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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月涼如許,寂靜無聲,無風無息。入夜後的兖州,變得頗有些陰暗森冷。在遠離人群歡聲中,紅紗畫舫随波逐流,向着越發黑暗的河水盡頭飄去,不知前方是何處。

也許有人的話,會看到一葉紅紗畫舫如同鬼魅般向着遠方飄去,仿佛要流到地獄盡頭的恐怖。可惜,這一切無人看到。

畫舫裏的兩人已經不拼酒了。公子嬰把自己的身體當做扇子,來回的呼扇,一陣風刮過,他就笑的呵呵的,眉目彎彎間,那張俊美的臉上就好像是猴屁股似的,紅的可以,讓畫舫上的紅紗和溫南華那一襲紅衣都羞愧難當。

“呵呵……”公子嬰這回不當扇子了,當不倒翁,來回的晃悠,邊晃悠邊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不過唯一可以聽出了的是,這次的笑聲和之前的呼扇并不相同,盡管不解其意。

溫南華靠在木桌上,安靜的吃着水果,時不時的看眼已經魂游天外的公子嬰。白皙的臉上面色如常,一點醉酒的跡象都沒有。

這小家夥太能喝了,兩壇烈酒加上幾小壺的酒,全喝沒了。要不然,也不能變成這副模樣。

溫南華剛把自己忘記吃的蓮子拿出來時,就聽見對面咚的一聲響,擡眸看清後頓時哭笑不得。對面公子嬰式的不倒翁在晃悠了十幾下後,終于被人推倒了。一下子就倒了下去,結果沒有看清眼前事物,咚的一聲撞上了木桌,痛的公子嬰捂着額頭皺眉,最後倒下了還傻乎乎的吹風說醉話呢。

“哦…不能打你,再打你我抽他。”

“別再胡言亂語了。有我在,誰敢。”

“你腦袋疼,我給你吹吹….呼~~~呼~~~呼….”

“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哈哈,我曾經也是這樣哦,很管用的。”

“…你…別跑,我…追不上了…要在磕着,我可…不管了….”

溫南華吃着蓮子裏的蓮心,苦的要命卻不見他臉上有何扭曲,就着公子嬰的醉話,一點一滴的将蓮子蓮心全部吃完。

小家夥和鬼說話呢?撞着的是他自己,還是…這是在和自己說話?

現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麽啊,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不過……兖州邊疆地界應該快到了吧,夜晚的兖州黑氣流竄,來來往往的人群周身都有一股黑氣流動,雖不深,但最好能在其嫩芽的時候連根拔掉。

溫南華轉頭,畫舫外的世界已經黑暗不堪,屬于兩眼一抹黑的狀态。又轉頭,船上的公子嬰已經睡過去了,時不時的還說夢話吧唧嘴,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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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大啊。

忽然,溫南華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潮濕的衣衫,微微不滿,将衣服打開,露出雪白緊致的胸肌。反手将頭上的發釵和金飾拿下,甩了甩頭,酒紅色及腰長發一下子舒展披散開來,之後溫南華猛然側躺下來,發梢下滑,裸/露出的大片胸肌也在酒香中發酵,越發迷人。配上溫南華豔麗容顏,當真是鼻血四濺。

“汝,過來服侍侬。”喝過酒後的溫南華,嗓音不再沉穩,相反有些吳侬軟語的慵懶。而他口中的汝,說的正是對面昏睡的公子嬰。只是,公子嬰已經醉過去了,要知道想要叫醒醉酒的人,真是比登天還難,怎麽可能叫得醒他。

但奇跡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昏睡的公子嬰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緩緩起身,四肢不穩的緩緩爬過來,一靠近溫南華,身上的酒味真是要熏死人了。但溫南華無動于衷,反而一臉從容,時刻都在等待着公子嬰服侍自己。

“唔…你不再打他,我就…服侍你。怎麽樣啊……”說這話時,公子嬰還是閉着眼睛的,感情,他還在昏睡啊。而溫南華忽然讓他服侍的念頭,想來是在和睡夢中的公子嬰對話呢。盡管公子嬰并不知道,自己把夢中的“你”當成了溫南華。

溫南華從容,桃花眼彎彎,更顯得像是狐貍了。“汝,服侍侬舒服了,侬就答應不再動手打他。不然,這一切都不作數了。”

好家夥,好一只老鳳凰。為了舒服點,騙公子嬰,不過,公子嬰不知道就是了。

一聽不再打他,公子嬰一個激動,趴倒在地,随後又擔心“你”不高興,連忙來到溫南華背後,為其捏腿捶背,一個勁的忙活。

雖然是在睡夢中,但是…找人找的挺準的,就是手法……要了親命了。

溫南華的臉上一陣不自然,但是還是忍下來,讓公子嬰“服侍”了。

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讓你沒事找事。

活該!

