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群神經病
? “嚯!”
“嚯嚯!”
雲蒼一點血肉都沒有的幹涸小聲笑,在寬敞安靜的馬車裏蕩着回聲,引人注目也引人側目。
朝他側目的就有三個人。
雲蒼挪挪屁股,坐的更端正些,猶疑着要不要先移開下視線,從緊靠身邊的車窗望望外面,車轍的輕微吱嘎聲尤其大聲呢。
哇靠,已經尴尬到,放大外界聲音掩飾自己內心,擾亂心思的地步了嗎?
雲蒼撇撇嘴,将膝蓋上的小人兒扶扶正,習慣性地撩了下衣袍邊。
“你抱着的人是子嗣?”
雲蒼壓根沒料到對面的人會開口。
“啊?”
對面的人正正因為颠簸而略略歪斜的束發冠,不輸于女子的白皙手指劃過暗藍夾金紅的冠面,格外惹人嗎,眸光。
“難道不是?”
“啊?”
“恩?”
“啊?”
雲蒼張着個嘴,只會啊啊亂叫的樣子終于惹惱了對面之人身旁坐如鐘的彪形大漢。
黑中泛紅的臉陡的橫眉冷對,把雲蒼弄得渾身一哆嗦,懷裏的孩子跟着也是一哆嗦。
“啊,什麽啊,慕爺問你話呢,聽不明白嗎?你的口音不也是皇城那塊的嗎?啊,啊的,看着也不像傻子吶。”
大漢說着說着,還給了雲蒼一記白眼,可能大漢不常做這個動作,白眼翻的像死魚眼,而且是不太容易回位的那種,莫名的添了喜感。
可,大漢可是坐着,頭都必須低着的體型,威懾力絕不弱。
雲蒼又是一哆嗦。
懷裏的孩子趕忙回身抱緊雲蒼。
雲蒼此刻在心裏幹流淚。
天上就沒有掉餡餅的事兒吧。
看對面幾人,穿的都不俗,精神面貌也是不俗,肯定非富即貴,一定是瞧不起他這樣腿上沾着泥巴的,一看就是沒地位的人了。一定是随心而至,開始時心情佳,順道帶上他,馬車走了一段兒,心情沒那麽好了,就嫌棄了,後悔了。
不然,也不會自己在對面那位看着像是頭頭的人每每望過來時,附上笑容,均被用冷臉招呼了。
想着想着,臉就苦巴巴起來。
正被雲蒼腹诽的人,轉着兩顆做工精致逼真的玉核桃,慢慢停住,揮手按住還有話說的大漢。
“不可吓到人家。”
大漢頗委屈。“慕爺,我沒有吓人吶。”
一直随着馬車搖擺方向,歪來歪去的小個子男,噗嗤一聲笑起來。捂着嘴,整整嗤笑了十幾下。
大漢面子挂不住了,一巴掌把小個子拍到了自己腿上。拳頭迅速的捶打着。
“笑個球啊,真讨厭,真讨厭。”
雲蒼直接石化。
你麽,他要下車。
“啊哈哈”小個子手掌滑下胸口,捂着胸口,笑到飙淚。兩條小短腿直蹬,把挂在腳上的衣袍邊都給蹬壞了。
雲蒼遲鈍的低頭看向那塊壞了的衣邊,還在張着嘴。
不會是遇到了一群腦子不好的了吧。
你麽,他要下車。
在太傅府呆了兩個多月,他是知道的,古人,特別是有身份的人,都會注重自身的舉止,像慕錦玄那個傻子,笑到露牙齒已經算是特立獨行了。
可,面前的兩個人刷新了他的認知。
看了一會兒,雲蒼自覺,不該這麽直白的盯着人家看,多不好。
一時沒了該擺上什麽表情主意,被小個子的笑聲洗腦,也跟着嘿嘿傻笑了幾聲。
大漢徹底暴走。
怒目而視雲蒼。
“笑什麽笑,你知道啥呀,你就笑,傻兮兮的。”
雲蒼笑容僵在臉上,一口老血堵在喉頭,臉憋得通紅。
“不要吓人家!”冷臉面癱男重複。
“啊哈哈哈!”小個子繼續笑。
“幹啥呀,這是!”大漢依舊捶打小個子。
要不要從窗口跳車?雲蒼繼續思索這個迫在眉睫,很深奧的問題。
“啊哈哈哈,你一頓吃八碗飯,兩個月長一個拳頭高度,眼睛一瞪,堪比雷公降臨的面容,還不吓人?你哪裏來的臉如此說?啊?啊哈哈哈!”
小個子伸出巴掌在豬肝色大漢臉上連連拍打,發出piapia的脆響。
大漢喊了句讨厭,直接把小個子掀出了馬車外。
雲蒼傻眼。
馬車行了兩步,急停。
大漢猶自在面癱臉前抱怨小個子的惡行。
雲蒼放下懷裏的孩子,急忙跳下馬車。
“人都摔壞了,你們還坐着,冷血啊!”
腳一沾地,雲蒼都快跪了。
小個子站在幾步開外,扶着膝蓋還在悶笑。
雲蒼怕是羊癫瘋,還是走上前,檢查。
小個子突然止住笑,愣愣的看着他。
雲蒼與他對視。
“沒,沒事?”
