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那又如何(八) 可這并不能讓我,在此……

黑雁宗的韓決老祖畢竟是千萬年前便已存在的強者, 即使如今只剩一只斷手,真正拼命逃奔的時候,不過剎那間便已離開南域, 而此刻不論是黑雁宗弟子,亦或聖城的強者, 都只能眼睜睜望着他離開,自身卻被禁锢在一股玄妙的力場之中, 尤其是黑雁宗弟子,最為令人震撼,其中原本的幾十人,頃刻間消融在天地之間!

“嘶……”整個空間之中, 似乎保持着一種詭異的靜谧, 誰也不敢多吭一聲, 就連逃出生天的韓決老祖,滿腹的怒罵也只在心中沸騰, 絕不敢脫口而出。

就在這份沉默中,聖原強者之中, 突然傳出一道略帶喘息的低啞聲音, “不知幾位前輩, 費盡心思活捉我二人, 所為何事?”

這個聲音祁珺十分熟悉, 正是與祁珺一同走下心煉路的楚意,方才兩人各自施展手段逃離,可惜效果不大,即便兩人都藏有後手,可面對等級的差距,效果顯然不大, 因此祁珺被聖原強者制住的同時,楚意也難逃厄運。

即便祁珺不必轉頭去看,也知道此時的楚意,必定情緒有些低落,可以想見,曾經的天之驕子,理所當然的奪得心煉路第一名後,正雲淡風輕的領了獎勵,下一刻便如被破了一桶涼水後的落湯雞般,被人提在手中,這個轉變,實在有些難以接受,這時,小六在祁珺衣領處扯了下,“珺珺,他看你。”

恩?

祁珺微微一愣,下意識轉過頭去,恰好與楚意的視線相對,這人的确是在看她,尤其是兩人目光碰撞後,這人的眼睛驀地明亮一下,緊接着,楚意深深看她一眼,手指攥了下脖頸之上的丹爐挂件,右眼隐晦的眨了一下。

祁珺目光有些發怔 ,有點沒看懂,她和楚意接觸不深,今日更是第一次見面,根本無法正确體會對方的肢體語言,不過從楚意的動作中,祁珺隐隐覺得,或許對方要做些什麽?

聖原強者之中,無人留意到他二人的眼神交流,楚意身後的聖原強者沉默片刻,“你好像很聰明,竟然猜到我們捉你二人,另有用途,不錯,我們聖原不論地域亦或是強者,都要比聖城多不止一籌,可唯有一種人,是聖原中極為欠缺的,沒有完整的傳承,我們即便拼盡全力,也無法培育出一個煉藥師,更不必說丹師。”

“可我二人并非丹師。”楚意冷聲道。

“很久之前,我便聽說随山居中,白紋白衣的弟子,皆是正式弟子,你應當是正式弟子中的翹楚之輩。而那名白紋黃衣的小姑娘,衣着倒是有些奇怪,不過既然和你一同奪得第一名,估計也極為出色的正式弟子。正式弟子之中,大都是煉藥師,這點我知道。”

聖原強者似乎為滿意,道:“不過,煉藥師已經足夠,足以減少輪脈境武者的傷亡,說句實話,倘若你二人是丹師,我們也不敢随意吞食你們煉制的丹藥。”傳聞中千萬變化掌控一心的丹師,比之煉藥師更為恐怖,完全可以用丹藥殺人于無形,聖原中的這些人,可不敢拿自身性命開玩笑。

“既然如此……”楚意低聲道,随着他的話音響起,他勃頸之上的丹爐咔嚓一下碎裂開來,手中驀然發出一道強烈的電光,在聖原強者還未反應之時,向着四處奔去,在這千鈞一發之刻,祁珺在小六的呼喊下,也猛然向後發動起手頭最強的攻擊,“斬憂!”

人生來,太多憂慮,太多憂患,太多憂愁……

若有一日,可醉留青峰意,少憂多歡喜……

柔柔,你還記得我在你生前,悟到的最後一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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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上永遠都不會有憂愁,即便有,也将被我盡數斬落,那就好了。

南域之上高達十丈的身影,微微移動一瞬,目光向着聖城中遙遙看來,神色間,竟然不複原本的冷漠之色,稍微有片刻的古怪,他的雙目中,此時此刻,只有那一段小巧的青色劍影。

這一劍,斬的是聖原強者,斬的是囚困自由的牢籠,也是斬的人生之中的憂患!

轟!

手中的鎢鋼長劍,幾乎要被祁珺體內積蓄的力量沖垮,一道巨大的青色巨劍的虛影,與電光交織成一片,向着聖原強者甩去,不知是否為錯覺,祁珺總覺得這一次的斬憂,發揮出的效果,比以前都要震撼的多,更似乎有所加成,難道是因為,斬憂的主人,就在這附近的南域……?

