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也不能代替你去啊……

在醫院裏見到岑淮舟,喬梧并不驚訝。

她驚訝的是,岑淮舟并沒有穿着醫生的白大褂。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岑淮舟身上定格了片刻,男人穿着一件寬松的黑白色拼接襯衣,修身休閑長褲,單手插在口袋裏,面色看起來十分不虞,那顆淺褐色的淚痣也很難柔和他此刻周身凜冽的氣場。

對于岑淮舟剛才的發問,喬梧唇角微抿。

倒沒有什麽感覺,只是奇怪他上班還挺自由的。

正要說話,就見電梯門又向裏緩緩合上,岑淮舟擡手按住電梯內側按鈕,瞥她:“不進來?”

喬梧點點頭,本能地走進去,在和岑淮舟隔着一步的地方站定。

岑淮舟伸手按了一樓的按鈕,喬梧随意地瞥了眼,沒伸手。

待電梯往下運行了好幾層樓後她才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側頭看岑淮舟,茫然道:“你剛上來怎麽就下去了,你不是來上班的嗎?”

她等電梯的時候,分明瞧見這班電梯是從一樓上來的。岑淮舟既沒出來,也沒繼續往上坐,反倒跟着她一起下一樓去了,倒也是奇怪。

岑淮舟稍垂眼,睨了她一眼,言簡意赅:“今天休假。”

“噢噢......”喬梧點點頭,沒再多問。

一時間空氣又是沉默的,除了兩人均是輕淺的呼吸外,只能聽見電梯設備運行的聲音。

沒一會兒,喬梧漸漸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肆無忌憚地盯着她。

太過明顯直勾勾了。

下一秒,她聽見岑淮舟喊她,聲音淡淡。

“喬梧。”

“嗯?”喬梧偏頭看她,眉眼不解:“怎麽了?”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岑淮舟面無表情地盯着她,聲音清冷。一副像是被人欠了八百萬沒還的模樣,不痛快極了。

“問題?”喬梧一愣,而後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男人緊抿着的唇上,一兩秒才反應過來,舔了下唇,溫吞道:“沒有誰招惹我,我只是在想些事情罷了。”

說完,她想起來昨晚那枚帶着岑淮舟體溫的銀色鑰匙,恍惚間,仿佛覺着手中溫熱的觸感猶在。手指無意識地撓了撓掌心,卻只傳來輕微癢意。

她沒想明白那枚銀色鑰匙到底藏着什麽玄機。只知道,昨晚的壞心情确實是被分散了不少,以至于還能順利入眠。大多時候,肉體上的疲憊并不足以讓她入眠,更多的時候,喬梧轉輾反側,徹夜難眠。

可昨晚,她卻莫名地入睡得很快,出乎意料的沒糾結那些糟心事。

喬梧想了想,在岑淮舟的注視下,從包的夾層拉鏈裏拿出那枚鑰匙,遞給他,唇角微彎:“謝謝你昨天的安撫,不過這還是還給你好了。那一袋糖已經夠我吃好久了。”

岑淮舟聞言,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眉眼沉靜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而後不緊不慢地移開眼,直視前方金屬門上俏麗的倒影,輕描淡寫道:“你知道這鑰匙是幹什麽的了?”

喬梧老實搖頭,“沒。”

岑淮舟沒接那鑰匙,目光淡淡:“那你就留着,等以後無聊了再想想。我沒耐心又給拿回去放起來,你不要就丢了吧。”

言語之間并沒有打算收回這份“好心情”的意思,神色冷淡,一副不欲再談的架勢。

喬梧輕咬了下唇,暗暗嘆了口氣,而後朝他舒了舒唇:“好吧,那如果以後你想拿回去了,就告訴我。”

岑淮舟微微側眸,瞥了眼她沒心沒肺的笑意,唇角緊抿着繃成一條直線。

看着心情不大好,但他還是嗯了一聲。

電梯快到一樓的時候,岑淮舟忽然又說話了,聲音淡淡。

“回去?”

喬梧剛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聞言點點頭:“先去吃早餐再回去。”

恰好這時電梯“叮”一聲停在了一樓,門緩緩打開。

喬梧說完一頓,和岑淮舟一起走出去,“要一起嗎?”

岑淮舟瞥她,兩秒後移開眼。“行。”

不知道為什麽,喬梧只聽到了這一個字,卻從中聽出了點點好心情。她不動聲色打量着身畔沒什麽表情的岑淮舟,不太能明白他為什麽情緒總是變化無常,叫人捉摸不透。

兩人就在醫院附近找了家環境清爽的早餐店坐下,點好了餐後,找到一張沒人的桌子相對而坐。

“那個男孩子也是你弟弟嗎?”等待的間隙,岑淮舟随口問道。

喬梧唇角微斂,笑意極淡:“算是吧,跟我不親。”

岑淮舟觀察着她的表情,過了幾秒,他才收回眼,聲音淡淡:“做點讓自己高興的事,不喜歡我們就不搭理,不要勉強。”

“讓你不高興的人,他們不值得你心情不好。”

他的語氣和平常時沒什麽區別,但卻莫名安撫到了喬梧看見那一家三口和諧畫面時的煩躁。

她輕輕點頭,彎着唇,眼眸漾着些許笑意,溫吞應下:“嗯。”

片刻後,岑淮舟輕輕擡眼。

唇角微不可察地舒了舒。

.......

