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低着頭，跟随着父親黃岐的腳步，踏足在低調奢華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剛過三十六歲生日的黃爍揉搓着自己的領口，清秀的小臉上帶着淡淡的緋紅，海藍色的眼瞳中寫滿了興奮和忐忑，活脫脫一副即将見到偶像的追星族的模樣。

其實，那個形容雖然略嫌低俗，但實際上也差不多。他即将跟着父親，去見那位踏足于整個魔族，乃至整個聖魔大陸巅峰處的帝王，同時，也是他們逆天魔龍族的龍皇——楓秀。

想到昨晚難得回家一趟的父親黃岐來到剛剛做完聯系的自己的面前，淡淡地告訴他明天陛下要父親帶他觐見，黃爍直到現在還有種猶如身在夢境中的感覺。

其實，如果楓秀僅僅只是魔神皇的話，黃爍或許不會激動到幾乎難以自制。實在是現在這位陛下，即便是在魔神皇中，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傳奇。

十五歲參政、二十八歲繼位，期間經歷過死靈魔神叛亂、月魔神突然隕落的打擊，卻在人類數千年來最為強勢的環境下坐穩皇位不說，竟然還将游刃有餘地将打壓人類、并将魔族發展得更好。

而且……現在不過二百多歲的楓秀，已經有着九階八級的修為，堪稱魔族歷史上修煉進度最快的一位。

頂着這麽耀眼的光環，也不怪黃爍這個還無比“稚嫩”的小龍對之仰慕膜拜不是嗎？

織繡了魔龍紋案的巨大屏風和厚重帷幔再一次成為阻隔前路的屏障，只不過這一次黃岐卻并沒有繞過屏風和帷幔走入其中，而是單膝跪地，彎下了一向不屈的脊背、低下驕傲的頭顱，擺出一副虔誠順從的模樣。“屬下黃岐，攜子黃爍，求見陛下。”

‘陛下就在裏面嗎？’黃爍小臉上的紅暈微微擴大了些許，想也不想地在父親身後單膝跪倒，同樣低下了頭。

同時，黃爍微微張嘴，想要像父親一樣，對帳幔後面的帝王說一句想要求見的話，但是他又想到以自己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觐見陛下，更不要說與陛下說話了。

想到這裏，黃爍又不由得有點沮喪。可是，裏面的人卻并沒有打算讓他糾結太久。

“進來吧。”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仿佛帶有魔力一般，将黃爍的注意力完全吸引。清越悠揚的聲線恰似龍吟，優雅純粹，咬字清晰利落，就好似其主人果決的個性一般。

手臂尖銳地一疼，正沉浸在美妙嗓音一時回不過神來的黃爍下意識擡頭，正對上了自家父親那一雙帶着明顯警告意味的藍眸。頓時，就如大冬天被一桶冰涼徹骨的井水從頭澆到尾，一下子讓黃爍清醒了過來。

“是。”黃岐應聲之後，沒好氣兒地瞪了眼身後木木呆呆的兒子，眸中清楚明白地寫着擔憂與警告。知子莫若父，黃爍的個性黃岐最了解——論起天賦能力是把好手，但是要論處事圓滑、八面玲珑，這孩子缺火候缺的就大了。雖然的情況讓他不得不帶黃爍提前來見陛下，但是……

就黃爍這傻小子的樣子，萬一見了陛下看愣了神，就算陛下大度不責罰，他黃岐也會忍不住收拾這小子一頓的！

走入帷幔之後，一切豁然開朗。極少見的白色夜明珠的光華，将這間寬闊的書房照耀得宛若那從不會在魔都中出現的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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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爍低着頭，這個房間的一切看上去都細致而奢華。腳下踩着的黑色長絨地毯看上去很是舒适，而他目光所能夠觸及到的一角，有着一只正燃着火焰的紫晶鼎爐，金紅色的光華是他所能夠看到的唯一的暖色，也是火焰的光輝将紫水晶襯得愈加晶瑩剔透。

“臣黃岐，參見陛下。”

“黃爍，參，參見陛下。”

随着父親跪倒下來，黃爍張口想要按着父親的套路參見自己的皇，可是，話到嘴邊他才發現。現在的他，可還遠遠沒有加入到黑龍禁衛的資格。也就是說，他在陛下的面前，沒有資格稱臣。

因為過度的緊張，黃爍一不小心還稍稍結巴了一下，頓時，黃爍臉色一白，又羞又驚。如果不是從小到大在無數次戰鬥實踐中魔力出來的定力，他說不定會緊張得直接昏倒過去。

而黃岐聽了自家兒子的話，也不由得眉梢微微一跳，心下暗暗罵道——黃爍那臭小子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嘛，怎麽一上來犯蠢？希望陛下不要怪罪……正這麽想着，上首傳來的一聲輕笑卻打消了黃岐的顧慮——嗯，看來陛下并不生氣。