祁珺來不及多想,她實力也不過是二級巅峰,發揮出如此震撼的力量,早已将體力盡數掏空,只能緊緊盯視着楚意的身影,以殘餘的意志發動影步技能,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祁珺兩人便與迎頭追趕的季行等人,打了照面,接着就看到,這位來自南域的小夥伴,看向她的身後,嘴巴長了老大,“我草……”

他身後的季霖幾人,也驀地停在原地,神色微動,再看看像祁珺之時,目光難免多了幾分變化,有人小聲問道:“那是什麽劍法,好像比咱們潑墨山的潑墨劍法,還要……我說不出那種感覺,就是有種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滅你如滅蟻的感覺。”

“季霖兄,你确定這是随山居的煉藥師?而不是師尊新收的小師妹?”原本緊跟在季霖身後,一個吊兒郎當的潑墨山弟子,此時哭笑不得的問道。

季霖遲疑一下,點了點頭,“其實她有此實力,我并不以外,畢竟月前她攀登聖臺之時,曾在魂刀之下接連突破兩個小境界,更是在與江宇争奪第一時,略勝一籌。”

“魂刀之下突破兩個小境界?”那潑墨山弟子嘴巴微張。

“噗,江宇?”聖城之中,再次跟來數十人,恰好聽到季霖所言,想到對方口中提及的名字,衆人神色中微微一頓。

江宇此人,最近也頗為有名,此人進入聖城後,便立即突破輪脈境,後來找到在聖城中的家族,獲得許多資源,沖至乙榜前百,沒想到,江宇這種人,也曾敗在随山居師妹手中,這種感覺……就好像剛出生的貓獸咬死了雄壯威武的狗獸一般,令人無法想象。

衆人深深凝視着祁珺,這探究的目光叫小姑娘腳步一頓,沉默片刻,轉身湊近季行,啪叽一下坐上他身下的巨大龜殼,說實話,對于二級巅峰的弟子,擁有一個飛行漠寶,簡直就像身懷巨富的小孩,若非季行有個金錢殿主的師尊,只怕連底褲都要被人扒光了。

漠寶啊……

古漠之中,經過高人以特殊手法煉制的寶器,便是漠寶,比之祁珺的鎢鋼長劍這類蠻力打造的武器,更為有靈性,也價值更高。

祁珺眼神有點放空,想到聖城之中的漠寶,最低等的也需三十萬銘文點,幾乎等同于一枚破障丹,祁珺此刻見到這巨大的龜殼,眼中閃過的卻是一連串的銘文點,這時她又突然想起,楚意方才捏碎的挂飾丹爐,莫非也是一種漠寶?

祁珺覺得不能再想了,再想心就要痛了,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好像都比較窮啊。

“回去!”祁珺吞服了些彌補氣血的不入品丹藥,體力再度恢複,她拍了下季行的肩膀,從龜殼之上躍下,來自聖原的強者,絕非他們這些人,可以一拼,雖然楚意的丹爐,捏随後爆炸出的電光,足以擾亂對方片刻,她的斬憂或有或無,也起到不少作用,可接下來要面對的,必定是對方更為激烈的報複!

聖城之上的幾十道少年人影,在這一聲之後,轟然沖向地面,此刻,雲霧緩緩散去,神色冷凝的聖原強者,俯視聖城之中,“不過是兩名弟子,便有如此底牌,聖城可真讓老夫大吃一驚,可惜你們聖城的強者,如今還困在南域之中,根本來不及回歸救援,你們不趕緊交出這兩名弟子,何必還要做無謂的掙紮?”

天地之間,安靜下來,聖城之內,也靜谧之下,這些聖原強者,雖然口氣令人不悅,可說出的話,卻都是事實,聖城如今,的确無力抵抗這些聖原強者,交出兩名弟子,聖原得手煉藥師,也的确有可能,就此退去。

可是。

“那又如何?”随山居之上,剩餘的丹師,一步一步踏下主峰,這些人,大半輩子專研丹藥,修為最高也不過輪脈境,甚至有一部分人宅在洞府之中數百年,全身上下充滿着濃厚的落伍之風,可現在這樣閑逸的走下來,卻依然氣度清隽。

祁珺微微一震,她沒想到,這種時候,會有随山居的丹師出現,這些丹師之中,甚至有幾個人,曾看向她的目光,極為不善,可此時,他們依然出現在此列之中!

不遠處的潑墨山上,數千衆的潑墨山弟子,每人身後都背一柄長劍,這些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地面之上,與聖原強者對峙而立。

為首的一人擡起頭,緩緩道:“那又如何?”

柔水宮弟子應聲傾巢而出,衆多女弟子之中,唯有陸铮和殷斐兩個男子,如同萬花叢中一點綠,殷斐不發一言,倒是陸铮依然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抱臂瞅着聖原強者,就猶如瞅着一群耀武揚威的跳梁小醜,“嗤,那又如何?”

聖城遁天谷中,宋芸微微蹙起眉頭,在她看來,聖原之人所言,雖然太過霸道,令人厭惡,可交出祁珺那兩人,卻能保住聖城一脈,實際上極為劃算,“少主,這些人瘋了嗎……”

“你認為聖城是什麽?”江宇遲疑片刻,轉過頭來看向她,眼中微微眯起,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意圖。

“是什麽?”宋芸微微一愕。

“你認為是什麽,就是什麽。”

“我或許在聖臺之争與祁珺有過太多龉龌,可這并不能讓我,在此刻退縮。”

“師尊對我恩重如山,而我出身八域,也從來都是聖城人,我絕不允許,有人踩踏聖城的尊嚴,即使對方不可抗衡!”

“宋芸,人這一生,大抵從來都該為自己而活,但有的時候,或許總有那麽一兩次,也寧願随性為之,不去考慮任何後果!”江宇冷冷道,他腳步一踏,便離開此地,向着衆人積聚的地方,飛奔而去!

而金錢殿之中,這時幾個長老相攜而來,并未說話,但從目光中,可看得出,對于聖原強者的話,他們并不以為意,季行見自家這邊太過沉默,心覺這不能夠啊,這麽一想,季行便決定來個猛的,頓了頓,突然吼道:“老子就不是吓大的,就算這掙紮無謂,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這一道吼聲,幾乎破了音,如石破天驚,沖向聖城,沖向天際,好像凝聚着一股格外新奇的、聖城從未有過的、卻一直存在了千萬年的……奇妙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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