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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師寧五歲的時候,曾經見過師父。
那天夜裏她睡不着,裝睡讓奶嬷嬷離開之後,她就無聊地坐在床上,手中玩着一些她早就煩了的玩具。窗邊傳來輕微一聲響,一個黑衣人翻開窗戶跳了進來,然後和坐在床上的她面面相對。
那人臉上蒙着一張面巾,只有那雙濃眉大眼露了出來。他的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眨眼的星星一般,師寧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他也沒想到此時屋裏還有人在,看了師寧一會兒之後,才奇怪地問道,“小娃,你怎麽不哭?”
師寧眨眨眼,不屑地舉着三個肥手指,“我從三歲的時候就不哭了,這個你都不知道。”
“嘿你這小娃倒有意思,”他扯下面巾走到床邊,裝作惡狠狠的樣子,“知道我是幹嘛的嗎?”
師寧點頭,伸出食指指着他,鼓着腮幫子控訴,“小偷!”
那人自得地點點頭,“我乃劫富濟貧的江洋大盜秦無天秦大俠是也,無天你知道什麽意思嗎,就是無法無天的無天!”
“知道,我爹經常罵我的。”師寧道。
聽她說起她爹,秦無天誘哄道,“小娃,聽說你爹在戶部當官哎,戶部是管銀子的,那你家是不是有很多金銀財寶啊?你告訴我在哪呗。”
師寧歪着腦袋想了想,舉起雙手捧着臉,“就是寧寧啊,爹說寧寧是他最寶貝的寶貝呢。”
“嘁,瞅你那自戀的小樣兒,”見從她嘴裏套不出什麽話,秦無天瞥她一眼,起身向外走,“太晚了,早點睡覺吧小娃,哥走了~”
說完,還順走她桌上的一個蘋果,然後又翻過窗戶跑走了。
第二天的時候,師寧偷聽到昨天一夜之間,京都有好幾戶人家被偷走了金銀無數,那些報官的人都快把府衙的門檻給擠破了。
自此之後,江洋大盜秦無天,正是開始了他數十年讓大戶人家‘聞秦色變’的名聲。
再次見到他,是在一家小酒館裏。秦無天變成了秦泊,胡子拉碴的,是一家镖局的小镖師,平時最愛的就是跑镖,喝酒。他已經忘了她,看她的目光和一般的陌生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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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寧纏了他大半個月,才讓他收自己為徒,應付性地教她一些跑江湖的小技巧。家裏父親很忙,哥哥也是個書呆子,師寧最愛的就是跑到镖局,和那些人插科打诨地聊天,然後聽他們吹牛。
不過她最喜歡的,是聽秦泊講他以前的故事經歷。
直到有一天晚上,兩天在镖局的月下對飲,師寧看着正仰頭喝酒的秦泊,忽然道,“師父,我馬上就到能成親的年紀了,到時候我嫁給你好不好?”
這話吓的秦泊一口酒沒下去,整個的噴了出來。他顧不得擦,朝她呵斥道,“胡說什麽,我可是你師父。”
師寧反駁道,“那有什麽,師父和我男未婚女未嫁,怎麽就不能成親了!我喜歡師父,就要嫁給你!”
邊說,還邊往他身上蹭。
秦泊立刻站着向後退,“我看你是醉了,趕緊給我回家去!這兩天就在你家醒酒,沒事別來了!”
“師父~”
“回去!”
他态度堅定,師寧噘着嘴,不情願地起身離開了镖局。路上人少,她也不怕,一個人沿着街回去了。
等到在暗中看着她進了師府,秦泊才轉身回去,然後連夜背着包袱,找到一趟最遠的镖,跟着去跑了。
師寧第二天再過來,就已不見了秦泊的身影。知道他是在躲自己,師寧也沒有在意,反正他早晚都會回來的。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那天她陪着表嫂一起去洪福寺上香,聽說表嫂在後山遇刺,連忙跑過去,終于又看到了秦泊。他比之前瘦了一些,臉上的胡子未刮,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但那雙眼眸卻依舊亮的驚人。
師寧驚喜的跑過去,“秦泊!你回來啦!”
秦泊的身體僵了一下,還未轉身,拿劍的胳膊就被她拉住,“秦泊,你回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啊,害得我好擔心你啊!”
秦泊擰眉道,“沒大沒小,叫師父!”
師寧撇撇嘴,倒是沒敢再叫他的名字。
和他一起同去肅州送信,是師寧死皮賴臉從表哥那裏求來的。這一路只有兩人相依為命,路上還可能會遇到危險,師寧就是想賭一把,賭師父對自己也是有情的。
萬幸,最後的她賭贏了。
他敢直視自己的感情,勇敢地牽着自己的手,跪在了父親的面前。
為了防止父親氣急攻心,那天兩人提前讓下人熬好了藥藏在外面,然後義無反顧地踏進了父親的書房。
事實證明,有預防還是好的,那藥終究是派上了用場。
直到現在,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師寧都覺得好笑。秦泊從外面回來,就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對着天空傻傻地笑。他莫名的也開心起來,走到師寧身邊坐下,“想什麽呢,這麽高興?”
師寧搖頭,“師父,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秦泊道,“我在外面碰到世子和世子妃了,世子妃悄悄告訴我,知心郡主正在打探咱們的婚期,準備要在你前面辦婚禮,好壓你一頭。”
“好啊這個黎知心!明的不行竟然來暗的!”師寧生氣地罵道。
也怪不得她生氣,之前黎知心見師寧的婚期比她早,知道要提前她和池高逸的婚期無望,就開始離間師寧和秦泊。現在知道這招不行了,又開始打婚期的主意了。
秦泊勸道,“要不咱們的婚期就向後拖一拖?讓給她算了。”
師寧瞪他一眼,“憑什麽!我就不讓!師父你什麽意思,是不是反悔不想娶我了?”
“那倒不是,”秦泊立刻反駁,“要不這樣呢,就在同一天吧,世子妃說同一天也很好,寓意很美滿呢。”
師寧眯着眼,懷疑地道,“我表嫂說的?她現在要照顧我小侄子,怎麽還會有心思管我和黎知心的事?”
秦泊心虛地看向別處,末了還是不想騙她,“其實是郡主提出來的,她自己不敢和你說,就借世子妃的口問問你行不行。”
師寧‘哼’了一聲,“我就知道是她,自己沒膽子,還想搬出表嫂來壓我!從小就這樣,明知比不過我還樣樣都愛和我比,走,我倒要問問她是什麽意思!”
看她氣沖沖地向外走,秦泊連忙跟上,“等等我啊你,我可告訴你,到了可別和上次一樣動手了。”
“她不惹我的話,我就不動手!”
“郡主那樣的性格,怎麽會不惹你。你記得小心一點,回頭再把她的臉弄花了,耽誤了人家成親可就麻煩了。”
“知道了知道了,師父你真愛絮叨,我保證這次下手輕點!”
聲音漸小,兩人的身影逐漸消散,陽光之下,有風輕輕吹過,帶着旁邊樹上的落葉,飄飄然在半空中回旋,最後落在院中還帶着餘溫的兩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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