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鴻門宴
? 雲蒼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手掌上一陣的清涼。
忽的就睜開了眼。
暈血真是煩人。
雲蒼爬起來,捶捶還有些沉得腦袋。
死撐還真是累人。
當時看都不看手一眼,不是豪氣,也不是不疼,是不敢看啊,生怕當場就暈了啊。
可惜,再不看,包紮的時候還是會瞄到啊。小靈當時都吓傻了,扯了半天布,都沒成,難道還能看自己再多流血麽,只能自己包啊。
後面,深不可測的說話,不是為了什麽策略,以勢壓人,完全是為了壓制住想要暈倒的欲望啊,死撐的啊。名冊也是為了遮掩時不時停住,暗自賣力鎮壓的窘迫啊。
幸好,将錯就錯,沒出醜。
實在是慶幸,雲蒼不由得拍起胸口。
拍了幾下,發覺舉起的左手包着一塊青不青,黑不黑,還在往下滴着暗黃汁液的東西。
咦!什麽東西!
雲蒼死命甩胳膊。那團東西就是死死黏在手上,紋絲不動。
聞聞,還好,不臭。
有一股藥味,是草藥嗎?
雲蒼疑惑兼嫌棄的觀察着手上的一坨,小靈端着水走進來,一見雲蒼醒了。連忙颠颠的跑過來。
撲通一聲,随手放下水盆,雲蒼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肉跳了好幾下。剛轉眼就被小靈攔腰抱住。
“老爺,你醒了!太好了,我看看,還燒不燒了!”
額頭覆上一只冰涼的手。
恩?按理說,正值四月,不冷呀,手,怎麽會這麽冰呢?
雲蒼拉下額頭的手。
暈血之後會有點小發熱,他是知道的,沒大礙。
“小靈,你的手這麽冰。”
小靈縮回手,藏在身後。
“老爺手上的草藥需要很涼的水調和,也就冰一會兒,我,讓老爺不舒服了,我,不摸你的頭了。燒退了就好。”
他喏喏的樣子讓雲蒼嗅到了不對勁。
之所以叫小靈,皆因為他為人老實,卻又會察言觀色,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可很稀罕。
“你怎麽了?”
小靈默默地轉身去擰帕子,擰了,走過來,輕輕地給雲蒼抹臉。
雲蒼就看着他。
“被欺負了?”
小靈搖搖頭。
“我已老爺的身份命令你,如實說。”雲蒼輕輕揮開帕子,盯着小靈。
“老爺,恐怕這是我最後一次給您洗臉,伺候您了。”
雲蒼不明所以。
“你受傷了?”說着就往小靈身上瞅。
小靈往後退了退,避開雲蒼探究的視線。
“我是要走了。”
“恩?我沒有要你走啊。”
“是小靈自己要走的。管家,不久就會挑一個更有能力的來,聽說能文能武,定能幫助老爺,比小靈強得多。”
雲蒼撩開裘被,直瞪着小靈。
“給我個理由。”
小靈絞着衣角,突然抽抽搭搭,嗚咽起來。
“我,老爺有難,我不能幫上忙,平日裏,老爺都不讓我做事,一定是覺得我笨手笨腳,什麽都不會。我不能再害老爺,應該讓能保護老爺的人替我。”
雲蒼深吸氣。
“既然如此,你走吧。”說着,背過身去,躺下。
小靈哭哭啼啼的站起來,站了一會兒,還是過去給雲蒼蓋上被子。
雲蒼看着窗外,不說話。
半晌,一陣清香由遠及近,到了鼻子邊。
“老爺,我熬了菜粥,您喝了吧,補補血氣。”
“不是要走嗎,還熬什麽粥。”
聞言,小靈臉色暗淡,默默放下菜粥,轉身往門口挪。
雲蒼幽幽嘆氣。
小靈還沒走出門口,扭頭,看看雲蒼,往外走了一步,又退回來。
“老爺,我知道您氣惱我擅自做主,新侍從沒來的這段時間,還是我來伺候你吧。您再忍忍。”
雲蒼閉閉眼。
哪個氣你這個!真是的!不明白就別胡亂揣測別人心思,然後在那自怨自艾成不成。
“我不是氣這個!”雲蒼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氣沖沖的說道。
小靈呆住,稍後是不知所措的沉默,半天,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老爺,您是氣什麽?”
