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累死了…..”将喝醉的九衡扔屋裏,公子嬰坐下喝水。

玩的太瘋了。九衡喝醉了鬧起來真要命,不僅鬧洞房差點鬧過頭,還一個勁的在【痕跡遺落】裏來回的走,也不怕迷路徹底不回來了。好在最後是風雅将他們帶出來的。

離去前,風雅曾告訴他,九衡要下凡應劫,醜時必須出發。

公子嬰知道,也很認真的記下了。他知道,神仙應劫,若不好,是關乎日後的九衡的一輩子的。輕則,千刀萬剮,前塵忘卻;重則,仙身如煙,灰飛煙滅。

所以,他将體內酒氣排出,等待着醜時到來之前,将昏睡的九衡喊醒。

公子嬰搖着折扇,欣賞着美景明月,想着遙景和疏骊,想着風雅、九衡還有昔日的那五人,想着昔日的輕狂十傑,想着自己,最後…想到了……

“小家夥,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忽來一語,響在耳畔。公子嬰驚訝擡頭,不遠處的門扉旁,溫南華着一襲棕衣白襖搖着羽扇,緩緩走來,豔麗的臉上少了那些飾品,看上去有些蒼白,但還算是紅潤。

直到溫南華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公子嬰才回過神來。搖着扇子,若無其事道,“沒什麽,就是酒勁還沒有散罷了。”

溫南華動了動鼻子,疑惑,“怎麽喝了這麽多的酒?煩心?”

公子嬰輕耶了一聲,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別說喪氣話。是嬰昔日好友的大喜之日,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南華君可不要在這個時候觸黴頭,壞了好日子。”

溫南華哦了一下,“那是侬的錯了。”說着看了眼屋裏,“汝之好友下凡應劫,是好事也是壞事。”

“怎麽說?”公子嬰一下子來了精神。

“九衡在天界是有一大劫的,本是渡不過去的,但辦法總是想出來的。故而,将九衡的天界大劫引到了下界,讓他去應劫并化劫。這是好事。”

“但,應劫不難,化劫卻是艱難。故而,這是壞事。”

溫南華說的簡單利落,公子嬰明白的清楚了然。

公子嬰輕笑,自成風流,“既然如此,九衡好友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再說了不是還有嬰嘛,必要時輕輕幫一把,只要不破壞了好友凡界的運氣,劫難嘛,很輕易的就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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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南華微微眯起眼,“汝确定?說的這麽肯定,想來汝也一定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劫難了吧。”

公子嬰點頭,随後側眸,嘴角一笑,“南華君真懂嬰。的确經歷的太多,所以劫難是一回事,應劫是一回事,化解也是一回事。看上去很難,實則簡單的不可思議。”

“一回事,合在了一起,卻是難上加難,但也異常的簡單。好比如因果,因緣。”溫南華接道。

“哎,那就要看人的想法了。想難,那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想容易,來來往往,舍得放下,悠然自得。”公子嬰眼裏的光華清透明亮,卻太過清晰,到讓人看不透了。

“那汝想的是什麽?難,亦或是容易?”溫南華望着天空,那裏,孤月悠然。

公子嬰輕聲道,“不過沉淪而已。”難、容易,都比不上沉淪。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昔日簡答的一切,到如今,竟變得如此之艱難,讓他舍不得放不下,最後只能獨自沉淪。沉淪在昔日年華裏,與那人傾盡天涯,自在逍遙,相依相伴,不曾離去。

但,那只能是往昔了。

溫南華像是沒有察覺到公子嬰的走神,緩緩眨眼睛,“汝為誰而沉淪?”不穿豔色衣服的溫南華,有一絲清冷素雅,周身仙骨生秋,道骨仙風。任何人都看不出,眼前的溫南華竟然是一只老鳳凰。

但是反正溫南華的法術修為是極高的,幾乎可以和昔日的帝神帝蓮華相媲美了。

公子嬰回神,啊了一聲,轉頭疑惑的看向問話的溫南華,眼裏滿是不解和詢問。“南華君,你說什麽了嗎?剛剛嬰走神了,沒有聽見你的問話。”

溫南華忽然淺笑出聲,晃悠着羽扇,“罷了罷了,時間快到了,汝去喚醒那位小友吧,免得耽誤了天時,又要多出麻煩了。”

公子嬰擡頭看,的确快到醜時了,也就不再廢話,連忙進屋将九衡喚醒。

“九衡,快到醜時了,快下凡應劫啊。”九衡嘀咕一聲,不動。

“九衡!!!快起來,別忘記了還要入凡間啊!!!”九衡終于醒了,雖然還是朦胧的。

公子嬰一揮手,一股水流灑在九衡臉上,刺激的他一個跳腳,“公子…公子你做什麽?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麽死!”邊說邊擦臉,但聽他口齒清晰,顯然已經蘇醒了不少。

