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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藝術家(2)◎
陳丞認真地看着陳喬一的眼睛:“你是在生氣嗎?”
陳喬一覺得好笑:“生氣?我不會生氣。”
一想到魔女不是很能夠理解人類的情緒, 陳丞沉默片刻,也不再繼續追問,他低聲回答:“不是我的血。”
與此同時, 用柔軟的發輕輕蹭了蹭陳喬一的掌心,像狗狗讨好主人那樣。
聞言, 陳喬一微頓, 将陳丞拭過血的大拇指放到鼻尖下聞了聞,味道倒有幾分熟悉,但的确不是陳丞的氣息。
她在腦海裏搜尋一遍答案:“路天的二叔?”
陳丞點頭承認。
陳喬一又問:“你打的他?”
這回陳丞遲疑了兩秒, 才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沒想到自家悶狗還會有主動打人的一天,陳喬一饒有興趣地勾起唇:“理由。”
陳丞:“...”
陳喬一也不急,左手食指勾撓起他的下颔:“啞巴了?”
陳丞突起的喉結上下一滾, 腦海裏回憶起某個畫面, 陰鸷神色從臉上一閃而過。他擡手覆上陳喬一的手背, 在上面來回摩挲, 似乎是想要抹去什麽痕跡, 又怕會弄疼陳喬一而不敢用力。
他啞聲:“他碰了你。”
陳喬一挑眉:“他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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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的确有過這麽一回事。
陳喬一很排斥人類的觸碰, 尤其是她感知得出來, 路全的手摸上來時,腦子裏存的都是些下流龌龊的心思。
不過她曾經花過幾年時間嘗試融入人類社會, 在那幾年裏, 她很好地學會了如何随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才不至于在食肆裏就動用能力, 用她的方式讓路全付出代價。
陳喬一本打算之後再找路全算賬, 結果因為陳丞的不告而別, 她就直接将這檔子事忘在了腦後。
沒想到陳丞先替她把這個賬給算了。
她食指貼上陳丞的眉心, 目睹了整個過程。
怎麽說呢, 難怪陳丞的臉上都被濺上了血。
路全确實被揍得挺慘的,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受虐。
讓陳喬一印象最深刻的,則是在這場受虐進行到最後的時候,陳丞狠狠踩上了路全的左手,臉色卻沒有因此得到任何好轉。
他垂眸睨着路全恐懼到生不如死的模樣,目色陰沉,說話的語氣冷得仿佛夾了冰渣:“滾,以後離祂遠點。”
“祂”和“她”的發音一模一樣,陳喬一沒能聽出其中的區別。
但魔女依舊發現了某個新大陸,她歪了歪頭,口吻新奇:“所以,真的只是因為我?”
陳丞臉上露出幾分困惑,不太明白陳喬一為什麽會這樣問:“只是因為你。”
顯然,陳喬一被這個答案取悅到了。
她将腳從陳丞的腿上移開,蔥白潔淨的指尖一下下揉着陳丞的發。
陳丞的長相硬朗,發絲卻出奇地軟。
她輕哼,低罵出聲:“蠢狗。”
陳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又挨了次罵,但陳丞覺得自己被罵得值。
因為他聽得出陳喬一的笑聲很愉悅,像是個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小孩兒。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在第二天的時候,路天的身影又出現在了食肆裏。
發現更換了新菜單之後,路天的情緒還有些低落:“原來每天的菜是不一樣的啊。”
平時他吃的都是家裏媽媽做的飯,昨天是他第一次到食肆來,發現菜單上只有一道全家福炒飯時還覺得驚訝,原來光靠一道菜就能開起一家這種規模的食肆嗎?
而今天截然不同的菜單很好地解答了路天的疑惑。
陳喬一剛從食肆外面進來,恰好将路天這句小聲的呢喃聽進了耳朵裏:“你只愛吃炒飯?”
“也不是特別鐘愛,只是媽媽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炒飯,我吃習慣了,”路天見是陳喬一,連忙解釋,“以前爸爸工作忙,沒太多時間用在吃飯上,媽媽又擔心這樣下去久了,爸爸的身體會垮,所以經常做葷素都有、吃起來也不會花太多時間的炒飯給我們吃。”
為了工作,連飯都顧不上吃?