修長玉白的手指支着側頸，楓秀倚在寬大的座椅扶手上，一雙碧天藍色的瞳眸中流露出淺淺的笑意。看着黃岐身後的小少年，楓秀微微挑起唇角，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少見的懷念之色。

“起吧。”淺唇微啓，楓秀慵懶地擡起眉梢。“八階二級，不錯。黃岐，你家的黃爍的确是棵好苗子。”

“謝陛下誇贊。”黃岐低着頭，依舊謙遜地開口。

“好了，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以黃爍的年齡，這樣的修為不算低了。要求過嚴，有的時候也不是件好事。”含笑的目光落在黃爍身上，楓秀如是道。“依本皇看來，這孩子最缺的，可不是修為，而是氣勢——小家夥，擡起頭來。怕什麽，本皇又不會吃了你。”

“……黃爍不敢。”聽到楓秀這麽說，黃爍斟酌了一下自稱，微微擡頭，卻依舊沒敢将楓秀整個人納入視線。從他現在的角度，只能夠看到楓秀白玉雕琢出來一般的脖頸、手指，以及線條秀麗的尖俏下颌。

再向上點，就是水紅色的唇，那種靓麗的色澤令黃爍的眼睛都止不住地一斜，差點沒忍住再擡擡頭，将楓秀整個人瞻仰一遍。不過——黃爍畢竟還記得昨天晚上自家老爹給自己普及的一大堆宮廷禮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包括了絕對不能夠直視陛下。

因為，那樣是代表了對陛下的極大不敬。微微咬着唇，雖然黃爍心裏也很想好好看看自己一直傾慕着的陛下的容顏，但是心底對陛下的尊崇敬仰卻仍舊占了上峰。

“……”一時的靜默，從沒經歷過這樣氣氛的黃爍微微有些慌亂，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否做錯了什麽，是否是讓陛下不高興了。可是，他明明有完全按照父親的話去做啊……

又是一聲淺笑傳來，接着，就是衣料摩擦的細小聲音。從黃爍低垂着的視線中，能夠看到那鎏了金邊的袍角和織繡了魔龍暗紋的衣袍逐漸向自己靠近。‘陛下過來了。’這個念頭在黃爍心裏萌芽，然後，極致的興奮和從骨子裏帶出來的敬畏，令他的身軀不由得暗暗發抖。

但是，楓秀并沒有在意黃爍的緊張。一只修長玉白、骨節分明，指端甚至帶着淡淡瑤光的完美手掌出現在黃爍的視線中，接着，兩根手指勾住了黃爍的下颌，将他的小臉向上輕輕一擡。

海藍色的瞳孔瞬間放大，楓秀隽美的容顏和帶着淺淺弧度的薄唇令黃爍白淨的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緋紅色的唇瓣張了張，黃爍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在這樣的陛下面前，他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黃岐，本皇看你這個兒子倒是覺得挺投緣的，就讓他留在本皇身邊一段日子吧。”好在楓秀并沒有與黃爍對視多長時間，下一刻，他就放開了擡着黃爍下颌的手。“不過，這孩子将來是要繼承你的位置的，這樣一幅小兔似得樣子怎麽行？”

“是，陛下，黃岐日後一定嚴加教導。”聽到楓秀這話，黃岐明白楓秀是想要給黃爍一些指點，心下頓時升起一陣感激。連忙低頭，黃岐順着楓秀的話說着。

“謝陛下恩典。”黃爍這一次倒是沒有繼續木着了，看到父親低下頭，黃爍沒用黃岐再教就開口謝恩。黃爍雖然年幼，但他卻明事理，也知道能夠待在楓秀的身邊是何其大的榮耀。楓秀繼位後，對族人的态度一向很好。留他在身邊，絕對不會晾着不管。而以楓秀的修為，哪怕只是淺淺的一兩句指導，也足以令他受用終生了。

只是——被楓秀拿來與小兔做對比，黃爍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沮喪，心中難免升起一絲被人輕看了的不忿。

令黃岐帶黃爍離開，楓秀獨自一人坐回到了桌後，唇邊的笑意卻是微微收斂了起來。眉心微颦，楓秀眸中流露出一絲莫名的神色。指尖輕輕叩擊着桌案，半晌之後，才淺淺一嘆。

其實楓秀讓黃岐帶着黃爍來見他，并不是一時興起所至。而是——黃岐在上次平定死靈魔神叛亂的事件中受了暗傷，到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楓秀想見黃爍，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看看黃爍是不是有能力在黃岐身死後繼承黃岐的位置。不過就今天看來嘛——黃爍明顯還是太嫩了。

思考良久之後，楓秀微颦的眉宇緩緩舒展開來，唇邊也笑意如初。

不過黃爍的資質的确不錯，雖然看上去有點羞澀放不開，還容易臉紅，但也不是什麽致命的毛病。再加上這個孩子白白淨淨，也不讨厭。他帶在身邊教教看也好，如果不行，到時候再讓別的族人暫代禁衛統領一職，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