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有被內涵到
“......”
沉默悄然蔓延開來,辦公室裏的氣氛仿佛連消毒水味都忍不住腳趾抓地。
喬梧坐在對面,有些不确定剛才是不是真的看見岑淮舟眼皮連着跳了好幾下,連帶着拿棉簽塗抹傷口的手都一頓。
喬梧是溫婉中又帶有一絲絲英氣的長相,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會有一堆淺淺的小酒窩出現,眉間點釀着笑意,像是醉人的陳酒,一個擡眸都能叫人禁不住多看兩眼。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兩眼,眼神淡淡的,沒有什麽起伏,而後他又垂下眼擦拭着喬梧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口子。
喬梧的視線也跟着他的手指移動,在看到自己肉都微微翻起來的傷口時郁悶極了。誰知道她就是看個熱鬧都能受傷,那紋身男人撞過來的時候,衣服上的一個小刀挂飾紮到她的手臂了,加之慣性使得她飛了出去,一下子就把皮肉勾破了。
說來也是,這些社會大哥為什麽要拿柄手指長的小刀栓衣服上。
方便捅人嘛。
不過想想她受傷後那群大哥們極為良好的認錯态度,喬梧還是覺得人不可貌相,雖然看着兇巴巴的,說不定私底下也是個喜歡麥兜佩奇的大可愛。
棉簽挨上傷口的瞬間,喬梧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岑淮舟一把按住,擡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別亂動。”
喬梧不想讓岑淮舟瞧見自己幾年後還是沒出息的一面,暗暗地咬着唇瓣,企圖讓嘴唇上的疼痛蓋過手臂的刺痛。
呼吸的節奏改變,岑淮舟餘光瞥了一眼後很快收回視線,手下的動作似乎輕了些。
傷口看着吓人,但是也只是皮外傷,岑淮舟卻花了不少時間。不過出乎喬梧意料的是,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疼,等她回過神來時男人正在為她纏上最後一道紗布。
男人的手指修長,指骨分明,冷白調的皮膚倒也随了他本人的氣質。這麽好看的一雙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都像是藝術品。岑淮舟指尖輕點了點她手臂上纏着的紗布,眉眼間綴着疲憊:“這幾天忌辛辣海鮮。”
男人的指腹觸到手臂上的紗布,又輕又癢,喬梧沒忍住動了動手指,聞言點點頭,把一旁的背包抱在懷裏,溫聲道:“我知道的,今天麻煩你了。”
“救死扶傷,應該的。”岑淮舟聲音淡淡,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那眼神在喬梧看來有些莫名和複雜:“要是真覺得麻煩我,就希望下次不要還因為看熱鬧在醫院看見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梧總覺得岑淮舟好像在內涵她。
有被內涵到。
就在這個氣氛怪異的房間裏,徐青言打來的電話就像是沙漠裏的及時雨,喬梧忙不疊地接起,甚至都忘了掩飾唇邊松了口氣的笑意:“師兄!”
徐青言讓她去院長辦公室,喬梧連連應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岑淮舟站在桌子後冷冷地看着年輕女孩臉上燦爛的笑容,眸色陡然沉下來,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冷眼瞧着喬梧興致勃勃地迎合着電話那頭陰柔的男聲。
“今天謝謝你了。”喬梧挂了電話,側身看向岑淮舟,對着他禮貌地笑了笑,眉眼溫婉,說的話卻叫岑淮舟不虞,她彎了彎唇,把袖子放下來擋住紗布:“我還有事,先走了。”
跟別人說話言笑晏晏,和他卻連幾句話都嫌多,三年前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沒心沒肺。他還真是自取其辱。
岑淮舟的心情突然煩躁起來,看也不再看喬梧一眼,冷冷逐客:“沒打算多留你。”
岑淮舟的态度突然變得冷淡,喬梧一點也不意外。換做任何人,被她當初那幾道擺的都會生氣。更何況,是那麽驕傲耀眼的岑淮舟。
她背對着辦公桌,輕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最後看向背對着她的岑淮舟,笑容依舊得體有禮,聲音溫綿:“打擾了。”
而後抿着唇退出了辦公室,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是一點聲音沒發出。
出了岑淮舟的辦公室,提着的那口氣才徹底松懈下來,她重重地按了按手臂上的傷口,疼痛瞬間蔓延,逼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喬梧趕到院長辦公室的時候,院長正和身邊的男醫生說話。她飛快瞥了眼,低聲問徐青言:“師兄,你找我?”
徐青言壓低了聲音:“院長安排了上次做兩科聯手的那臺手術的醫生過來跟我們交流一下,你在旁邊聽着記錄一下重要的。不過巧的是,那位岑醫生我認識,你應該也聽說過。”
岑......
