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苦大仇深
喬梧揣着那一袋子糖跟在岑淮舟身邊下樓的時候,嘴巴裏面的還彌漫着濃濃的青蘋果酸甜。
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了上颚的薄弱皮膚和舌頭都磨破了。特別是舌頭,到最後吃完之後已經全然麻掉了。
喬梧閉着嘴,安靜地跟在岑淮舟身邊。等到了醫院的停車場後,她一眼就看見了岑淮舟那輛車牌號超級好記的黑色轎車。前面幾次有各種突發情況,都沒仔細瞧上一瞧。眼下借着停車場的光亮,喬梧才發現。
雖然她認不出車的牌子。
但是,岑淮舟的車和他本人一樣,看着就很貴。
喬梧突然又有點後悔主動提出來幫他把車開回去了。
她站在車邊拿着岑淮舟的車鑰匙有些猶豫不決,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多,很晚了。
醫院并不處于市中心,距離那些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還隔着好些,這個點就更不好打到車了。再耽誤下去,怕是回去後都不用睡覺了。
于是,喬梧認命地坐上駕駛座,看向副駕駛上好整以暇的岑淮舟,動了動唇,欲言又止幾秒後,她好心提醒道:“我開車比較的穩,你可以睡一覺,等到家了我叫醒你。”
岑淮舟把玩着手機的手指一頓,指尖“噠噠”地輕敲了敲手機屏幕,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摩挲着,“不用,只是做了個小手術,我的體力倒也沒有你想得這麽弱。”
沉默。
喬梧非常誠懇地再一次向他确認:“你确定嗎?”
“我确定。”岑淮舟掀眸看她,懶散道:“你這是不信?”
事兒是自己自告奮勇攬下的,話已經說出去了,事已至此,喬梧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她輕抿了下唇,想到一件事:“現在很晚了,外面也沒有什麽餐廳還開着,我們要不回去自己弄點宵夜?”
提議晚上去吃點東西的時候,她本來還不是很餓。結果現在肚子裏空蕩蕩的饑餓感越來越明顯了,再這樣下去怕是都要睡不着覺了。
對于能回家吃頓熱乎的,喬梧就已經很滿足了。
岑淮舟眼睫微滞,迎上她期待的目光,懶洋洋地嗯了聲,“你決定就好。”
喬梧想起家中冰箱裏滿滿一層的雞蛋和做晚飯時剩下的番茄,下意識舔了下唇瓣,覺着現在吃下一大盆番茄雞蛋面都沒問題。她咽了下口水,眼眸微亮,“那去你家還是我家?我們可以吃番茄雞蛋面,想想就很香。我家剛好材料都有,吃什麽都行。”
岑淮舟系好了安全帶,斜倚在靠背上,聲音帶了絲絲沙啞疲倦,猝地輕哼一聲:“你要是想,我們倆坐走廊中間吃也可以。”
“......”喬梧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岑淮舟微微低頭,指骨分明的手指虛握成拳抵在唇邊,從喬梧的角度還是能看見他隐隐上翹的唇角和難以抑制的輕笑。
約莫幾秒後,岑淮舟側頭,神色閑散:“去你家,兒子一個人在家,你不說他晚上一個狗在家會有點膽小嗎。”
喬梧想想也是,也不知道今晚家裏沒人,小雞毛會不會膽小的嘤嘤嘤叫喚。岑淮舟難得說出了句這麽有道理的話,她點點頭,“好。”
正準備踩油門出發,眼角餘光瞥見副駕駛岑淮舟驀地坐直了身體,神色微變:“等一下。”
她不解偏頭,正要問,就看見岑淮舟俯身靠近,清冷的面容放大在眼前,細致得連他眼尾那顆淺褐色的淚痣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唾手可得的距離。
喬梧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往後縮了縮。然而身後是駕駛座的椅背,再往後縮都不能縮到車外去。她的鼻尖再差一點點就要碰上岑淮舟的鼻尖了,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
男人的呼吸微燙地掠過她的唇瓣,像是夏天熾熱的熱浪。
喬梧的大腦瞬間空白。
視線胡亂地瞟着,某一個角度,兩人的視線交錯在了一起。岑淮舟的眼神,又深又沉,如墨般濃重,看得喬梧心頭一跳。
她偏頭看向正前方,鼻尖卻觸上了男人的鼻尖。
微涼的觸感,和剛才的滾燙形成了冰與火的修羅場。
喬梧身體倏然一滞,而後反應過來推開面前的岑淮舟,有些生硬地說:“不早了,我們回去了。”
她輕踩油門,視線飛快地掃了眼倒車鏡,扶着方向盤向右帶了九十度,轎車緩緩駛離了停車位。
一路上,岑淮舟都很安靜,這不太符合他慣來的作風,倒是讓喬梧心下暗生揣測。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喬梧看了眼窗外,餘光瞥見岑淮舟懶洋洋地倚着椅背,一臉若有所思。
......
兩人剛一回到喬梧家裏,小雞毛就從沙發上飛奔了過來,直直撲向喬梧。哼哼唧唧地站了起來,就想抱喬梧。
岑淮舟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擋住了它的去路,小雞毛看見是他。
又生生停下,開始在喬梧面前打滾,扭作一團雞毛撣子。
喬梧蹲下身抱着它安撫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準備宵夜。她從冰箱裏拿出幾個番茄,還想再取幾個雞蛋,手上已經被占滿了。
她轉身看向岑淮舟。
岑淮舟唇角勾着,走上前拉開放雞蛋的那一欄隔間:“要幾個?”