哎喲喂,終于問了。還不算太古板。
“氣你不懂,還亂想。我在這裏是監工,不是征戰沙場,要什麽武夫,天天給我惹事兒嗎?不讓你做事,是因為我本就能做,我站在這裏已不是太傅,身邊留個侍從本就奢侈了,在說,你不是因為我被孤立,跟着總是受欺辱嗎,我怎麽會嫌棄你。”
“可,我幫不了老爺。不能替你擋石頭。”小靈低着腦袋,耿耿于懷。
這管家都怎麽教的啊,這是教侍從呢還是教死士呢?
“身為老爺,什麽事都要侍從去做,豈不是草包一個。”
“可,可我…”
雲蒼打斷他。
“如果走,我不攔你。”
“老爺…”小靈說着又要去摸眼角。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不想走就留下,缺少的,又很介懷就去學,難道,有一天你發現哪兒又不行了,就走,你要換幾個老爺?男兒志在四方,自己變厲害,也就不用做侍從了不是。”
雲蒼一看他這樣,就冒出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就想到慕錦玄,氣就不打一處來。
小靈明顯驚呆了。
“老,老爺,你,你讓我不做侍從,我記下了,可,您這麽說,侍從都志在四方去了,不就沒人做侍從了?”
這死小靈,挺能辯駁啊。
“哼,你以為每個人都能做到的麽!”
慕錦玄那個昏君坐擁那麽多好資源,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浪蕩樣兒。一點建樹都沒有。
雲蒼哼一聲,翻身下床。看看天色,那些小吏也該罰完了。
小靈遇見第一次人生沖擊,捧着雲蒼脫下來的灰樸樸的藍衣衫,坐在門口,依着亮月光,慢慢縫補,把雲蒼說得話,翻來覆去細細咀嚼。
頭還有點暈,雲蒼随心情走,清風徐徐,景兒不錯。
還別說,慕錦玄那個昏君,在吃喝玩樂這塊,眼光真真是不錯的。
飛霞樓地處皇都邊緣,朝北,近有城郭,遠有深湖,小山,四周環繞着天然的山石和蒼郁喬木,是避暑登高游玩好去處。
尤其是晚霞鋪陳之後,完成一半的飛霞樓上,琉璃瓦閃耀着金紅,淡黃交織成的微微夢幻光輝。煞是好看。
不知道建成後,又會是怎樣一番繁華美豔的景兒呢。
“監工大人原來在此,幾位大人可在找您,共赴宴會一敘。”一位小吏站在雲蒼身後拱手說道。
哼哼,鴻門宴來了麽?倒要看看你們想要幹什麽。
“恭敬不如從命!”雲蒼轉身,微微一笑,跟随小吏走下飛霞樓。
雲蒼舉頭看了一眼眼前矗立的皇都算得上號的酒樓,眼眸劃過冷鋒。
走進去,立刻被一群人包圍,手立馬被某個拉住,直往富麗堂皇的雅間走。
“啊哈,雲大人,辛苦!”袁橋率先開口。
他一說完,站在桌子邊的幾個小吏唰唰跪了一地,跪下去後,都在微微顫抖,龇牙咧嘴的。
“大人,我們有大錯,您罰我們跪了一個時辰,給了我們面子,我們深知不可饒恕,願辭去官職,以儆效尤。”
雲蒼微笑着看着這一幕。
哼,說得真好聽,以此來堵我的嘴,不讓我上報吧。以退為攻,真是一步好棋。高帽一扣,我可怎麽拒絕好呢是吧。哼哼。
雲蒼只笑不說話。
場面安靜了下,袁橋立馬把雲蒼按到上席。
“吃飯而已,吃飯而已。”
雲蒼在袁橋拿開按在肩膀的手時,借由整理衣袖,撣撣肩頭。
幾位小吏就這麽跪着,沒人去管了。
雲蒼手裏被塞上了小酒杯,淺淺抿一口,目光掃向那邊,有幾個小吏已經開始咬嘴唇,臉色發白。
一口酒下肚。就在席上他人都滿臉笑容,開始舉杯,想要說話時,雲蒼看向袁橋。
“袁大人,這些人一起吃麽?”
