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忘了
盯着他的那桶“煤氣罐”一言不發。
安穩如山。
就是隐隐有輕輕涼涼的呼吸吹來。
岑淮舟沉默了好久,正思索着這會是什麽時。
突然間,那“煤氣罐”舉起了手向他砍來——
岑淮舟沒有來得及多想,眼疾手快地向後翻了個身避開。那手砍了個空,打在床上但是卻莫名的沒什麽力度。
岑淮舟微微蹙眉,半眯着眼細細打量那煤氣罐,手指不動聲色地在牆上摸索着。終于,摸到了一處凸起的開關。
關節微微施力。
随着“啪”一聲,房間裏燈光大亮的瞬間,一個龐然大物不滿地哼唧了聲,一躍而起,撲向岑淮舟。
隔天。
喬梧再一次從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醒來,窗外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投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了零星斑駁的光斑。
還有絲絲縷縷投射到喬梧的臉上,晃得她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哪曬太陽睡着了。
在床上坐了一分鐘後,她終于察覺到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
出奇的安靜。
小雞毛有早起出門遛彎的習慣,平常時早不早就鑽進她的房間催她起床,哼哼唧唧動靜不小。
怎的今天這麽安靜?
喬梧打開房門,走進客廳時愣了一瞬。
她不由得停住腳步,看着蹲在沙發旁四目相對的一人一狗,有些猶疑地輕聲問道:“你們倆這是在......”
聞聲,那一人一狗均是偏頭看向她。
瞧着,面色都還挺憔悴的。
尤其是小雞毛,耷拉着眼皮,眉頭緊皺,一對黑溜溜的大眼睛幽怨地看向喬梧,又看了看它對面的男人。
見到喬梧後,神情愈發的委屈起來,過了一會兒,沒忍住嗷嗷地嚎了起來。
“......”
喬梧走過去,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小雞毛見了,立馬竄上去,擠到邊邊裏挨着喬梧,委屈地哼唧着,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擱在她的腿上。
喬梧心都被它哼唧得要化掉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揉着它的腦袋,不明所以地看向另一邊面無表情的岑淮舟:“你們怎麽都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聞言,岑淮舟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聲。
喬梧有點迷茫,聽這語氣,是确實有不滿意的地方了。
畢竟也是自己害的岑淮舟回不去自己家睡覺,喬梧有些愧疚,于是,更加虛心地詢問他:“是哪裏睡得不太舒服嗎?”
對上她疑惑的眼眸,岑淮舟睨了眼在她腿上犯委屈的小雞毛,語氣幽幽:“如果睡覺的時候,有個煤氣罐子一直在黑暗中盯着你,眼睛亮得像放射燈,你會睡得好麽?”
喬梧一頓。
順着岑淮舟的視線低下頭看向在她懷裏滿眼無辜委屈的小雞毛,見她看着自己,小雞毛立馬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天使般開心的笑容。
再擡眼,岑淮舟就不那麽開心了。
岑淮舟面無表情,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渾身散發着不那麽愉悅的氣息。
喬梧才想起來,小雞毛之前一直是睡在客房的角落裏,岑淮舟住進去,它可能有點不高興了。
她把這個原因解釋一番後,又向岑淮舟道歉:“對不起,我忘了它還有這個毛病了,它特別慫,最多也只敢瞪着人。”
喬梧看了眼明顯沒休息好的岑淮舟,猶疑問道:“你們倆該不會這樣大眼瞪小眼了一晚上吧?”
“.......”岑淮舟表情淡淡,“誰眼睛小?”
喬梧眨了眨眼,昧着良心指向小雞毛:“它?”
岑淮舟舒了舒唇。
“不過,這樣也說明你的防範意識不太強,”喬梧頓了一下,誠懇建議:“睡覺的時候,應該把門鎖上,你睡覺的是不是沒有關門啊?”
岑淮舟沉默了。
喬梧秒明白,溫吞說道:“男孩子也要學會保護好自己嘛,到哪睡覺都最好鎖門。”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梧好像看見岑淮舟的表情有些僵硬。
幾秒後,再看又是如常。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懶散,“我這是信任你。”
“?”
“這不是信任在你這,我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嗎。”岑淮舟幽幽嘆了口氣,流露出一副被辜負了的表情,“終究還是錯付了。”
“......”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的奇怪?
不等喬梧再細想,岑淮舟站起身,經過喬梧身邊的時候,很是自然地屈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過來吃早餐。”
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廚房。
喬梧坐了一會兒,偏頭看向在餐桌旁放置面條的岑淮舟,男人悠然自得,俨然一副在自個兒家的模樣。
喬梧慢吞吞地走過去,在看起來稍微少點的一碗面前坐下,沒一會兒,岑淮舟就在對面坐下。
兩人相對無言地吃了起來,吃了一半,喬梧滿腦子想着待會要聯系開鎖師傅的事情,正盤算着開一個電子鎖要多少錢時,忽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她倏地看向對面不緊不慢吃面的岑淮舟,“鑰匙沒帶。”
岑淮舟偏頭,眉梢微揚:“嗯?”
