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天陽國淩相爺。
遠揚四海, 脍炙人口。
四國千城,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其盛名。
此人博學多才,樣貌出衆。
世人常道:絕代芳華, 舉世無雙。
溫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認識, 但淩相爺跟我姓淩有何關系?”
趙嚴拿過火把, 為溫暖照亮腳下的臺階, “因為淩這個姓,已經被皇家收納,成為了皇姓, 除了皇室子弟和淩相爺的宗族, 無人能姓淩。”
皇姓?!
淩這個姓氏本就少數, 如今傳到溫暖這一脈, 只有溫暖一個人姓淩了。
但據她所知, 淩從來不是皇姓, 怎麽會被皇家收納呢?
雖然不知為何, 溫暖假意不知,颔首道:“哦,多謝趙隊頭提醒,差點誤了大事。”
趙嚴擺手道:“無事, 高人定是與世隔絕, 不知這天陽國這一條獨特的指令,不知者不罪。”
她看着溫暖,“姑娘想要改姓嗎!?”
溫暖搖頭道:“此姓怕是改不得了。”
“為何?”
“我若是不改姓,可會死?”溫暖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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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嚴擺手道:“不會不會, 女皇大人仁厚愛民,怎麽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屠殺百姓,只是....”
“只是什麽?”溫暖見她欲言又止, “趙隊頭,有話不妨直說。”
“若是姑娘執意姓淩,怕是要去京城一趟了。”
溫暖挑眉:“為何?”
“女皇指令,若是發現淩姓人士,必須入京查驗。”
“此舉是為了什麽?”溫暖納悶道,“女皇喜歡收集淩姓人士嗎?”
三年不見,她還有這癖好?
“我猜測女皇陛下定是想找尋淩相爺,”趙嚴嘆了口氣,“畢竟三年前淩相爺辭官後,女皇派人尋找淩相爺的蹤跡,卻都是石沉大海,跡象全無。”
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世人道,怕是這位淩相爺乃是天上谪仙下凡渡劫,如今劫難已渡,早就飛升成仙了。
溫暖腳步停滞,輕嘆了一聲:“是嗎?”
趙嚴聳聳肩:“具體原因,我們也不清楚,畢竟女皇陛下內心所想,豈是我們做下官臣子可以随意窺探的呢?!”
溫暖沒有繼續再問。
趙嚴将溫暖帶到了一處幹淨的住所,等明日天一亮,就帶着戰俘和溫暖去見将軍。
一夜無眠,天光大盛。
趙嚴準備了馬匹,帶着溫暖和昨夜被審訊過的戰俘前往軍營。
一路上,車輪碾着黃沙,發出“沙沙”的聲響。
副隊頭史左看望向坐在馬車裏的女人,碰了碰趙嚴,小聲問道:“趙姐,你真的要帶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去見将軍?”
趙嚴點頭:“嗯,怎麽了?”
“我還是有些擔心。”
雖然昨晚此女子做出來的事情讓她們大為震撼,但是人們對未知又厲害的東西都是抱有警惕和防備的。
史左知道溫暖厲害又強大,所以她更加戒備和提防此人目的是什麽。
“我知道她昨晚救了松戈城的百姓,但是我怕她另有圖謀,若是害了将軍,你我罪過都大了。”
趙嚴看了眼馬車裏假寐的溫暖,搖頭道:“我總覺得她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史左怔楞片刻,打趣道,“什麽大人物?難道還是能女皇陛下嗎?”
“啧,不要逞口舌之快,”趙嚴拍了一下她,“以免被有心之人聽進去,有你好受的。”
史左笑呵呵捂住嘴,“那趙姐,你覺得她是個什麽大人物?”
她很信任趙嚴,只要是趙嚴說的做的,史左都是一心一意的相信和服從。
“她姓淩,所以...”趙嚴看着遠處的軍營大帳,眸色幽深道:“我懷疑她和淩相爺有關。”
史左怔住。
趙嚴湊近,小聲跟史左說道:“對了,你現在立刻去一趟風鬼峽...”
軍營中,駐紮着幾十個營帳,其中最大的,帳篷上插着天陽國的軍旗的就是李盼旋的主将營帳,而旁邊稍微小一點的是軍事營帳,就是将士們研究禦敵對策,商議謀劃戰術的帷帳。
趙嚴帶着戰俘和溫暖毫無阻礙的走進了天陽國的軍營,軍營裏的士兵看着五百名的民丘國戰俘,連連震驚贊嘆。
昨夜民丘國派人偷襲松戈城一事,趙嚴沒多耽誤,立刻連夜上報給了李盼旋,所以等她們來到軍營的時候,軍中士兵幾乎都知道松戈城昨夜發生了什麽。
“厲害啊,趙嚴,竟然抓了這麽多戰俘!?”