公子嬰沒有在乎那些叽叽歪歪,很平淡的說了一句,“快到醜時了,別忘記了應劫。”他很平靜,因為聽到這話的九衡已經炸了。

九衡猛的化光而去,“多謝好友,等我化劫歸來後,定請你去吃酒。”人已遠,聲回蕩。

希望不會等太久。

公子嬰搖着折扇出去的時候,溫南華已經不再了,但是石桌上留下了一株櫻花。

那應該是溫南華喜愛的。

公子嬰注視着開的争豔的櫻花,懶散風流的嘴角挂着,卻不知在想什麽。

總讓人覺得,這樣的公子嬰,離人很遠,他可以輕易的看穿任何人的內心,明白那些人的所思所求,卻無人懂的他。他站在世界的盡頭,風流快活,醉生夢死。

無人在意,無人了解。

第二天,沒地方可去的公子嬰去了司命星君那裏轉轉,順便看看好友九衡的劫難是什麽。但是,他去的時候,司命星君出門了,并不在家。

公子嬰也沒有在意,穿過庭院來到了最裏面的司命閣。畢竟他以前沒少來,當然是駕輕就熟。

沒多久,他就在司命星君的書案上找到了命格簿,翻到了寫有好友九衡的那一頁。

“九衡清君入凡世應劫輪回,乃鸾夏王朝之皇叔,名為辜叔子,一生清廉,文武雙全,為鸾夏王朝立下赫赫戰功。後扶持新皇任,更是謹慎勤儉,可稱忠心愛國。然,三十六歲前一生順遂,三十六歲時,辜叔子有一大劫……”

清風相送,鳥語花香,暖日洋洋灑灑的照耀在臉上,可謂舒服惬意。

“真是倒了大黴了…..”公子嬰怎麽都沒有想到,就在他看完九衡的大劫後,司命星君突然出現,告訴他,他也要去下界入劫轉世輪回後方可再度回歸天界。然後,可悲的他連話都沒有問完,甚至連自己的那一頁命格都沒有看到,就被司命星君一腳踹下九重天闕了。

在降落的那一瞬間,公子嬰想到的是:司命星君,下次絕對不幫你帶酒喝了,一邊玩去!

然後他就感覺眼前一黑,再睜眼,他變成了無父無母,游歷四方的大商人公子非嬰。今日,是來鸾夏王朝見他的忘年好友,當今的寰王,也就是當今皇帝的皇叔辜叔子。

他今日一是見辜叔子敘舊,二是可能的話暫時先幫一幫好友,畢竟之前已經答應了,好友有難必要時他會出手,只要影響不太大,不幹涉好友的下界之事就好。三是…司命星君也太着急了,都沒有告訴他他的劫難是什麽呢就踹他下來了,這讓他在滾滾紅塵裏如何是好。

廢話!說你要歷劫輪回,但是啥都不知道,不茫然就怪了。所以,他讓自己暫時停留在好友身邊。

“您是公子非嬰?”一個侍衛出現在他的面前,詢問着。

公子嬰啊了一下,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公子非嬰”是誰。但好在在那侍衛變臉之前回神了。“正是雲游天下的商人公子非嬰。敢問,有何指教?”幸好他還記得前塵往事,不然可就難辦了。

侍衛沒有說話,從手裏拿出畫卷看了半晌,看的公子嬰嘴角一陣抽搐,生怕對方一開口就将自己拿下,畢竟這氣氛這畫面,他以前可沒少看,拿着畫像找人的,一般都不會有什麽好事。就在侍衛收起畫像在看向公子嬰時,公子嬰面容潇灑英俊,一派悠閑謙和。

“屬下奉寰王之命,來接公子,請随屬下進宮。”說完,一輛馬車突然出現,看着很簡樸,但勝在幹淨。

公子嬰看了眼四周,哈哈一笑,“有勞了。”随後進入馬車,将一切隔絕在外。

他并不擔心這輛馬車到底是誰的,也不在乎馬車要去向何方,反正他是可以回到皇宮的。但他現在是公子非嬰,而非公子嬰,那就要演好戲。畢竟,這一世的好友已經失去了記憶,不可能認得他了。

所以要入鄉随俗。

在馬車行路時,他偶爾挑開簾子看了幾眼,也看不出什麽,但是看着熟悉的街道,有些感慨。這讓他想到了許久前和溫南華的初遇,也是在凡間這樣的集市裏。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時間過得太快了。

終于,在看到了那屬于皇宮的顏色後,公子嬰放下了簾子,将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

公子非嬰是商人,辜叔子是皇叔,雖是忘年好友,也沒有差多少歲。但,禮儀不能少,他也和辜叔子約好,每個三年回來的時候,必會為辜叔子帶回來那些物什裏最好的一件。

這不是什麽賄賂,也不是什麽讨好,只是朋友之間的問候,昔日年少不曾因這身份責任而遠去湮滅。

馬車停下了。公子嬰從馬車裏走出,一路随着侍衛來到了辜叔子的府宅,很大氣恢弘,也簡樸的讓人看不出這裏住着鸾夏王朝身份最高貴連皇帝都要讓三分的寰王,如今的皇叔——辜叔子。

“好友,歡迎回來。”公子嬰剛要推門,門就從裏面被人打開。顯露出一人,一身灰衣幹淨樸素,和九衡一模一樣的臉上有着歷經滄桑的溫柔淡雅,不到三十歲的辜叔子,耳鬓旁竟然有了幾絲白發,夾雜在墨發裏,格外顯眼。

這樣的辜叔子,一點都沒有寰王的架子,浴血殺敵的不敗戰神,治國有方的皇叔,倒像是平常的大哥,親切爽朗。

尤其是那雙看向公子嬰的雙眼,眼裏的親切和驚喜,真實的不忍被蒙塵。

公子嬰看着這樣的好友,恍惚間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無論多久,九衡這顆赤子之心,都不該被蒙塵。

無論身處天界,亦或是凡間。

“好友,嬰,來看你了。”

辜叔子和公子嬰相擁在一起。

明明只是隔了一小會,卻感覺再次相見已經過了多年。

就好像現在,鼻子酸酸的,眼眶紅紅的。

好友…有好友如此,此生真的,三生有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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