陳喬一挑眉,但也沒多大興趣去探究已經去世了的人的事,于是“噢”了聲,無厘頭地冒出一句:“那你可以試試‘銅錢三兩’。”說完,她不再給路天多餘的眼神,徑直走進後廚。
路天聞言微愣,他低頭看向菜單,“銅錢三兩”赫然立于菜單的最上方,價格也在媽媽給他的預算之內。
他眨眨眼,拿過桌面上的黑筆,認真地在“銅錢三兩”邊的小黑框裏打上一個勾。
銅錢三兩是陳喬一嘗試的新菜。真要說起來,方法和蛋包飯的制作流程類似,只是形狀很像方孔的銅錢。
将胡蘿蔔、土豆洗淨去皮,再同洋蔥、雞柳、午餐肉、青椒、火腿腸一并切丁,備好青豆仁、玉米粒、蝦仁和幹貝。
熱鍋後倒入少量底油,先炒香洋蔥,接着放入胡蘿蔔、土豆等其他食材,翻炒均勻,倒進昨天蒸的米飯,至顆粒分明時加入孜然、胡椒粉、鹽、香草碎調味,盛出備用。
接下來制作的則是“銅錢”部分。将蛋打散,加鹽、太□□攪拌成蛋液,往鍋裏加入一匙油,倒入蛋液形成蛋皮,而後将炒好的飯均勻倒在蛋皮中央。
陳喬一用的是長鍋,這樣将蛋皮兩邊對折卷起來時,倒像是個春卷。紅瞳顯出,卷着炒飯的蛋皮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她的指尖下形成厚實的銅錢形狀,四方各分布清晰的“開元通寶”四個字。銅錢三兩一盤三份,區別則在于淋在上面的醬汁不同,分別是番茄醬、黑胡椒醬、辣醬。
路天在看到端上來的菜時,眼底不加掩飾地劃過一絲驚豔。
原因無他,銅錢三兩的蛋皮從中間向兩端滿滿當當地鼓了起來,足以看出用料之實,但妙就妙在,他居然找不到蛋皮的封口所在,蛋皮相連,形成一個比巴掌還大的圓環,中間則被做成方形,赫然是個完整的銅錢形狀。
既然沒有封口,那這些料是通過什麽方式塞進去的呢?
路天按耐住心裏的疑惑,夾起一枚放進嘴裏,下一秒,眼睛微微睜大。
蛋皮的最外層煎得酥脆,咬至內裏時,又香嫩無比。炒飯的香味裹挾着熱氣撲面而來,微燙的醬汁跟着滲出來流至舌尖,鮮香誘人。
同昨日的全家福炒飯味道不同,蛋皮包裹着的飯味更加豐富醇香,松軟米飯顆粒分明,青椒清脆,蝦肉鮮香,玉米粒軟糯,各種口感氤氲在齒間,令人滿足不已。
路天擡頭看向緊閉的簾布,又回想起昨天陳喬一毫不猶豫替他出頭的場景,心裏莫名泛起一陣酸澀感。
食肆一直開到近半夜,懂規矩的食客自覺結賬離開。
陰陽門開,心急火燎的鬼食客們紛至沓來,幾乎瞬間就“坐”滿了整間食肆。
陳喬一正在按照陳丞收集起來的點菜單一道道複制菜品,忽然從門簾外傳進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她動作微頓,擰了下眉。
候在一邊的陳丞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我去看看?”
“我來。”陳喬一掀簾走出去,一眼看見角落裏的男鬼。
男鬼眼窩深陷,目下青黑,頭發長至頸肩,胡子拉碴,一看就能看出,他生前已經有好多天都沒有好好修整打理過自己,生活習慣極其邋遢。
他周圍的一些鬼用輕蔑的眼神上下審視着他,他卻毫不自知似的,獨自飄在角落,頭也不擡。
陳喬一雖然不是鬼,但多少也知道陰界裏一些不成文的風氣。
在變成鬼之後,首先比較的是鬼自身擁有的力量,比如兇鬼和弱鬼之間,天生就存在階級差。而當力量相衡時,弱鬼之間比的就是生前過得如何,比如一些業界精英和成功人士,就看不起生前活得不如他們風光的鬼。
陳喬一打量男鬼一番,從剛才聽到的諸如“咱們的藝術家也找到這裏來了呢”之類的話,再聯系上男鬼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的确很容易引起某些優越感爆棚的鬼的比較。
藝術家?
