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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屋裏,大娘子雖是低眉順眼的跪在地上,但話裏猶帶了幾分不甘心,“母親,女兒真的沒有故意要打五妹妹,是五妹妹上來攔,我看錯了眼,這才錯打了一掌。”
大太太靜靜坐在床上,不說話,只聽着大娘子繼續說,“只怪二娘子那個下賤貨,在背地裏搬弄我的是非,我一氣急,這才動了手。”
大太太聽大娘子竟言語粗俗,不由皺了眉頭,怒斥道,“你一個嫡出的小姐,說話竟這樣沒有規矩,教養麽麽是怎麽教你的!你的火爆脾氣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大娘子一臉的委屈,大太太看了更是生氣,“且不論今日的事誰對誰錯,只你動了手這一點,就不占了理,若是誰多嘴多舌的将今日的事傳出去,別人也只會說你性子粗野,不知禮數,連嫡親的妹妹都下的去手,還有誰家的男兒敢來求娶?”
大娘子聽大太太這樣一說也起了火氣,“沒人求娶就沒人求娶,連在家裏一個庶出的都敢對我蹬鼻子上臉,就是嫁出去又能有什麽好?”
大太太一聽,臉色不禁變得陰狠起來,“你再将方才的話說一遍?”
大娘子本就心下委屈,再被大太太的話一激,更是不管不顧起來,“難道女兒說的有錯?我本就是嫡長姐,一個庶出的身份就敢在背後說三道四,就是我打了她又如何?莫說她,就是五娘,若是敢在背後這樣排喧我,即便是我打了她,諒誰也不敢說什麽閑話來。”
大太太聽大娘子當着自個兒的面就敢說這些混話,不禁臉色變得鐵青,重重一拍床塌,“住口!”
大娘子被吓得一縮,但如今氣火攻心,也不知哪來的膽量,愣是揚頭不肯認錯,“女兒就是沒錯!”
大太太看到這樣的大娘子,哪還忍受的了,起身就重重給了大娘子一巴掌,“你這個孽障,枉我這樣疼你,你卻養就了這樣一番狠厲的性子,如今犯了錯死不悔改,還這樣的巧舌如簧,當着我的面就敢說這些混帳話,若是再不管教你,還不知你要闖出什麽樣的禍來。”說着就高聲喚道,“都死哪兒去了,還不給我進來。”
姚媽媽一直在外注意着動靜,如今聽到大太太喚,忙小跑着進了裏間,看到大太太沒有穿鞋就站在地上,吓了一跳,顧不得去看大娘子,拿起床前的繡鞋就跪在地上,口裏勸道,“地上涼,大太太身體裏本就帶了寒氣,若是再受了涼可如何是好。”說着就伸手要替大太太穿上。
如今大太太氣的厲害,自是覺得姚媽媽礙眼,便一腳踢開姚媽媽,怒道, “你管我幹什麽,還不快将這孽障給我帶出去,關進院子好好看管,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将她放出來。”
姚媽媽見大太太在氣頭上,不敢不聽,忙連滾帶爬的叫了兩個媽媽将大娘子帶出去,自個兒卻是轉回裏間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太太生氣歸生氣,可要顧着自個兒的身子,大老爺眼看着這幾日就要回到京城,若是大太太這個時候病了,可太過不好。”
大太太見姚媽媽提起大老爺,臉色便有些緩和,姚媽媽乘機站起身扶着大太太躺到床上,蓋了被子一連塞了兩個手爐進去,又跑到外間讓丫頭沏了安神茶端上來,待大太太喝下了,這才試探着說話,“不如大太太先歇一會兒?待大太太醒了?再查問此事?”
大太太将茶盞遞給姚媽媽,臉上猶有怒容,冷聲道,“如今這個時候哪裏還睡得着,不過一會兒沒看着,她們就給我鬧出這樣大的事來,若是再歇着,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說着便問起二娘子,“二娘子現下在哪裏?”
姚媽媽道,“一直在院子裏跪着,估摸着都跪了大半個時辰了。”
大太太一聲冷笑,“就讓她跪着去,不過一個庶女,就敢說嫡出姑娘的閑話,大姨娘還真是教養的好,看來我在這府裏太面慈了些,她們才敢這樣不拿我當回事。” 姚媽媽猶豫了一番,還是說了出來,“不如太太再問問其他姑娘,當時起沖突的時候姑娘們都在場,老奴在外打理院中妝點,聽到六娘子聲音大了些才進到屋裏來,具體情況卻是不清楚。”
“六娘?”大太太皺了眉,“這裏頭又關六娘什麽事?”