喬梧想了想,“三個吧。”
岑淮舟把三個雞蛋從冰箱裏拿了出來,敲破打在了一個小碗裏,喬梧瞥了一眼沒說話。
兩碗番茄雞蛋面條端上桌,兩人誰也沒說話,低頭吃了一大口面。
奶白色的霧氣騰騰升起,模糊了岑淮舟的面容。他吃得很快,每一口都很大,但動作卻絲毫不顯得粗魯。
在鍋中熬爛成醬的兩個番茄作為鍋底,加入最先炒熟的雞蛋,翻炒幾秒後加入适量清水。一瞬間,雞蛋的醇香就浸染着茄汁濃重的酸甜香氣飄散出來。喬梧又把一個大番茄切成塊放進去,緊跟着下了一大把手擀面。
手擀面是喬母去菜市場稱的,很有筋道,浸煮在兩個番茄的汁水裏,吸足了味道,一筷子夾起同樣吸飽了番茄汁的炒雞蛋和手擀面塞進嘴裏。
咀嚼幾下後,酸甜彌漫,在口腔裏肆意迸發。
酸酸甜甜的茄汁解膩又開胃,沒一會兒,喬梧和岑淮舟就把一鍋的面條都分光了。
餐桌上,兩只大碗幹幹淨淨。連面帶湯,一滴不剩。
餐桌邊,小雞毛的口水已經淌了一地。
喬梧看向對面的岑淮舟,他早就吃完了,側頭看着小雞毛正故意饞它,小雞毛也十分不争氣地兩只前爪一上一下的搭在一起作揖:“嘤——嘤嘤——”
此時的岑淮舟眉眼慵懶,看起來很是放松自在。
全然沒有坐在副駕駛時,那般恍然大悟又心如死灰的神情。
車內昏暗下,男人豁然開朗地嘆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你說的很穩了。”
“确實很穩。”岑淮舟偏頭看她,一個年輕男人騎着共享單車飛馳經過,甩了他們一條街,悠悠地說:“這是我這輩子坐過最穩的車了,安全系數妥妥的。”
......
小雞毛的口水如瀑布般撲簌而下,岑淮舟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或許是察覺到喬梧的注視,他側頭看過來,喬梧便這樣毫無防備地撞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吃飽了嗎?”岑淮舟懶懶開口,“要是沒吃飽,我那邊還有些小零食,茉莉藕粉,你可以再來一點。”
“......”喬梧摸了摸微凸的小肚子,負罪感滿滿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岑淮舟觀察着她的表情,過了幾秒才收回視線,站起身:“你坐會兒,我去洗碗。”
喬梧連忙站起身,“不不不,我請你吃飯,怎麽能讓你洗碗——”
岑淮舟驀地回身睨着她,眼神莫測,看得喬梧準備阻止的手下意識頓住了。
岑淮舟擡手在她腦門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眉尾輕挑,悠悠道:“你要是真覺着欠我的人情太多,那不如就...”
喬梧微微睜大了眼睛。
岑淮舟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放水洗碗,下巴微擡,“先幫我把袖子卷一下?”
喬梧一怔,而後回過神來,立馬上前。
水花已經把岑淮舟的襯衣袖子濺濕了不少,衣料濕噠噠地貼着皮膚,若隐若現出男人線條流暢的小臂。
一霎間,仿佛叫她回到了兩人分手前的最後一個夏季。
那會兒,她家教完回到兩人租住的房子裏。岑淮舟正在廚房裏洗菜,水流開得極大,沒聽見她回來的動靜。喬梧一時興起,蹑手蹑腳的溜到他身後,踮腳伸手就胡亂蒙住了岑淮舟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她故意壓着聲音道。
岑淮舟低低地輕笑起來,利落地捉住喬梧的手腕,反身掐着她的腰就把喬梧放在了流理臺上,微仰着頭瞧她,眼底噙着笑,舉起手給她看已經濕透貼在小臂上的襯衣袖子:“衣服被你弄濕了,幫我卷一下。”
喬梧一點也不在意,晃着小腿,腳尖輕輕踢着男人,張揚地勾了勾眼尾:“濕了就濕了嘛,你好小氣啊岑淮舟~”
岑淮舟輕哼一聲,眼尾卻是勾着的。雙眼皮延伸開來,往下綴着一顆淺褐色的小痣,壓着聲線淺笑:“那你這麽大方,打算怎麽補償我一下?”
喬梧直勾勾地盯着他,俯身湊近,嬌唇貼上了那顆淚痣。
她看見岑淮舟深邃的眼眸如墨般濃重,暗潮湧動,倒映着自己妖俏嚣張的眉眼。
“這個補償夠了沒?”
撩完就跑的後果當然是被抓回來還債了,喬梧那天又是卷袖子,又是解扣子的。格外困倦。
想起從前的荒唐和美好,喬梧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
她定定地盯着岑淮舟的襯衣袖口看了好一會兒,敷衍地幫他袖口翻折幾次,面不改色道:“好了。”
岑淮舟垂眼,視線定格在她緊抿着的唇角,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而後,又自然擡眼。
語氣懶散。
“就是袖子濕了,你怎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岑淮舟揚眉:“我是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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