“嗚啊……..”忽然,畫舫外傳來恐怖的叫聲,陰寒森冷,帶着無盡怨氣與殺伐。

正在給溫南華按摩的公子嬰忽然一激靈,歪頭夢語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感覺怪怪的。”

夢游中的公子嬰很可愛,至少不像清醒時那般的風流。

“啊…外面有人在唱歌。”享受着的溫南華哪準他停手啊,讓他繼續服侍自己。“侬舒服了,就帶着汝出去看看。”率先打斷了公子嬰要出去“聽歌”的念頭。

公子嬰脾氣絕對的好。清醒時,是君子,溫文爾雅,溫文儒雅,溫文如玉,笑面對人間也是纨绔,風流倜傥,放蕩不羁行為乖張,游戲天下。夢游或喝醉時….老實的要命,可愛的要命,完全就是個涉世不深還一直活在自己夢想裏的純真青年嘛。

“哎…汝為侬梳發吧,侬今日想在腦後編辮,就勞煩汝了。哦,記得将這些孔雀翎釵束在發辮裏。”溫南華真當是游湖了,優哉游哉的讓公子嬰服侍自己。

而公子嬰沒有任何異議,扶起溫南華後為其鞭發,那模樣乖巧的不可思議,唉,誰讓公子嬰喝醉了在夢游呢。

溫南華享受着,豔麗的臉上柔情似水,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配上朱砂淚痣,使其看上去越發的像是舒服至極的狐貍。

“嗷…..嗚啊……..”外面的叫聲不甘示弱,叫喚的更大聲了,連畫舫都震動了起來,與此同時,本該平靜的湖面忽然波濤洶湧,一股股的巨浪狠狠的拍打在畫舫裏,一下子就将畫舫拍的猛烈搖晃起來。

從畫舫外來看,烏漆墨黑的水浪狠狠拍打着畫舫,像是一個生氣的人在摔打物什,畫舫在水浪前,宛如落水的人,浮萍無根。

突如其來的搖晃,将公子嬰一下子就甩飛了,就在要再次撞上船板時,他被人抱起,轉身出了畫舫。而在離開畫舫的瞬間,可憐的畫舫在水浪的沖擊下四分五裂,壯烈犧牲了。

将公子嬰放在淩空毯上,溫南華看着已經鞭發但沒有系住孔雀翎的頭發,無奈一笑,随手一揮,數枚孔雀翎眨眼間出現在發辮末梢,配上那一襲酒紅色,頗有幾分貴氣。

“汝醒醒,莫要忘了汝還有事情要做。”輕輕拍了拍還在迷糊的公子嬰,讓其蘇醒。

公子嬰輕啊了一聲,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就看到了驚為天人的溫南華,笑呵呵道,“風華絕代….啊…嗯…天神之姿…只是長得有些妖冶了….尤其是那枚淚痣…太可惜了。”

溫南華垂眸,靜靜注視着他。不說話的溫南華少了那迷惑人的妖嬈和一絲媚氣,清清淡淡的,別有一股紅色風華。

公子嬰被看的一個激靈,又被湧來的大浪打個正着,多多少少清醒了過來。“哎…南華君,我們怎麽在這裏啊?下面…是發大水了嗎?”

溫南華見公子嬰眼神清澈,雖然略有渾濁,但應該不礙事了,便收回了視線。優雅一笑,“沒什麽,只是到了夜晚罷了。汝,該去工作了。”

夜晚的兖州,也就不是熟悉的兖州了,也就該到了公子嬰出場的時候了。

公子嬰将自己身上的水烘幹,但發現那些水上蘊含着淡淡的怨氣,随手一拍,怨氣瞬間消失。

溫南華聽見聲音,頭都沒有轉,就笑道,“冥王那家夥也是厲害,将魂牌都借給汝收魂了。汝可要用心哦,要是辜負了那家夥的心意,說不定一筆就将汝的壽命抹去百年,那汝可謂是得不償失。”

魂牌是冥王親手所創,正面寫着“收魂”二字,背後是冥界的印記,真是簡單粗暴。其作用就是收魂,尤其是冥頑不化或幫助那些魂魄後卻又言而無信或危害人間的十惡不赦之魂魄。魂牌裏蘊含着冥王的氣息,只要現任冥王沒有消散或魂飛魄散,世間衆鬼莫敢不從。魂牌會自動分辨哪些鬼魂是善是惡。善良的輕輕一拍,鬼魂身上的怨氣消散,随鬼差前往冥界,惡意的用魂牌一拍,怨氣消散,再也不能危害人間随後背鬼差送入冥界,若是十惡不赦的,魂牌不再手下留情,直接讓其魂飛魄散,連輪回都沒有。

據說,魂牌是當年剛當上冥王的時候,冥王世間歷練輪回時為了避免麻煩創造的。沒想到如今倒是給了公子嬰一個便宜撿。

公子嬰笑嘻嘻的摸着魂牌,擡頭看向波濤洶湧的河面。河面一刻不停,顯然是脾氣沒有發完呢。而在不遠處的兖州與河面的另一邊,影影綽綽的恍惚還有一個城市的模樣,從牌匾上可以看出刻有兖州兩個字。但和這邊燈火輝煌的兖州不同的是,另一邊的兖州昏暗模糊,還陰氣森森的,叫人不安。

公子嬰輕啊了一聲,搖着不知道從哪裏飛出來的折扇,滿意點頭。

“那模糊不清的兖州就是此地的目的地了。”那裏,游蕩着十三只鬼魂,正是他的任務。

溫南華盤腿坐在淩空毯上,一派雍容,“侬就不去了,留在這裏看戲,汝自己小心。”說完公子嬰就感覺自己的身下空了,猛然下墜。

“…就不能通知一下嗎,吓死嬰了。”公子嬰調整身形,向着“兖州”飛去。

毯上的溫南華無視身下的大浪,面前淩空出現白紙與毛筆,悠閑的在作畫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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