“趙嚴,你這是要升官啊!”
“對啊,李将軍肯定會獎賞你的,趙嚴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這幫姐妹啊哈哈哈...”
“趙嚴,必須請客喝酒吃肉。”
.....
趙嚴含笑,一一抱拳回應。
戰俘被軍營士兵帶走關押,聽候發落,馬車不能往軍營深處走去,停在圍牆處,溫暖只能下車步行。
一襲白衣已經不成樣子了,又是血又是泥的。
溫暖內心嘆了口氣,想着以後別穿白衣,實在是太不抗造了。
“高人,請跟我來,”趙嚴走到溫暖身邊,“昨夜我已經禀告将軍,将軍知道高人要來,已經早早在軍事營帳等待了。”
趙嚴特意将昨晚松戈城之事,事無巨細的告知了李盼旋,李盼旋聽聞高人要到軍營探訪,立刻答應了趙嚴的請求。
“好,多謝趙隊頭。”溫暖颔首。
“不用,高人叫我趙嚴就可以了。”趙嚴擺擺手,帶着溫暖走到軍事營帳旁,對着守帳的士兵道,“麻煩禀告将軍,就說趙嚴求見。”
士兵立刻進帳禀報,過了一會兒走出來道:“趙隊頭,将軍有情。”
“多謝,”趙嚴看着溫暖,“高人,請。”
溫暖跟着趙嚴走進去,營帳中坐着四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溫暖看到那個男人的瞬間,眉頭一挑。
趙嚴跪地行禮道:“趙嚴參見李将軍,程副将,王副将,常軍師和方軍醫。”
一瞬間,賬內寂然無聲。
趙嚴頓感不适,擡起頭卻見到衆人一臉驚恐的看向她...她的後面?!
她回頭看了眼溫暖,見她一臉從容。
她拽了拽溫暖的衣角,小聲道:“高人,要...要行禮的。”
高人雖然厲害,但終歸還是貧民百姓,見到官必須要行禮以示尊敬,否則會被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哦,要行禮呢?”溫暖迎上李盼旋震驚的眼眸,淡淡一笑,“草民淩知夏,拜見...”
“不可!”李盼旋見溫暖要對她行禮,心髒都要炸裂,立刻大喊制止道。
趙嚴被李将軍吓一跳,以為溫暖沒有及時行禮惹了李将軍不快,立刻求情道:“請将軍恕罪,高人只是被将軍的風采震懾到,從而忘了給将軍行禮,還請将軍給高人一個機會。”
李盼旋:“....”
她能被我的風采給震懾到?!
開什麽驚天動地的玩笑呢!
李盼旋沒理會趙嚴的話,走到溫暖面前,拱手道:“末将,李盼旋,參見淩相爺。”
王副将和程副将曾經和李盼旋回京述職時見過淩溫暖的,立刻跪地行禮道:“末将,王召,參見淩相爺。”
“末将,程南方,參見淩相爺。”
常軍師也是随大軍回京時見過淩溫暖一面,而方軍醫則是出身于京城太醫堂,入宮時也見過淩溫暖,兩人立刻下跪。
“下官,常子清,叩見淩相爺。”
“下官,方明和,叩見淩相爺。”
趙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場景,瞬間回過神來,叩拜溫暖,“下官...下官,趙嚴,叩見淩相爺。”
她竟然是...淩溫暖淩相爺,怪不得她敢姓淩。
如今仔細想想,普天之下,除了淩溫暖,何人敢抗拒皇權,拒不改姓呢?!
此等風采,當真出類拔萃,一騎絕塵。
溫暖嘆了口氣:“我早已辭官,如今這是一介草民,你們不用對我行此大禮,起來吧。”
衆人看了看溫暖,又看了看李盼旋,見她不動,她們也不敢動。
李盼旋俯首,恭敬道:“怪不得松戈城能保住,原來是淩相爺出謀劃策,李盼旋多謝淩相爺幫忙,若是沒有淩相爺,這松戈城和松戈城的百姓怕是糟了大難。”
溫暖看她還在行禮,走上前扶起她,看了眼跪地的人,“都起來吧。”
衆人深吸一口氣,起身站在一旁,不敢造次。
“我只是雲游至松戈城,定是不能見死不救,李将軍言重了。”溫暖淡淡道。
李盼旋擡手指着上座,“淩相爺,請坐。”
“不了,那是你的位置,不能本末倒置。”溫暖婉拒,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李盼旋拘束坐在上座,看着溫暖,“淩相爺,末将疏聽趙嚴說您...想見末将?”
