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事情果然和黎知明預料的一樣。

城外二十裏之處的一個山坡後，那镖師氣喘籲籲地跑過去，“姑娘，真是不得了哇，城門口果然有人在等着你。”

陳雪扶住他，又把水袋遞過去，等他咕咚咚地喝完，才問道，“怎麽回事，前面有追兵嗎？”

那镖師搖搖頭，随手用衣袖擦掉嘴上的水印，朝阿娟道，“就一個人，他還有我們老大的令牌。哦對了，他說他叫黎知明，我心說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回來的時候想了一下，這不是康郡王府世子嗎！”

陳雪回頭問阿娟，“那我們還往前走嗎？”

黎知明能過來，阿娟一點都不意外。只是不知道京都那邊，他都安排好了沒有，會不會給睿王留下什麽破綻。聽到陳雪的話，阿娟道，“走吧，他不會傷害我的。”

陳雪點頭，苦着臉道，“現在馬車不在，可能要麻煩姑娘走過去了。”

旁邊一直閑着的镖師說，“不用，我看附近有農家，我去租個牛車就行。”

說完三人一起看向阿娟。

阿娟愣了一下，笑道，“可以。”

看氣氛有些僵硬，陳雪道，“那租車的錢可要姑娘出哦～”

阿娟笑着無奈道，“好……都是我出行不行。”

陳雪吐吐舌頭，在另外兩位镖師譴責的目光下，跳着躲到了阿娟的背後。

半刻鐘之後，在其中一位镖師的帶領下，一輛牛車停到了他們的面前。那應該是地道的農家牛車，牛身後面的架子車上還放着不少幹淨的稭稈。看到他們之後，那農夫憨厚地笑笑，“幾位公子小姐上車吧。”

看阿娟沒嫌棄，另外三人也跟着上了車。等他們走坐好之後，農夫揚起鞭子，老牛嗡嗡地打了個噴嚏，然後慢慢地向前走去。

遠遠的看到城門口站着的人，之前那位镖師小聲道，“姑娘你看，就是那個人。”

Advertisement

阿娟伸頭去看。背對着前方的兩人立刻挺直肩背擋住她，防止被人發現，然後只留下一個小孔讓她去看。阿娟好笑地推開他們，“沒事，你們不用太過緊張了。”

她說完，示意農夫把牛車停下，然後起身跳了下去。

城門口的黎知明也看到了她，快速地朝她跑了過來。

阿娟揮揮手，笑道，“夫君你來了。”

身後正在下車的三人腿一軟，差點頭朝地栽在地上。他們相互看看對方，絲毫沒有嘲笑對方狼狽的心思，而是不約而同地回想這一路，自己有沒有做不尊重那姑娘的行為。

黎知明跑到阿娟面前，直接緊緊地抱住了她。

阿娟被勒的肩膀生疼。等了一會兒，看他情緒已恢複正常，才掙脫了一下，“這麽多人呢，你先放開我。”

黎知明才慢慢地松開她，然後雙手捧着她的臉，細細地瞧她的眉眼，“有沒有受傷？哪裏不舒服？”

阿娟搖搖頭，“沒有沒有，都沒有。我這一路很順利的，要不是你把我們的馬車吓走了，最後這段路我還可以坐馬車過來。”

黎知明聞言，解釋說，“我也沒吓他，是那人也忒膽小了些。”

阿娟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不許在背後議論人家。”她說完，回身朝陳雪等人說道，“到目的地了，這一路我很滿意，真是謝謝你們了。”

三人忙道不敢。

“那你們跑完镖之後有什麽規定嗎，還是說必須即刻回京都？”阿娟問道。

陳雪看看另外兩人，“沒有規定，而且我們也沒來過肅州，先在這裏住一晚吧，順便四處看看。”

黎知明道，“也好，等咱們回京都說不定還要找他們護送。”

對他的話阿娟也沒有說什麽，對陳雪道，“不然我們一起進城吧，等你們找到了客棧我和夫君再走。這樣等我們辦完事了，也能找你們。”

陳雪自然贊同。

五人這才一起進了城，黎知明又‘強硬’地幫他們交了客棧的銀子之後，才帶着阿娟離開。相比較繁榮的京都來說，肅州可謂一片荒涼，就連街上也稀稀拉拉地沒幾個人。黎知明半護着阿娟，問道，“肚子餓嗎，要不要先吃飯？”

阿娟搖頭，“我想先去看看太子妃。”

黎知明也明白她的想法，“好，我帶你去見他們。”

先太子肅王在肅州有自己的府邸，不過為了防止被人監視，黎知明帶着阿娟去了後門。

敲門許久之後，才聽到院內人的腳步聲。開門的是之前跟着肅王許久的老人，侍衛薛光。見是他們，薛光大吃一驚，“世子？三小姐？你們怎麽來了！快，快進來！”

聽到他的稱呼，阿娟的眼神顫了一下，又悄悄地恢複平常。

黎知明跟着他進去，“太子和太子妃呢，在嗎？”

薛光道，“在呢，屬下帶你們過去。”