陳喬一挑起眉,聲調散慢:“在吵什麽?”
看見她出來,剛才還在小聲嘀咕的衆鬼瞬間噤了聲,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陳喬一也懶得同他們計較,眸光瞥過男鬼捏在手裏的菜單,走過去問:“客人,想好要吃些什麽了麽?”
男鬼茫然地看向菜單上的菜名。他變成鬼已經快有半個月時間,聽說這條街上有一家通陰陽兩界的食肆,才決定今晚飄過來看看,奈何那些費解難懂的菜名就将他給難住了。
銅錢三兩、花間京肉燒、玉露青子羹......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他遲疑片刻,問:“請問,有沒有那種葷素搭配均勻、吃起來很快的食物,比如...炒飯?”他生前很長一段時間吃的都是炒飯,以至于短時間內,腦海裏居然想不出別的食物的名字。
聞言,陳喬一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男鬼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局促,試探性着問:“是不可以這樣問嗎?”
在來食肆之前他就聽說過,這間食肆的陳老板脾氣古怪,最好不要輕易得罪她,否則有可能最後連自己是怎麽死的第二次都不知道。
“倒也不是,”陳喬一低笑起來,“只是客人有所不知,今天下午,我這食肆裏來了一小孩兒,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而且,”她有意停頓兩秒,觀察起男鬼的反應,“和你長的還有幾分相像,一時讓我有些恍惚罷了。”
男鬼瞬間瞪大了眼,下意識低呼出聲:“小天?!”
“噢?”陳喬一懶洋洋地拖長尾音,“客人你倒是提醒我了,那個小孩兒的名字裏,的确有一個‘天’字。”
她笑意盎然地對上男鬼吃驚的目光,紅唇輕啓:“好像是叫,路天?”
男鬼名叫路鶴翔,确實是路天剛去世不久的父親,也是衆鬼口中所說的“藝術家”。
只可惜他這位藝術家徒有虛名,到死都沒能畫出一幅出名的作品。
用人類的話來說,畫畫是路鶴翔一直以來的追求,而成為一名藝術家,則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路鶴翔從小開始學繪畫,他的家境并不富裕,好在有家裏人支持他,咬牙送他完成了學業。大學畢業後,路鶴翔自己開了間畫廊,只展覽售賣自己的畫,但由于他的畫作實在太過前衛,連畫廊最基本的收支都很難相平。
後來,他娶了路天的母親林琪為妻,小兩口的日子過得拮據,基本是靠林琪的工資過活。路鶴翔覺得自己這樣太窩囊,也對不起林琪的付出,便放棄了他的藝術家夢想,出去找新工作。
陳喬一聽到這裏,悠悠開口,一語中的:“但之後,你還是重新開起了畫廊。”
“是。”路鶴翔低下頭。
轉折點發生在林琪生下路天之後。随着小路天日漸長大,路鶴翔像是被下了咒似的,完全不顧家裏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地辭掉手頭的工作,又重新開始畫畫、辦畫廊。
只可惜事情的發展并不順利。路家本就拮據的生活因為小路天的加入變得更加難以維系。一家三口的生活質量一天不如一天,但林琪對此并沒有任何怨言。
她默默支持着路鶴翔的事業,家內外都盡她所能照顧得面面俱到,好讓路鶴翔能夠專心畫畫。
然而就連林琪都沒想到的是,路鶴翔的事業越不順,他陷得反而越深。每天除了畫畫以外,還是畫畫,一天幾乎有二十個小時都泡在畫廊裏。
林琪擔心再這樣下去,路鶴翔的身體遲早會垮,又深知勸不動他,只好在上班之餘,變着法子給路鶴翔準備各式各樣的菜。
吃起來複雜的,路鶴翔常常是敷衍吃兩口就放下,轉頭繼續畫他的畫。做一些簡單的,營養又很難跟上。這才有了後面幾乎頓頓出場的炒飯。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一個星期前的深夜兩點,路鶴翔坐在畫廊裏畫畫時,忽然一陣心悸,猝死在他傾注了一生的畫板前。
這無疑給這個家庭帶來了滅頂之災。
陳喬一曾經見過林琪——路天來食肆裏吃完晚飯後,林琪都會來這裏接他。
聽路天說,他媽媽以前很漂亮,是個溫婉柔和的女人。
而她看見的女人卻是一臉憔悴,盡顯老态,不用特意去尋,都能發現黑發裏夾帶着的幾根白絲。
陳喬一:“為什麽不趁這個時間回家看看?”