喬梧盯着他,慢騰騰繼續道:“不是還可以輸密碼嗎?”
好幾次,她分明就看見他輸密碼進的家門,再不濟還有指紋。
岑淮舟慢條斯理地從旁邊的紙抽裏拿了張紙巾擦嘴,聞言,擡眸對上喬梧一瞬不瞬的眼神,唇角勾着,語氣嚣張欠的:“忘了。”
“......”
那表情,張揚極了。
歲月是什麽殺豬刀,把一個清冷的人變成了這副模樣。
仙人球都沒這紮人。
在敏科的最後一天,喬梧繼續兢兢業業地研究着怎麽樣讓那盆快要禿了的小仙人球開花。被叫到周瓊辦公室時,她剛好在修改簡歷。
剛進周瓊的辦公室,喬梧就看見了徐青言和陳莉莉,以及幾個不認識的人。
“您找我?”她看向坐在主位的周瓊。
“當然是找你,”周瓊一點也不客氣的瞥了她一眼,翻着白眼把電腦屏幕轉向喬梧,語氣刻薄:“一個女孩子幹什麽不好,幹這種事情。”
喬梧一怔,發現這屋子裏除了陳莉莉和周瓊外,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她看向電腦屏幕,界面上清清楚楚顯示着她在公司的工作賬號給一個陌生的賬號發送了幾份文件。
“經過調查發現,這是宇恒的一位高層郵箱。”角落裏一個禿頂的男人出聲道。
“目前這些能說明,你出賣了公司機密。”周瓊冷笑,“你知道這份文件裏是什麽嗎?你就敢發,如果不是技術人員攔截了,你就是公司的罪人。”
宇恒是敏科的對家公司,兩家一直是同類型競争關系,即便是喬梧這個不懂商場的人都明白其中的矛盾。
現在說她出賣了公司?
“絕對不是我。”喬梧的面色冷沉下來,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報警,請警察來調查。”
“這種醜事傳出去,我們公司還要不要面子了?”陳莉莉突然出聲打斷道,扔出一個東西摔在喬梧面前,發出清脆響聲:“這是徐代表,從你原來的抽屜角落裏翻出來的。”
喬梧垂眼定睛一看,是個有點眼熟的小U盤。
喬梧還沒理清楚這件事情是怎麽發酵來的,就被徐青言表情嚴肅地叫出了辦公室。
“小梧。”他看着喬梧,眼神複雜:“你先回家,公司不會冤枉無辜的,等我們把事情調查清楚了你再來好不好?”
即便并不在意這份工作,但是被客客氣氣請回家的滋味卻讓人一點也不舒服。
小雞毛作為一只狗,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對于人類的情緒異常敏感,喬梧有一點點不高興,它都能難過。喬梧也不想把壞情緒帶回家裏,索性便去了附近的商場逛逛。
路上車水馬龍,行色匆匆,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充實,為了自己的奔走,只有喬梧看起來不緊不慢,悠閑極了。
路過一家餐廳的時候,一大群人迎面而來,喬梧餘光瞥了眼,往旁邊讓了讓,和他們擦肩而過。那群人有說有笑的,有幾個人商量着待會吃什麽,似乎是要去剛剛她路過的那家餐廳去。
喬梧沒在意,停在他們幾步遠的路口等紅綠燈。那群人,也沒着急進去,在門邊站着聊天,看樣子是還要等人。
等待間,那群男女的聊天聲不受控制地飄進喬梧的耳朵裏。
“哎老羅,你說這次實驗結束後我們集體去旅游呗?正好師姐也在,到時候叫上師兄,我們一起團建?”
一個粗粗的聲音嬉笑道:“說什麽想團建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跟師姐多點接觸,你那心思我還不清楚?你問問大家,誰還看不出來!”
一個衆所周知的暗戀。
喬梧無聲彎了彎唇,擡眸看了眼對面紅綠燈。
還是紅燈。
一場秋雨一場寒,細數下來,已經下了三四場的秋雨。天氣也随之變得涼了許多,跟國慶節前的溫度一個天一個地,轉眼間就降溫了。
喬梧攏了攏外套,把手插進口袋裏。
“就是啊,你那點小心思我們誰還不知道啊~”一個嬌嬌的女生笑着說道,聽動靜像是和旁邊的人拍打了幾下。沒一會兒,衆人就七嘴八舌地調侃起最先提出旅行的男生來
——
“李鑫,你以為之前看電影的時候,你故意把自己的票和師姐安排在一塊兒我們都不知道嗎哈哈哈哈哈......”
