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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丢”的人(2)◎
女鬼沒有在意關閉的陰陽門,而是飄到一個正在吃肉蟹煲的小鬼面前,将手裏的照片舉給他看。
“請問,”女鬼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含了盤沙,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你有見過,這個小女孩嗎?”
小鬼将注意力轉移到照片上,看清上面的人後,搖了搖頭。
女鬼的表情沒有産生任何變化,仿佛這樣的問答已經發生過無數次,她早已經習以為常。
她挪動身體飄到下一個鬼食客面前,重複問了遍她的問題,很可惜,仍然沒有得到答案。
女鬼不知疲倦地問遍了食肆裏所有的鬼食客,在得到一致否定答案後,她緩慢地、機械地将頭轉向陳喬一。
“請問,”女鬼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片刻,将照片舉到陳喬一面前,“你有,見過她嗎?”
照片上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三四歲大,笑嘻嘻的,有點嬰兒肥,很可愛。她頭上紮着兩個高高的羊角辮,穿着一件厚實的棉襖,棉襖的款式很老舊,不像是屬于這個年代的樣式。
“沒有,”陳喬一從容不迫地看着女鬼,頓了片刻,又指指陳丞,補充道,“他也沒有。”
女鬼低低“哦”了聲,臉上依舊看不出情緒。只見她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進心口處破破爛爛的口袋裏收好,仿佛那照片是比她的魂還要珍貴的東西。
“那就,對不起了。”将照片放好後,女鬼居然深深地向陳喬一和陳丞鞠了一躬。
下一秒,她周圍萦繞着的黑氣驟然暴漲,原本就已經及地的長發更是在霎時變得更加稠密纖長,慎人尖銳的指甲從發縫裏鑽出,仿佛能直接取人心髒,“我也不想,這樣做的。”
陳喬一連眼睫都沒顫一下,甚至低眸玩起自己的頭發,漫不經心地問:“噢?怎樣做?”
“有人告訴我,如果我能,毀了這間食肆,他就能告訴我,照片裏的人,在什麽地方。”大概是很長時間都沒有說過這麽一大段話,女鬼的聲音越漸沙啞,聽起來也很吃力。
她擡起頭,食肆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那張臉看起來更為可怖:“我原本打算的是,要是你們之中有誰,知道她的下落,我就可以,不殺你們,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得取你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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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了嗎,”陳喬一眼尾微微上揚,卻是在和陳丞說話,“果然是個大傻子。”
食肆內的冷氣凝滞一瞬,女鬼盯着陳喬一看:“你說,什麽?”
“我說你蠢,”陳喬一懶得再裝,她揮揮手,食肆裏的鬼食客就在頃刻間消失不見,“被人賣了還要幫着數錢,不是大傻子是什麽?”
女鬼抿起唇,立在原地沒動,像是在思考着什麽,過了幾秒,她緩緩問:“你是說,他們騙我?”
“你口中所說的那些人有沒有照片裏的人的下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一旦你敢在食肆裏動手,我就能叫你有來無回。”陳喬一無所謂地聳聳肩。
“到時候,就算他們手中真的有你想要的線索,那又如何呢?”
不用女鬼說,陳喬一也知道在背後唆使女鬼來食肆找麻煩的是什麽“人”。
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挺好。食肆裏有魔女姥姥下的詛咒,陳喬一也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女鬼來食肆一趟,多半是個送人頭的,但女鬼本身的實力不弱,哪怕只能傷到陳喬一分毫,于他們而言都是血賺不虧的買賣。
女鬼搖搖頭:“狂妄。”
“狂妄?”陳喬一笑起來,出于好奇,她沒忍住問,“你知道陳喬一嗎?”
女鬼:“不認識。”
陳喬一:“...”怪不得。
她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受傷,轉頭便對着陳丞“哭訴”:“大狗狗,我白頂着‘魔女’這麽個稱號在陰陽兩界混這麽久了。”
“魔女?”女鬼的表情終于産生一絲變化,她上下打量起陳喬一,黑長的指甲稍微收斂了些,但依舊對陳喬一的話持懷疑态度,“陳橋月不應該,有這麽年輕。”
聽到“陳橋月”三個字,陳喬一瞬間收起虛僞的神色,眯起眼看向女鬼:“你認識我姥姥?”
“姥姥?”女鬼臉上露出明了的表情,很快實誠地搖頭,“我不認識,只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魔女的名號。”
“魔女,無所不能。”
女鬼話落,垂下頭沉默好一會兒,張牙舞爪的如瀑黑發和長指甲全部縮了回去,又鄭重其事地向陳喬一鞠上一躬:“很抱歉,我收回,我之前的話。”
“如果,您真的是魔女的話,可以請您幫我,找回我的,女兒嗎?”