袁橋臉上僵住,讪讪地笑笑。眼珠轉向其他人,扯起嘴角,随意說道
“呵呵,這個,他們可是為了雲大人而來。”
雲蒼點點頭。
“這樣嗎?那就起來吧。”
袁橋放下酒杯,笑着和其他人看看,一副打趣的模樣。
“他們犯錯在先,雲大人也是罰了要跪的,既然他們認錯,多跪一會兒,又有什麽,真心悔改嘛,就要拿出誠心,往後,還要在雲大人手底下出力,理應的。”
雲蒼笑笑。
“袁大人說的也是,如此懂事部下,雲某,親自去扶,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說着就起身走向一排小吏,蹲下,扶住其中官職最大的。
“不想莫名牽涉進來做墊腳石,不如歸去吧。”低低耳語後,将人往起拉,默默地又被小吏使力退了回去。
雲蒼笑起來。
幾個也不是傻子嘛!
“袁大人你看,他們心意已決啊。”
雲蒼回身,坐下。
呵呵,玩砸了吧,誰不怕死,明哲保身你們會做,他們也會做。想用這個提醒我,不要和下屬鬧僵,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好,可惜呀,你們做的太薄情,一味的将他們推上浪尖。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如此了,這下子,幾個小吏一走,監視的人數銳減,看你們如何遮掩。
袁橋望望端起酒杯,臉露苦笑的雲蒼。
一記眼刀刮向幾個小吏。心裏懊惱不已,真是蠢豬,不會見風使舵的嗎!假裝悔過過度了,還不自知,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桌子上坐的人中,只有雲蒼有調度人力的權責。他說了允了他們的辭官,那就是板上釘釘了。
恨,這一招居然浪費了,這個雲蒼又多了一條必須上報的緣由。
“罷了,雲大人也不必遺憾。”袁橋言語間少了幾分熱忱。
袁橋态度一轉變,其他人紛紛跟随,找由頭将雲蒼灌了個爛醉。
雲蒼一趴下,袁橋就叫來人。
“将雲大人送回去,這是上好的醒酒藥,熬好給雲大人喝了。雲大人醒了酒你就回去吧。”
來人将雲蒼扶出去。
熱鬧的宴席立馬安靜下來,人人臉上都浮起不快。
“袁大人,沒想到,才一招就鳴金收兵。”
“哼,那些廢物,算了,我自有對策,飛霞樓還有一個多月就可竣工,這期間,只要這個雲大人迷迷糊糊,顧不上寫奏折,等飛霞樓建好,他想鬧出點事兒,也是黃花菜都涼了。”
幾個人朝袁橋默默豎起大拇指。
“這個雲大人,本來就不得吾皇待見,總是沖撞吾皇,被貶後,極力想回到朝野,想踏着我們得回太傅之位,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太不會籠絡人,孤子一個,能現多大風浪!”袁橋從鼻子裏哼一聲,臉上滿是不屑。猛喝一杯酒,抹抹嘴吧,說道。
“袁大人,他身邊不是還有個侍從麽,大人怎麽處理?”
“怎麽處理?哼,和那幾個小吏一樣的處理。”袁橋說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命人和那個侍從講,找雲大人找不到,請他一起去找,屆時,飛霞樓外有的是偏僻,高聳之處,失足墜死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再說,身邊帶着随從本就不是監工之位該有的。雲蒼,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一個侍從罷了,誰管他。”
幾個人紛紛點頭。此法幹淨利落,只要做好處理,找好由頭,就不怕節外生枝了。
“大人,給雲大人吃的藥真的能讓他一個月都昏昏沉沉,除了吃就是睡麽?”一個人還是不放心,追問。
袁橋夾了口菜,噶吱噶吱嚼着。
“當然,混在了醒酒藥裏,一個月都是短的,反正,他撞了幾回柱子,又曾是要人伺候的官家嬌貴身子,在這工地之上,有個頭疼腦熱,月餘不好,也是合理,沒人起疑的。”
“袁大人好計謀。”
“過獎,過獎,沒有幾位的扶持,袁某什麽都不是。”
“哈哈哈”
安靜的宴席,登時又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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