喬梧點的一碟小籠包和一碗小米粥,岑淮舟則是一碗小面。除了最開始岑淮舟瞥了眼她的粥,問了句:“就吃這麽點?”

喬梧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一小碟小籠包:“夠了。”

“這麽瘦,”岑淮舟眼神輕飄飄落在她長袖下露出的半截手腕上,腕骨凹凸有致,不盈一握。他收回視線,聲音“風一吹,就找不着你的人了。到時候兒子還能上演一出——”

他揚眉:“小雞毛找媽媽。”

“小羽毛。”

“......”

喬梧一頓,還是選擇忍氣吞聲,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怎麽那麽多想法。

她含糊地嘟囔了句,低下頭吹着熱粥,不搭理岑淮舟。

.......

岑淮舟吃飯又快又矜貴,絲毫不顯得粗魯。

喬梧還剩半碗的時候,他已經只剩下一兩筷子的面了。喬梧今天沒什麽安排,不緊不慢地吹着熱氣,小口小口吃着。餘光注意到對面岑淮舟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時不時垂眼瞄下手機,回複幾條消息。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喬梧吃飯,岑淮舟吃兩口就玩會兒手機。

店鋪裏,老板和老板娘忙裏忙外吆喝着,為顧客送去冒着熱氣的餐點。街道上的人很多,你說我笑,熱鬧又繁華的一副人世煙火圖。

喬梧喜歡這樣的氛圍,和睦惬意,每個人都按着自己的生活軌跡按部就班的生活着。這種感覺就像是無煩心事叨擾時,連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氣都覺着是自由的。

偶爾會有一縷清風悄悄溜進來,撩起喬梧額邊的碎發,癢癢的。

喬梧沒去管,低頭喝了一口清粥。

忽然間岑淮舟的手機響了起來,喬梧無意間瞥到屏幕上跳動着來電顯示的紅色和綠色選項,上面的來電人顯示是“B”。

岑淮舟似乎是看了幾秒才接起,“爸,怎麽了?”

電話那頭岑衛東暴跳如雷的聲音傳入耳畔:“你說怎麽了?!我昨天讓你今天中午早點過來,你到底聽見沒?看看現在都幾點了,要吃午飯了。你趕緊得給我圓潤點回來。”

岑淮舟稍稍拿遠了手機,等他說完後才重新貼到耳邊,慢悠悠地說:“不去。”

喬梧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繼續喝粥。

心下暗暗地想,原來是“B”是指“爸”,那媽媽就是“M”?

“臭小子,你說不來就不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了!”岑衛東的情緒持續暴走,一嗓子吼得都岑淮舟的耳膜仿佛都在顫動,似乎是嗆着了。聽見他清了清嗓子,說:“你現在,立刻,馬上過來。我跟老李都約好了,就在咱家吃頓中飯,你來一趟再走都行!”

岑淮舟換了只手拿手機,後仰靠在椅背上繼續聽着岑衛東喋喋不止的叮囑。

掀眸看向對面的喬梧,她似乎對外界的聲音聞所未聞,頭也不擡地慢吞吞吃着她面前的一碟三個小籠包。吃一個喝一口粥,悠哉游哉。

一點也不在意旁的事物。

說到最後,岑衛東的口都有些幹了,他停頓幾秒,又催促道:“你聽見沒有?”

岑淮舟帶着拖腔“啊”了一聲,而懶散開口:“我有事,去不了。”

聞言,喬梧吃飯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向他。

與岑淮舟漆黑的眼眸視線對上。

一秒。

兩秒。

岑淮舟的眼神明晃晃地盯着她,見她發現了,也沒有絲毫心虛的神情。

喬梧愣了幾秒,然後在他直勾勾的注視下,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喝粥。

電話裏岑衛東氣得夠嗆,哼了聲:“老李的閨女真的不錯,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舍得把閨女帶來和你見一面,你還不樂意。就你這樣的,以後是不是要光棍一輩子?!”

岑淮舟看了眼喬梧,她快要吃完了,敷衍地說:“嗯嗯,我有事,先挂了。”

待岑淮舟接完電話,喬梧擡起頭,溫吞提醒他:“你要是有事,就先去處理吧,我待會還要去超市裏買些東西。”

岑淮舟握着手機,垂眸神情若有所思。

聞言,看向她。

眼尾輕挑,眼神一瞬不瞬,笑意懶散:“叫我回去相親的,我不想去。”

喬梧一怔,到了嘴邊的話又默默咽下。在男人似笑非笑地注視下,憋了半天,有點不确定地巴巴說:“那......”

她猶豫了會兒,遲疑道:“你看我也沒用啊,我,我也不能代替你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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