姚媽媽道,“是六娘子說二娘子向她說起大娘子被罰了跪,恰巧被大娘子聽了去,這才出的禍端。”
大太太怔了下,越想越心下不安,忙掀了被子站起身,“你服侍我穿上衣裳,我要仔細問個清楚。”
姚媽媽挑了件墨藍祥雲紋樣的褙子給大太太穿上,又親手幫大太太梳了高髻,帶了兩對碧玉簪,又插上只鳳口銜珠的金步搖在鬓邊,這才扶着大太太進到暖閣。
大太太最先喚了三娘子進來,問了幾句,又問起四娘子,見兩人說的一般無二,心下便已經有了番計較,姚媽媽正要出去請六娘子進來,大太太卻突然出聲,“你讓她們三個且都先回去,就說我累了,晚上也不用來請安了。”
姚媽媽忙應下,擡眼的瞬間看到大太太臉色不好,眸子平靜卻又泛着冷光,不由心中一寒,也不敢多想,忙轉身下去吩咐。
等屋子裏沒有了旁人,大太太才眼睛一眯,露出幾分狠厲來。
今兒個的事這樣湊巧,不僅牽扯到大娘子,連五娘都遭了央,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女,哪裏來這樣大的本事,除非是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大娘子會有這樣大的脾氣。
更何況,昨兒個大娘子被罰跪時只有院裏幾個得力的丫頭知道,她們又是怎麽得到的消息,莫非是……
大太太想到此,握着圈椅雕花扶手的手指一緊,猛地站起身來。
恰巧姚媽媽撩簾進來,大太太見了,立即開口吩咐,“你去将院裏所有丫頭婆子聚集起來,我有話要問。”
姚媽媽是大太太從娘家帶來的婆子,對大太太的性子最是清楚不過,在大太太一開始問三娘子的時候,姚媽媽就已經暗地裏聚集好了,如今聽大太太果然提起此事,不禁上前一步道,“老奴都已經安排好了,所有丫頭婆子都在外面,太太有什麽話盡管問就是。”
大太太看了姚媽媽一眼,道,“你去帶幾個得力的有把子力氣的婆子進來。”
姚媽媽依言出去吩咐,片刻的功夫就帶了幾個粗壯的婆子進來。
大太太這才道,“你們出去問,誰今兒個早上給府裏的小姐傳遞了消息,若是有人出來認罪,便帶進來交由我處置,若是一個人都不說,便将所有丫頭婆子給我掌嘴,直到有人出來說為止!”
姚媽媽和婆子被大太太語氣裏的狠絕吓了一跳,大太太很久沒有動這樣大的肝火了,所有的丫頭婆子都要掌嘴,這樣一來,無論那人出不出來承認,總會有人看見。
果不其然,姚媽媽剛說了要所有人掌嘴,便有兩個吃不住疼的二等丫頭出來說話,“是青曉,奴婢今兒個起的早,曾看見青曉和六娘子院子裏的錦音說了會兒話,只因那錦音是青曉的同鄉,奴婢便沒有多想。”
這個丫頭話音未落,便又有幾個丫頭婆子出來指證,姚媽媽厲眼掃過去,青曉被吓得跪倒在地,話裏也帶了顫音,“媽媽饒命,奴婢今兒個早上是和錦音說了幾句話,可沒有說什麽啊!”
姚媽媽見她這個時候還嘴硬不松口,不由面露冷笑,吩咐婆子将青曉拖過來,自個兒也轉身進到暖閣。
暖閣裏大太太正高坐軟塌,看到姚媽媽拖了青曉進來,看也不看一眼,只問姚媽媽,“她招了嗎?”
姚媽媽搖搖頭,大太太目光一厲,“那還等什麽,給我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青曉被吓得在地上狂磕起頭,剛磕了幾下,就被婆子揪着頭發揚起了臉,一個婆子左右開工對着臉就打了下來。
青曉雖說只是二等丫頭,那也只是做精細活的,又跟着大太太這樣府裏最金貴的主子,也是養了一身的細皮嫩肉,婆子只打了幾下,青曉便兩頰腫了起來,嘴角也被打破了皮,流出血沫來。
大太太看了一眼青曉,見哭的可憐,便問道,“你可招?”
青曉素知大太太狠毒,心下清楚若是說了實話,只怕不死,也是要去了半條命,不禁猶豫了一番,大太太見青曉至此還不肯說實話,便起了火氣,重重一拍身旁小幾,“給我拖出去打,莫要髒了我這屋子,若是還不肯說,就打死為止。”
青曉見大太太居然要打死自己,再也硬氣不起來,一邊哭一邊掙脫了婆子在地上磕頭,“奴婢招,奴婢招,今兒個早上六娘子院子裏的錦音是來找過奴婢,一開始只說起家裏的事,後來她問起大娘子,奴婢一時疏忽,就說順了嘴,但奴婢後來叮囑過她不讓她說出去的!”。
大太太見聽到了想聽的,也就不耐煩再看到這個惹人厭的丫頭,忙讓姚媽媽拖出去,關進柴房。
又讓姚媽媽遣散了衆人,打賞了那幾個婆子,才跟姚媽媽說話,“你去找個由頭将六娘院子裏的錦音帶出來,處理了,手腳要幹淨,就說是失足也好,冤她偷竊也好,免得讓別人捉了錯處,至于青曉,就随便找個人家賣出去,我最讨厭人背着我弄些個耳朵打聽來打聽去,不知道又想些什麽下作主意。”
姚媽媽應下來,大太太才接道,“六娘院子你再撥個可信的丫頭過去,将教養媽媽也換了,這樣的沒有用,還留着做什麽,二娘子那邊你讓她回院子休息,這幾日也免了晨婚定省,再将活血祛瘀膏帶幾盒過去,也讓院子的人看看,莫要以為我不管事,這眼睛就看不清楚。”
姚媽媽只站着不吭聲,大太太果然又道,“府裏的丫頭們都大了,是時候多照看着點,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平日裏眼睛也都放亮些,若不是我今日多了個心眼,就讓別人得了逞。”
說着又想起乖巧的六娘子來,不由一臉厭惡,“原還以為是個單純的,竟這樣的心機深沉,真是跟她那個下賤的娘一樣讨厭。”
姚媽媽又聽大太太發了會兒脾氣,才到院子裏安排,剛交代完青曉的事,就見大娘子身邊的青薇跑進院子,發髻散亂眼睛紅腫,一見姚媽媽便哭着撲了過來,急得話都說不利索,“媽媽,媽媽,快救救我家小姐。”
姚媽媽心一驚,沉着臉喝道,“慌什麽!順了氣說清楚!”
青薇被姚媽媽一吓,頭腦也清醒了些,哭道,“大娘子吊了頸子,奴婢們剛救下來,也不知能不能救。”
姚媽媽一聽,只覺天旋地轉,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好容易定了神,顧不上說話,忙差人去請了大夫,自個兒回到暖閣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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