“嘔!”
雲蒼臉都綠了。
于是,在大漢溫柔的注視,小個子冷然的睥睨,原冷臉男笑意盈盈的張望中,身旁堆了半人高沾滿了擦拭穢物樹葉的雲蒼,嘴裏嘀嘀咕咕的雲蒼埋頭猛力擦拭。
先前在懷裏的孩子,同情地看着他,蹲在地上,拿着幾根樹枝,在雲蒼手裏樹葉被扔掉時,遞上新的。
雲蒼撩了撩衣袍,還是覺得有味道,眉心擰得更緊。
他可不會裝什麽淡然,那味道,都快把人熏死了,裝得下去嗎?
所以,小個子難看的臉色,他看過去看得很坦然,覺得沒啥對不起的。照顧了別人的心情,誰來撫慰他的悲苦?
自己痛苦,快樂別人,那種不利于人類延續的傻事,他沒興趣做。
“同坐許久,還沒問兄臺大名,在下慕錦夜。”
雲蒼手裏的樹葉啪的掉落在地。
連心理活動都省了。
拉起地上蹲着,忠心耿耿挑選樹枝上最大片樹葉的孩子,拔腳,悶頭疾走。
“哎?哎?兄臺!”
雲蒼扭頭,好看的濃眉豎起,朝優雅提溜着袍角,跑的如清風拂柳追上來的慕錦夜大聲一喝
“別特麽跟着我!”
慕錦夜聞言一愣。
雲蒼吼完就後悔了。
因為,
小個子正抱胸站在他面前,渾身散發着冰窖寒氣的盯着他,手裏一把彎刀,恰到好處的架在雲蒼脖子上。
所謂恰當好處,即是,雲蒼覺不到一絲疼,卻足夠讓他停下。
奶奶的,還沒到目的地,就遇到匪徒了麽?
怪不得,明明讨厭他,卻還是讓他上了馬車。
穿得那麽有身份,也是遮人耳目,造成錯覺,放松警惕吧。
雲蒼第一反應不是瞪,顯示自己的堅強,威武不能屈;不是哀,表達出自己的可憐;而是快如閃電的把孩子眼睛捂住,掖到自己臂膀下。
“有什麽對着我來就好,孩子是無辜的。”
小個子卻哼了一聲,收起刀,把雲蒼一把搡到小步子跑上來的慕錦夜那邊。
“爺問你話,答!”
大漢跑得比慕錦夜快,超過他時,幹脆夾住慕錦夜,幾個跨步到了雲蒼身邊。
“別吓到人家!”
慕錦夜連忙附和,斜睨了一眼小個子,在大漢放下他時,輕輕敲了一下小個子的腦頂。
小個子臉色劇變,連忙跪下,标準的皇家跪禮。
“慕爺,七夜知錯。”說着反轉刀鋒,對着自己的臉就劃下去。
雲蒼看大漢,大漢面無表情,看慕錦夜,慕錦夜見怪不怪。
你麽,一群神經病。
抽起身邊的樹枝,毫不猶豫的揮下。
“啪!”刀落地。
雲蒼承認,他是帶了些報複的成分揮下的,所以七夜的脖頸上留下了兩道紅條。
他暈血啊!神經病們,求行行好,別折騰他的腦部神經了好嗎?
雲蒼半認命半清淤的吐出一口氣,嘆息。
“在我身上吐完了,還想濺我一身血?你們到底想幹什麽?要錢?沒有,要命?恕我不想給,要色?我們都沒有。有沒有可談的條件?”
小個子驚呆了,對着雲蒼深深低首。
“主子,七夜,日後定當相伴左右。”
大漢站到慕錦夜身後,拾起那柄彎刀,合上刀鞘。
“神經病!”
雲蒼實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啥?”
三個人都是不懂得看向他。
“我特麽沒錢,你沒聽見啊,我養得起你嗎?這個孩子,我還要養着,哪有空管你,你難道要和一個孩子争寵?回你主子那邊,我特麽一輩子都不想做主子。主子你媽逼。”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七夜對自己俯首稱臣的樣子,就想到自己也是該這般,不得已,卻又奴顏婢膝的跪在慕錦玄那個昏君腳下的吧。
氣就不打一處來。
除了懷裏的孩子,其他人均用目瞪口呆的神情望着他。
雲蒼斂起衣袍,扣扣腳上看着已經幹掉的泥巴,發現還是扣不動,憋氣的甩甩腳,吃力的一把抱起靠在他大腿上的半大孩子。邁腳往前走。
哎~~~還真沒想到,自己會和給與方便之人紅臉。
多麽的不符合自己的形象啊。
神經病,幫了他,的确是真的嘛。哎~~不該嫌棄他們的。
雲蒼發完火就後悔了,又沒有立場回頭。
慕錦夜望着雲蒼歪歪扭扭遠去的背影,無聲的一笑。
真沒想到那個怯怯站在路邊,全身上下沒一處無泥點子的男人,竟然會這麽有氣勢,連七夜都給震住了。
舉起捏着玉核桃的手敲打下巴,眯起眼睛,慕錦夜挺有興趣回憶這短短的幾個時辰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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