雪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又開始和阿娟商量她們身份背後的故事,從家庭成員到彼此愛好性情和生活習慣,好像從今以後她們的身份就真的變成了小姐陳雪和丫環姍姍似的。
不過好在有了她的加入,阿娟心中那種哀淡的愁緒倒是被驅散了不少。
***
送走阿娟之後,四海镖局的老大雷順風笑呵呵關了镖局的大門,“正好今天也沒有什麽事情,大家早點回家吧,明日再來。”
镖局的人知道他定是要跑去鎮遠镖局炫耀,近幾年他們雙方一直都在暗中較量,每次雷順風談了一筆大單子之後,都會到鎮遠镖局跑一趟,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說出來。
這次也是如此。
雷順風大搖大擺的進了鎮遠镖局,看裏面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插科打诨地說話,便說教道,“你們不好好練功,每天都這樣頹廢,這樣下去這镖局還怎麽開下去啊!早晚得關門大吉!”
那些人看到雷順風也不在乎,各幹各的走開了。
沒有人回應他,雷順風自覺有些尴尬,他左右看看,見到一個身影從裏面走出來,忙跑過去,“哎秦泊!你怎麽在這!今天有沒有空,走,哥請你喝酒去!”
他很看好秦泊的功夫和為人,一直想讓他去四海镖局跑镖。
秦泊扭身繞開他的胳膊,調笑道,“喲,這不是我們的雷老大嗎,怎麽今天屈尊到我們鎮遠镖局來啊?”
雷順風嘿嘿笑了下,“哥今天碰到了傻子,非要找人陪她一起去肅州,這上門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秦泊道,“所以你就訛了他一大筆銀子?”
“你看你這話說的,”雷順風一本正經道,“這哪叫‘訛’啊,我是看她一個姑娘家一個人出去不方便,可是給她配了我們镖局最好的镖師啊,就值這個價格。”
秦泊淡淡一笑,“行了,兄弟今天還有事,就不陪你了。楊哥在裏面呢,你要是想喝酒,去找他吧。不過兄弟給你透個底啊,楊哥今天心情可不好,你小心被他打出來。”
雷順風聞言,雙目一瞪,豪爽地道,“笑話,老子能怕他!老子今天心情可好,得去看看他。你先去忙,回頭有時間了去四海镖局找我去。”
秦泊點點頭,“先走了啊,回見!”
雷順風擺擺手,然後踮着腳尖,像個小兔崽子似的,悄悄地挪近了大堂的門,粗着聲音叫道,“楊老板~小羊羔~小羔羔~老子來找你喝酒了~”
門內一片靜默,接着傳來摔東西到門上的聲音,“滾!”
秦泊挑挑眉,幸災樂禍地轉身離開了镖局。看時間快到和師寧約定見面的時間了,秦泊出門之後就去了和她約好的地方。
只是還沒走到,就看到師寧匆匆地跑了過來,神色焦急,“師父!”
她跑得快,秦泊伸手接住她沖過來的身體,看她眉間冒汗,忙問道,“別着急,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師寧道,“我表嫂不見了,表哥都急瘋了,又不讓我告訴舅舅舅母,這可怎麽辦啊!”
“怎麽會不見了呢,是不是她去哪裏了沒和世子說呢?”
師寧搖頭,“不會的,她連丫環都沒帶,但是帶了很多銀票出去,肯定是離家出走了。你說她一個人能去哪裏呢,表哥在府裏已經找了一圈,再找不到恐怕就瞞不住了。”
秦泊道,“先別急,咱們先去郡王府和世子會和,然後再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辦法。”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郡王府明瑞院內,黎知明臉色陰沉地坐在座位上,旁邊倩文正惴惴不安地跪着。看到他們倆過來,趙眠打破死一般的沉默,道,“世子,秦公子和表小姐來了。”
黎知明擡眼,淡淡地看他們一眼,也沒說話。
趙眠示意倩文先起來。可倩文卻不敢,她悄悄地看着黎知明,見他一直沒有反應,才在趙眠的指示下,起身站到了一邊。
師寧快步小跑着進去,“表哥,還沒有消息嗎?”
見黎知明不答話,趙眠搖搖頭,“能找的都找了。”
甚至連曾經的唐府,他都讓人去看了。
秦泊跟在師寧身後,問道,“世子妃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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