“...我沒什麽臉面好回去的,”路鶴翔自嘲笑笑,“就算是變成了他們都看不見的鬼。”
“我對不起他們。特別是在有了小天之後的那幾年,我花在他們母子身上的時間寥寥無幾。小天讨厭我這個父親,阿琪...如果阿琪這輩子沒跟着我的話,她肯定也會過得比現在幸福輕松得多。”路鶴翔臉上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陳喬一想起路全在食肆裏撒潑時,對路天說的那句“你之前不是很讨厭你爸嗎”,由此可見,路天以前給其他人留下的對路鶴翔的印象的确如此。
她細長的眼尾漫不經心地上揚,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卻是在路全話音剛落時,路天張了張口,仿佛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些什麽。
陳喬一單手托撐着下颔,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可是,萬一路天并不讨厭你,林琪也從未後悔過嫁給你呢?”
此時陳丞正好端着鬼食客點的玉露青子羹走過來,她點到為止,适時站起身來:“那我就不打擾客人們用餐了。”
說完,她笑眼盈盈地盯着滿臉不可置信的路鶴翔,指尖在“銅錢三兩”上點了兩下:“對了,推薦客人點這道菜,畢竟,小路天好像也很喜歡吃。”
路鶴翔怔怔地望着陳喬一離開的背影,良久,目光回落到“銅錢三兩”四個字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小天怎麽可能會不讨厭我呢?”
畢竟他這個當父親的,從未去參加過路天任何一次的家長會,從未在他重開畫廊之後陪路天玩過一次、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過飯,甚至在路天為了讓爸爸陪自己去玩而不小心撕毀了他畫的畫時,還狠狠責罵了小路天。
“像我這麽失敗的人,”路鶴翔低聲呢喃着,“他們應該都瞧不起我吧。”
與此同時,一道低沉清冷的男聲忽然響起,打斷了路鶴翔的思緒:“選好了嗎?”
路鶴翔擡起頭,一眼看見站在他跟前、面色隐隐透露着不耐的高大男人。男人的眸色很特別,像是一對藍綠色的無瑕寶石。
除了陳喬一以外,陳丞一向對這些食客沒有多大耐心。
——尤其還是和陳喬一聊了那麽久的路鶴翔。
路鶴翔沒有察覺出陳丞的敵意,他恍然回神,将菜單遞給陳丞:“一份‘銅錢三兩’,謝謝。”
食肆一直開到淩晨兩點半,陳喬一抱着她臨時做好的牛肉粒,坐到櫃臺上慢悠悠地蕩起腿,等待陳丞收拾好一切後離開。
剛關上食肆大門,一陣冷風就迎面拂過來,吹起幾根陳喬一淩散的長發,若即若離地掃過陳丞的臉。
魔女身上好聞的山茶花香味撲面而來,陳丞的原身是狗,嗅覺更加靈敏,不由得被這香味晃了下神,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陳喬一潔淨白皙的耳垂和脖頸間盛開的玫瑰花印記上。
陳喬一的聲音成功喚回了他的思緒:“大狗狗,你說,路鶴翔未完成的心願會是什麽呢?”
這話雖然是在問陳丞,但很快,她又自顧自地繼續往下猜測:“要成為真正的藝術家?雖說他運氣很好,化鬼得到的能力居然是能短暫地觸碰陽間的物品,依舊可以畫畫。可是他窮盡一生都達不到的目标,真的能在死後這麽短的時間內實現嗎?”
陳喬一懶慵地眯細了眼,同時往嘴裏塞了顆牛肉粒:“如果實現不了的話,這人世間不就又要多一只鬼了?”