三人來到小花園，看院內植被蕭條衰敗，薛光解釋說，“府裏下人少，王爺說用不了那麽多人伺候，都打發走了，這些也就顧不上了。世子三小姐，這邊走。”

薛光帶着他們穿過小道，才來到後院，遠遠的就看到太子在扶着太子妃，兩人正慢慢地走路。薛光叫道，“王爺王妃，你們看是誰來了。”

看到是黎知明和阿娟，太子和太子妃都愣了一下，“知明你……”太子嘆口氣，認命地道，“你還是來了。”

黎知明快步走到他面前，拱手恭敬地叫道，“太子。”

太子扶起他的胳膊，自嘲道，“我現在哪還是什麽太子，算了吧。”他說着，看到阿娟，又轉換表情，和藹地道，“阿娟也來了啊，正巧你姐姐前兩天還和我說起你呢，這次來了就多住幾天，也能和你姐姐說說話。”

阿娟看着不遠處的太子妃，她穿着一身簡潔樸素的長裙，笑容溫順和祥，大氣從容，只眉目間的端莊娴良還依稀透露着她曾經高貴的身份。

她對着阿娟，眼眶微紅，朝她伸出左手，“阿娟。”

看着她空蕩蕩的右袖，阿娟只覺得心中異常難過。她小跑過去扶住了太子妃，哽咽道，“姐姐～”

太子妃深吸一口氣，笑着擦掉阿娟臉上的淚，嗔怪道，“好好的哭什麽，走，跟姐姐進屋去。姐姐好久沒見你了，怎麽樣，過的好不好啊，還在喝藥嗎，身體怎麽樣？”

阿娟扶着她向屋內走去，連連點頭道，“都好，我都好。”

太子妃依舊有些不放心，“當時我和王爺離開的匆忙，也沒來得及看你一眼。後來你和知明成親的時候，我也不能回去，倒讓你孤身一人嫁到郡王府，是姐姐的不是。”

阿娟搖搖頭，聽她這話像是不知道自己失憶的事情。阿娟回頭看了黎知明一眼，正巧他也轉頭看過來，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彙，都明白了對方想要傳達的意思。

阿娟想把這件事瞞下來，太子妃如今已經這樣了，她不想再弄出些事來讓太子妃擔憂。

兩人在屋內說了會話，雖說阿娟表現的和之前有些不同，但太子妃也只當是她經歷了如此大事，性情變了的緣故，也沒有在意，倒是和阿娟講了許多以前的事情。

因着阿娟和黎知明已經成親的關系，所以晚飯之後，太子妃就給他們準備了一間房間。阿娟沒多說什麽，洗漱了之後就躺了下來。黎知明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怕吵醒她，他動作一直很輕，但最後躺床上的時候，還是把她驚醒了。

阿娟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身在何處，只等他躺好，轉身趴在他的懷裏，埋怨道，“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黎知明扯過被子蓋住她，也沒解釋，低聲哄道，“對不住，以後我早些回來好不好？”

阿娟沒有回答他，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睡得好，第二日早上也很早就醒了。看到黎知明抱着自己睡得正熟，她悄悄地挪開他的胳膊，準備先下床。哪想到黎知明很是警覺，她只動了一下，他就驚醒了，看到她還在懷裏之後，才松口氣，睡眼惺忪，“唔阿娟醒了？”

“嗯，你再睡會吧，我起來找姐姐去。”

黎知明看看外頭，“還不到他們起身的時間呢，再歇會吧。”

阿娟又順從地躺了下來，可是卻怎麽都睡不着了。她如此，時刻觀察她神情的黎知明也是如此。

瞬息之後，阿娟道，“我還是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情。”

黎知明抱了抱她，“沒關系，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多想無益。咱們只看重現下和未來。”

阿娟嘆口氣，仰頭盯着他的下巴，“你和太子在商量些什麽，我們真的能翻案嗎？我不想姐姐一直待在這裏。”

黎知明點點頭，堅定地道，“能，肯定能。”

阿娟沒說話，等了會才說，“那奶娘說的月兒呢，她真的是替我……”

“沒有，沒有，”怕她傷心，黎知明連忙拒絕，正欲再解釋，只聽阿娟道，“你莫要再騙我，若我日後想起來了，可就真生氣了。”

黎知明想了一下，微嘆道，“那晚她假借你的名義約我出去，其實不是為了你的身體着想，而是聽從了其他人的命令。後來事發之後，她幡然醒悟，把真相告訴了我。當晚別院失火，她想為自己的罪行贖罪，就裝扮成你的樣子，主動走進了火海中。”

阿娟道，“是睿王的人？”

“嗯。她的供詞我還留着，待日後咱們為太子翻案，也能當做一個證據。”

阿娟的手指無意識地揉捏着他胸前的衣襟，張口想說些什麽，可她也知道有些話不用說，他自是會懂。她伸頭埋在他懷裏蹭了蹭，輕輕說，“咱們起床吧，夫君？”

黎知明抱着她，暗笑，“好，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