“結果恐怖片沒把師姐吓得嘤嘤嘤,倒是把他吓得尖叫。李鑫,虧你還是醫學生呢!”
“就是,哎哎哎羅哥,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次,李鑫為了請師姐吃早餐,一晚上沒睡,就等在師姐宿舍樓下了。”
“結果師姐那天沒住校,在外面吃完了才回來的。對李鑫說了聲謝謝,回請他吃了頓食堂午餐,他就高興得在我面前嘚瑟了好幾天。過分死了!”
......
一群人越說越來勁,喬梧的心情也逐漸輕松起來。
說起看電影,她忽然想起來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岑淮舟還在B醫大,兩人的學校就隔着一條街,附近有個包含了電影院的吃喝玩樂一體商場。
為了能和岑淮舟有更多的接觸機會,喬梧每天都編着理由去見岑淮舟。
有一天喬梧所在的學院在一次全國性的大賽中拔得頭籌,學校獎勵了一人兩張萬能電影票,想看什麽電影都能兌換。
喬梧思索了很久,排除了阚鹿出的各種馊主意後,還是沒能找到一個清新又不刻意的理由約岑淮舟出來。食堂吃飯的時候,她偶然得知這個月醫學專業的實驗特別多,所有人都很忙。
作為老師得意門生的岑淮舟,據說更是常泡實驗室。
電影票過期前的最後一天,喬梧也沒敢開口。她坐在電影院旁的花壇邊,攥着兩張快要被汗水捏濕的電影票,內心十分糾結。
眼瞅着大波大波的人們走進電影院裏,暮色也漸漸降臨。喬梧鼓起勇氣給岑淮舟打了個電話,在緊張的心跳聲中,那端并沒有接通。
她失望地垂下眼來,擡腳,準備一個人去看電影。
下一秒,卻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
“喬梧。”
有那麽一瞬間,喬梧差點以為是發呆久了都出現幻聽了。直到岑淮舟快步小跑着到她面前——
“來看電影?”
“對...”
“一個人?”
聽見這話的時候,喬梧下意識地搖搖頭,又立馬點頭,“就我自己來。”
說話間,喬梧擡眼,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岑淮舟。男人穿着一件T恤,額角微微出汗,像是剛從什麽地方趕過來的。
一個鬼迷心竅,喬梧聽見自己盛情邀請道:“一起嗎?”
她迎着岑淮舟深邃的目光,對視兩秒後,岑淮舟嗯了聲:“好啊,也挺巧的。”
再然後的事情,就是更不可控的了。
喬梧趁着岑淮舟去買爆米花的間隙,面對工作人員的詢問,做賊似的回答道:“要情侶座。”
周圍暧昧接吻聲響起,包圍着喬梧和岑淮州的時候,喬梧的一顆心被提到了高空中,臉頰瞬間爆紅,好在電影院昏暗的環境給她打了掩護,岑淮舟看不見。
這比進場,岑淮舟看見情侶座時,她磕磕絆絆解釋“沒位置了,只有這裏空着”時還要社死。
她看向身旁的岑淮舟,巴巴解釋:“這個電影似乎不大好看,要不我們換個電影?”
岑淮舟偏頭笑着看她,似乎絲毫察覺不到喬梧的煎熬:“挺好看的,就這個吧。”他看了眼快要坐到地上去的喬梧,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好心”提醒道:“坐過來點。”
喬梧咽了咽口水,往岑淮舟身邊挪了去。她故意買了場恐怖電影,結果看了一半,喬梧還沒搞懂主角是不是那個鬼。
黑暗的環境下,喬梧的注意力不由得被身邊的人吸引去,盯着岑淮舟伸進爆米花桶裏的修長手指幾秒後。
她色欲熏心地摸了上去。
一偏頭,毫無防備地撞進男人幽深的黑眸裏。
岑淮舟輕笑了下,換了只手撚起一顆爆米花遞到她嘴邊:“吃?”
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指撚着爆米花的模樣都矜貴優雅極了,喬梧腦海裏名為理智的弦随着這個舉動“啪”的斷開。
她腦子一抽,低頭含走了那顆爆米花,然後盯着岑淮舟漆黑的眼眸,佯裝淡定道:“挺甜的。”
喬梧看不清岑淮舟的表情,但隐約覺着他似乎笑了一下。
正要扯個理由,卻瞧着岑淮舟垂着眼收回手指舔了下指尖。而後,擡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微勾,慢悠悠說。
“确實挺甜的。”
......
耳邊說笑聲喚回了喬梧的思緒,“哎哎哎師姐來了!”
“師姐!”
聽他們剛剛一番對話,喬梧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們口中的師姐是什麽樣的。稍稍側身,偏頭看去。
視線剛觸及那女人面容時,喬梧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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