岑這個姓氏并不常見,在一個醫院裏不大可能同時出現好幾個岑姓,喬梧很難不去猜想更多。
她輕咬唇瓣,心情逐漸煩躁起來,手指不由得再次撫上紗布,自虐般地狠狠按了一下。熟悉的疼痛再次傳來時,她竟然得到了一絲熟悉又陌生的快感。
她并不想和岑淮舟有接觸。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回來。
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煩躁,徐青言頭也沒回地反手輕輕拍了拍她腿上的文件夾,稍稍安撫了點喬梧抵觸的情緒。
他是知道喬梧有些不喜歡這樣的工作的,可是誰沒有些私欲呢,他想要的......就只能委屈別人了。
剛上樓來的岑淮舟恰好瞧見了這師兄師妹親近的一幕,神色漸漸冷下來。
樓院長餘光發現了他,和藹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淮舟,過來一下。”
腳步聲漸近,喬梧能感覺到岑淮舟一步步走過來,停在了她的前方。還有一道視線凝在她身上,存在感強烈得令人難以忽視。
“院長。”男人清冷磁性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樓院長笑呵呵地哎了一聲,向他介紹徐青言和喬梧:“淮舟,這位是敏科新上任的徐代表,旁邊的是他的助理喬小姐。”
徐青言早就站了起來,溫和地笑着伸出手:“岑醫生的手法很利落。你好,我是徐青言,這位是我的助理喬梧。”
岑淮舟伸手握住,眉眼間綴着疏離:“謝謝,岑淮舟。”
而後,好像幾道視線都落在了喬梧身上。
喬梧餘光接收到徐青言提醒的眼神,看向岑淮舟,唇角上揚,笑容大方得體:“岑醫生。”
半點認識岑淮舟的影子都沒有。
男人的神色淡淡,看了她一眼,語氣冷淡:“喬小姐。”
樓院長看向岑淮舟,和藹問道:“淮舟,你待會有沒有時間,兩位代表想和你交流一下。”
領導問有沒有時間,誰能說沒時間啊。
喬梧在心裏吐槽着這萬惡的職場潛規則,害得她待會還得再跟着記錄談話。
岑淮舟的視線在那個垂着眼的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秒才移開,淡聲應下:“好的院長。”
喬梧暗暗撇嘴,她就知道。
“脊柱側彎是一種脊柱畸形,早期的時候一般不太明顯,但是随着時間的變化,這種側彎畸形會引發一系列症狀,比如說胸廓不對稱。”
徐青言追問道:“那當時做手術的那位病人呢?”
“那個患者比較嚴重,他在向前彎腰時出現兩側背部不對稱的‘剃刀背’,已經壓迫到了肺和心髒,出現呼吸困難等心肺問題。”
“那如果是......”
......
兩個男人的語速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快了,一大堆專業術語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喬梧險險跟不上,手指酸痛僵硬。
飛快記錄着重要對話的同時,喬梧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自己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把握筆姿勢糾正過來,現在老是被人問起就算了,還沒寫幾個字就容易酸痛。今天出門着急,也沒找到錄音筆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梧低頭寫字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道炙熱的視線盯在她的身上,她的每一次落筆,甩手,所有的小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裏,像是被野獸盯上的小獵物,如芒在背。
她借着舒緩脖子擡頭悄悄用餘光看回去,卻發現岑淮舟看着徐青言在認真地回答問題,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即便是這樣,喬梧也還是非常确定——
就是岑淮舟。
喬梧盯着筆記本上的字跡定定看了一會兒,垂斂眼睫,把情緒藏了起來,繼續做着記錄。
或許也是心理作用,她發覺對面那清冷的男人語速好像慢了些許,連帶着徐青言的速度也被帶着平緩了。
速度慢下來,她也能喘口氣了,記錄的時候還能分神想着這個巧合。然而很快,喬梧便證明了老祖宗的話:“一心不能二用。”
她本握筆姿勢就不對,再加上一心二用,一個不留神,鋼筆就從指間滑落了出去。喬梧下意識“哎”了一聲,本能地伸手去接,手指觸碰到鋼筆,她面露慶幸欣喜。
然而下一秒,筆身擦着指尖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墜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借着重力的反彈向前翻滾了幾圈,經過兩雙腳最終躲進了一座沙發椅的下方。
“!!!”
喬梧不由得呼吸一滞,視線緊緊追着鋼筆移動,見它在沙發下失去了蹤影,不由得着急坐直身子,看向那座小沙發,下意識順着那雙筆直修長的腿往上看去。
而後,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雙幽深晦暗的眼眸裏。
翻湧的墨色像是深海的海水,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要将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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