陳丞收回晦澀的視線,啞着聲音回答:“可能,他的執念并不是這個。”
聞言,陳喬一有些意外地側眸看他兩眼,唇角揚起的弧度更大:“聰明狗狗。”
“我也是這麽想的。”她伸出舌尖,漫不經心地舔去指腹上殘留的牛肉粒碎屑。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被她這副随意的姿态做得十足勾人:“怪不得路天是路鶴翔的兒子,兩個人都別扭得要命,人類真是太奇怪了。”
陳喬一話音剛落,忽然從不遠處傳出幾聲低低的犬吠。
她挑起眉,饒有興趣地看着從草叢裏鑽出來的小狗。
這是一只純黃色的中華田園犬,估摸着有三四個月大,身上有點髒,一眼就能看出是附近的流浪狗。
它倒也不怕人,大概是聞着牛肉粒的味兒就跑了出來,皺着鼻尖在陳喬一的腳邊嗅來嗅去,奈何什麽都沒找到,只好可憐兮兮地擡起腦袋,一雙烏黑水靈的眼睛濕漉漉的,沖着陳喬一不停眨巴,模樣看起來委屈極了。
“餓了?”見狀,陳喬一兩根指尖夾着裝牛肉粒的塑料罐,停在半空中晃了晃。
小黃狗認出那是香味的來源,瞬間激動起來,奶聲奶氣地不停“汪汪”叫喚,甚至試探着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陳喬一的裙擺。
陳喬一被它這幅心急火燎的模樣逗笑,便從罐子裏抓了把牛肉粒放到地上。
小黃狗頓時被肉粒引走注意力,專心致志地吃起食物來。它大概是真的餓極了,吃相頗有幾分狼吞虎咽的味道,連眼神都不再分給陳喬一。
“讨完吃的就不認人了,真是條小白眼狗,”陳喬一鼻息裏輕輕哼出一聲,“還是咱們家大狗狗好,對吧?”
說完,她側眸望向陳丞,卻發現陳丞不虞的目光落在小黃狗身上,神色陰翳,一言不發。
陳喬一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就連聲線都變得愉悅起來:“喲,我家大狗狗又吃醋了?”
她本以為陳丞不會說什麽,畢竟上回送走咪咪後,她也問了陳丞相同的問題,那時候的陳丞就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然而剛一側過頭,她就聽見男人用低沉喑啞的聲音回答:“吃。”
陳喬一微怔,扭頭重新看向陳丞,臉上罕見地帶了幾絲不加掩飾的錯愕。
陳丞擡起眼,藍綠色的眸子深深注視着她,認真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說謊話。
就這樣沉默半晌,陳喬一突然笑開。
“吃的什麽醋?”她問。
同時她撚起一顆牛肉粒,在陳丞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抵着他的唇,撬開他齒關,将牛肉粒輕松喂進他嘴裏:“因為我給了它牛肉粒?”
柔軟的指尖蜻蜓點水地劃過陳丞的嘴唇,他喉結上下滾了滾,眼神晦澀不明。
——陳喬一用的是她剛剛舔過牛肉粒碎屑的手。
陳喬一壓根沒将這點放在心上,她的眼尾止不住地上揚,邊笑邊向陳丞張開雙臂:“還是說,大狗狗。”
“你也想來蹭蹭我?”
其實對陳丞來說,和主人擁抱這樣的互動太過奢侈。
在他以前還是條狗的時候,因為男主人不喜歡它,也嚴禁小主人和它太過親近,主仆之間最親昵的動作,頂多也就是小主人用軟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它的頭。
而今晚,此時此刻,魔女向他伸出雙臂,笑着問他,想要蹭蹭她嗎?
一股莫名的情緒迅速将陳丞包圍,腦海裏緊跟着冒出一些聲音。
她允許了,他可以這樣做。
蹭她,抱她,在她身上留下獨屬于他的氣息,做上他的标記,用他自己的方式宣誓他的占有權。
哪怕他只是陳喬一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哪怕這是一種以下犯上的行為。
陳丞用舌尖抵了抵上颚,迎着陳喬一逐漸變得玩味的目光,走到他的魔女面前,俯身擁住她。
陳喬一給人的感覺很難靠近,身子抱起來卻很軟,仿佛一摟就會化掉。
陳丞不敢用力,他只用稍稍垂眼,就能看見盛開在陳喬一頸間的那朵妖豔的玫瑰花,而在他脖頸相對應的位置,也盤踞着一條虎視眈眈的蛇。
這是陳喬一給他做的标記,但相對的,這也是他在陳喬一身上留下的印記。
除了他,誰都沒有在魔女的身體上留下印記的資格。
除了他。
陳丞的眼神漸黯,忽然對準玫瑰花花蕊的位置,一口咬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以後的更新時間調整為每晚9點
◎最新評論:
【好看!!!!】
【太太快說!您是不是隐藏的五星級大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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