女鬼名叫孫芹,真要算起來,她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鬼了。
魔女的壽命一向比人類長得多,陳喬一看着像是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實際上已經活了大幾十年。而在孫芹還沒成為鬼的那個年代,還是魔女陳橋月盛名的時期。
孫芹是偏遠鄉村裏的人,年紀輕輕就結了婚,婚後半年有了身孕,沒多久丈夫便說要去大城市裏打工,卻再也沒回鄉裏過。
村裏的其他人都說她丈夫肯定是看上了大城市裏的漂亮女人,不會再回來了。奈何孫芹是個倔驢,不僅咬牙将孩子生下來,跟着自己姓,取名為茴,還一直帶在身邊,獨自撫養。
好在孫芹會編草帽草鞋這樣的手藝,差不多每隔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就會拉着小孫茴,帶着自己編好的手藝到鄰近的縣城裏去賣。村裏的人同情她們母女倆,偶爾也會給她們一些生活上的幫助。
日子也就這麽平平淡淡過去。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小孫茴才剛剛長到四歲,孫芹還在攢她将來上小學的錢,又挑着兩籃草制手藝到縣城裏去賣時,一不留神身邊就沒了小孫茴的蹤影。
孫芹當天找遍了整個縣城,走得筋疲力盡,腳都磨出血泡,卻沒能尋到小孫茴的下落。
瀕臨絕望的孫芹去報了警,當詢問起是否能找回女兒時,警察面露難色,委婉地告訴她,近來縣城人販子突起,兒童走丢的事件比比皆是,找回的可能性并不大。
孫芹不信邪,帶着僅有的一張小孫茴的照片去打印了厚厚幾沓尋人啓事,見牆就貼,逢人便問,“請問,你有見過這個小女孩嗎”,只可惜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
時間一長,孫芹漸漸對這樣的對話感到麻木,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幾月過去,縣城找不到人沒關系,她可以走到更大更遠的城市去問。
一兩年過去,用完積蓄沒關系,她變賣了村裏的房子,自己吃了上頓沒下頓不要緊,尋人啓事卻一張都沒有落下。
幾年過去,徹底沒了錢也沒關系,她想盡辦法找到了以前的丈夫,看到丈夫家庭圓滿、事業有成,她絲毫沒覺得心酸苦澀,只求丈夫能幫幫忙,結果卻是被稱作“瘋婆子”,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
“所以後來,你就變成鬼了?”陳喬一單手撐着下颌,另一只手端着前兩天做好的冰鎮果釀,漫不經心地搖了搖。
孫芹低頭,看着自己被黑氣纏繞、幾近幹枯的手:“是。”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天死的,她只記得那天,她剛問完一個路人,就當着路人的面直直倒了下去,手中沒有貼完的尋人啓事散落在地,像極了她那顆快要絕望又不甘絕望的心。
變成鬼後,孫芹依舊沒有放棄找尋,甚至慶幸自己變成了鬼。
因為鬼不會餓,不會累,不用頂着雙全是血泡、找不到完整血肉的腳四處奔走——她可以不眠不休地繼續找她的女兒。
孫芹也從其他鬼口中聽到過魔女陳橋月的名號,但魔女神出鬼沒,還沒等到她尋到陳橋月的下落,就聽說陳橋月已經消失了。
陳喬一拖腔帶調地“噢”了聲,又懶洋洋地問:“那你為什麽要殺鬼?”
她話落,孫芹的眼神便變得冰冷起來,黑氣驟濃,聲音發狠:“他們該殺!”