“自打民丘國和平洲國合作後,五郎城和饒水城依次被搶占,昨夜民丘國派一營士兵偷襲松戈城,你卻只留了一大隊兵力駐守,李将軍是有什麽好的謀劃和部署嗎?”溫暖淡淡一笑。
李盼旋被溫暖的笑吓得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身子一顫,忙道:“是....是末将疏忽大意,剛愎自用,以為只要...保障了前線,便可後顧無憂,還請...淩相爺降罰。”
“草民怎能懲罰李大将軍呢?”溫暖含笑,輕聲道,“我原以為失了兩城之地,李将軍能吸取教訓,沒想李将軍仍是一意孤行,草民真是深感佩服李将軍的锲而不舍啊。”
常軍師聞言,猛地跪地,叩頭道:“是下官謀劃短缺,漏洞太多,讓敵人有了可趁之機,草民願意代将軍受罰,請淩相爺降罰。”
王副将和程副将一同跪地,“請淩相爺降罰。”
趙嚴和方軍醫看了看,也立馬跪下,“請淩相爺降罰。”
賬內安靜的只有沉重的喘息聲,一個個垂頭,無人敢直視淩溫暖。
因為驚惶、因為尊敬、因為恐懼....
世人皆知,天陽國淩溫暖,足智多謀,城府深沉,深不可測。
而且樣貌出衆,氣質絕倫,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妙人。
淩溫暖那張姣好的面容上時常挂着一副雲淡風輕的溫和表情,讓人覺得此人好似什麽都不在乎,淡泊名利之人。
但接觸過淩溫暖的人深知這人喜怒不形于色,讓人看不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若是有一天她突然對你笑了,那你就該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是不是快要死了?
要知道,曾經淩溫暖笑的最開心的一次,便是屠了前丞相季文軒滿門,那一夜前丞相家人的凄厲哭喊聲和淩溫暖猖狂得意的大笑聲響徹京城,讓衆人聞之色變,膽戰心驚。
從那以後,本就讓人不寒而栗的淩溫暖更加恐怖,世人幾乎是聞之色變。
即欽佩她的才能謀略又驚恐她的行為舉止,讓喜歡她的人愛到無法自拔難以自控,讓恨她的人恨到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
之後,天陽國流傳這麽一句話。
非溫暖,亦寒冰。
展顏笑,九族消。
就在世人以為權傾朝野的淩溫暖即将造反,不甘心屈于人下,自己登皇位做天下之主的時候,她卻突然在朝堂上跟女皇陛下辭官,說要隐居田園,去過雲游四海,浪跡江湖的生活。
淩溫暖辭官一事,驚世駭俗,輿論嘩然。
衆人紛紛猜測這只是淩溫暖的計謀,想要消除自己在女皇心裏的威脅,從而明哲保身,打算暗度陳倉,卷土重來。
結果淩溫暖真的消失在朝堂,隐居江湖,人們才知道淩溫暖沒有在開玩笑,她是真的離開了。
三年,天陽國女皇陛下廣布告令,但都尋找無果,仿佛這世間從未出現過淩溫暖這個人。
但見過淩溫暖的人心裏清楚,這等人才,哪怕離開了,消失了,她的餘威仍存在每個人的心裏,久久不能散去。
指尖敲打着桌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額間冷汗滑落進眼眶中,又酸又澀又癢,但李盼旋不敢擡手去抹。
溫暖指尖微滞,看着李盼旋,語氣平靜道:“七日,将五郎城和饒水城,以及蒙圭城,一井收了。”
衆人一震。
七日,若是将五郎城和饒水城收複本就艱難,淩溫暖竟然還打了民丘國蒙圭城的注意,這簡直天方夜譚。
李盼旋艱澀道:“相...相爺,七日...怕是...”
“李盼旋,我說出去的話可有食言過?”
李盼旋吞了吞喉嚨,“淩相爺一直都是一言九鼎,從未食言。”
“那我說收了,便是收了,懂嗎?”
李盼旋擡頭,看着面前神清氣淡的淩溫暖,心中的焦急和驚惶瞬間平靜了許多。
對啊,淩溫暖在這裏,還有什麽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氣,抱拳,擲地有聲道:“末将,領命!”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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