按理說,的确很少有東西能傷到鬼,但孫芹身上的執念太過濃厚,以至于怨氣太重,在死後便化成了和陸優一樣的兇鬼,擁有了傷鬼的能力。
而鬼至陰至暗,孫芹每殺一只,她的怨氣便多一層,最終成長為今天的模樣。
“我沒有見誰都殺,”孫芹好不容易将情緒平複下來,又緩慢地開始解釋,“我本性并不嗜殺的,只是他們都該殺。他們生前,都是人販。”
孫芹記得,她當年抓住第一個剛化鬼的人販子時,曾經拿着小孫茴的照片問他,在他販賣過的那麽多人當中,有沒有小孫茴。
那時候的孫芹并沒有現在這麽恐怖兇厲,人販鬼還沒有那麽怕她,只當孫芹這是在無能狂怒。
促使她下死手的最後一劑藥引,則是人販子匆匆瞥了眼照片後,嘿嘿笑着說:“誰當人販子還要去記自己拐的人長什麽樣啊,只管數錢不就行了。”
聽,多可笑。孫芹放在心尖尖上、直到死後都還在拼命找尋的寶貝,在這些人販子的眼中,只不過是單純用來換錢的工具。
所以她讓這些人付出了代價。
“魔女,或者...陳老板?”孫芹記得今天白天她在食肆外游蕩時,裏面的食客都是這樣叫陳喬一的,“能不能請您幫幫我。我保證,在找到阿茴後,我就會去地府認罪。”
變成鬼這麽多年,孫芹知道鬼之間不能相殘,而她又殺了那麽多鬼,不是沒有陰差來逮捕過她。可是她還沒有找到阿茴,不甘心就這樣下地獄,所以一次次狡猾地從陰差手裏逃脫,今晚冒險來食肆,也是抱着最後的希望。
哪知陳喬一眼也沒擡:“不行。”
孫芹蹙起眉,她倒不覺得陳喬一有幫她的義務,只是疑惑陳喬一拒絕得這麽幹脆的原因:“為什麽?”
“難道我看起來,”陳喬一偏了偏腦袋,“很像是個會熱心做好事的大善人嗎?”
孫芹的瞳孔微微瞪大,還想再說什麽。
陳喬一卻已經放下手裏的玻璃杯,同時啓唇,聲音很輕:“出去。”
下一秒,孫芹的魂體被直接推出食肆。
言出法随。
就算是孫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力量在魔女面前,也是這麽不堪一擊,而她剛剛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魔女狂妄。
食肆裏只剩下陳喬一和陳丞,安靜得不像話,陳丞甚至覺得,自己可以聽到陳喬一平穩清淺的呼吸聲。
昏黃燈光打在陳喬一的半邊臉上,紅瞳藏在細長的睫羽之下,讓人很難看清她此時的神情。
許久過後,陳丞聽見陳喬一輕聲問:“大狗狗,母親都是這般疼愛孩子的嗎?”
她微微仰起頭,燈光照亮了她整張臉。
陳喬一平日裏很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試探,困惑,易碎,像是個被長輩責怪卻根本沒做錯事的小孩兒。
陳丞的心忽然被狠狠揪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感謝你能夠看到這裏,鞠躬!
下章就要入v啦,将會有萬字更新掉落,比心~
下本開《我養的紙片人他不對勁》,文案如下,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去專欄點個收藏哦~
路枝枝酷愛各種模拟經營游戲。
以至于當手機彈出“想試試最好玩的模拟經營游戲嗎!”的頁面時,路枝枝毫不猶豫地點了進去。
只是等游戲界面加載出來後。
路枝枝:“上當了。”
開局降落在荒郊野外,留給她的只有一間一粒米都不剩的破爛店鋪,還有個疑似店主、滿嘴跑火車的騷/包男人。
路枝枝:“我拿頭來經營這種破地方?”
但角落裏的虛弱男人明明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仿佛下一秒就要提不上氣來了,還執着于撩起桃花眼注視虛空,懶洋洋地問:“好心人,還是哪路菩薩?賞口吃的好不好?”
路枝枝:“......”
他看起來好可憐,氪個六塊好像也沒什麽?
然後,路枝枝從六塊一路氪了好多個“648”。
修店鋪、拓田地、填倉庫,搞經營。
破破爛爛的荒野店鋪一躍成為享譽各個位面的存在,生意興隆,賓客如雲。
路枝枝頓時成就感爆棚:“沒有什麽是氪金不能夠解決的。”
如果有,那就再給騷/包男人氪一單。
于是乎,她戳戳剛關好店宣告打烊的秦鸩,興沖沖問:“你覺得咱們店鋪還差些什麽嗎?”
秦鸩望着虛空,桃花眼微斂,意有所指道:“還缺一個救過我命的小菩薩。”
路枝枝:“?”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了起來。
秦鸩被困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店鋪裏足足半年。
他出不去,沒有食物來源,卻不會餓死,每天重複着睜眼、看着太陽從東到西、再到閉眼的日子,想死不得。
直到某一天,死寂的店鋪裏突然冒出一個軟糯輕細的女聲:“這是什麽鬼地方呀。”
從此往後,秦鸩黯淡絕望的世界裏多了一個溫暖小太陽。
小太陽為他帶來了充足的食物,有盼頭的生活,絕對的自由和愛。
理所應當的,他将小太陽捧在手心,含在心尖尖上。
◎最新評論:
【加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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