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悖逆衆生(一)
第二十八章悖逆衆生
翌日早晨,蘇慕華還未睜眼,就聽到喧鬧聲,車馬聲中有男子爽朗的笑聲,絲弦響板中有女子婉轉唱腔,客棧之中本就是人間喧嚣處。想着自己就在這樣的地方,與人胡天胡地了一夜,蘇慕華臉色又黑了幾分。
案上的燈不知何時已滅,屋中光線如凝脂般的微白,想來時辰尚早。帳中光線有些黯淡,身旁的男子已經醒來,斜靠在床邊看着他。懶散的眉眼,在暗處看上去熠熠光華,難得的有幾分認真。
陸酒冷吻了吻蘇慕華臉頰,“小蘇,你再睡會,我喚人送熱水進來給你沐浴。”
他披衣而起,已經凝固了的血痕布在古銅色的健碩背肌上,看起來頗有幾分情|色。
蘇慕華見了不知想起了什麽,臉色一寒又扯過被褥,轉身向內。
陸酒冷嘴角已經快要彎到天上去了,只是他也知道凡事不可太過,若真惹毛了,下回只怕沒那麽好哄了。嗯,下回...
蘇慕華既然已經醒來,如何還肯受人擺布,陸酒冷送了熱水進來,便為他趕了出去。他在門外站了片刻,回廊之下花白如雪,想起昨夜,他與蘇慕華兩情歡好之際在月下看這樹花,陸酒冷忍不住笑了,轉身下了樓。
望北城的街頭,大戰方歇雖不似往日喧嚣熱鬧,但也不算冷清。臨街包子鋪已經開了門,陸酒冷見那包子雪白可愛,也排了隊買了幾個,以油紙包了。再見成衣鋪也開了門,便進去。
店家招呼道,“客官要些什麽,小店從各類袍服,靴子,甚至公子哥喜歡的玉佩,發簪都有。”
見陸酒冷在櫃前停下足,湊上去道,“公子好眼光,這幾件是上好的府綢,上面的繡是蘇繡。梅蘭竹菊,還有繡字的...什麽風流,什麽禪意...江湖中的西門大俠聽說過麽,上回他和人決鬥之前,專門到小店來買了衣衫。看,就這件...”
陸酒冷道,“給我杏色和青色的衣袍各兩身,裏外都要。青色的按我的尺寸來,杏色的略小上一些。質料要最好的,花式要最簡單的,還有...一個字都不要繡。”
店家見他幹脆,忙笑着應道,“是,客官稍待。”
陸酒冷見他自去收拾,拿了案上的一把折扇在手中展開看,這是一把湘妃竹所制的紙面折扇,扇骨上凝着褐色雲紋紫斑,扇面潔白,只以墨繪了一輪月,一枝花,畫工不俗,卻無題無款。
他喚道,“店家,這把扇子我也要了。”
店家将打了包的衣服拿來,笑着應道,“爺,這把扇子便當小店送你的添頭。歡迎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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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酒冷道了謝,提着包袱步出店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數人站在車前,竟是孫晟、舒青袖和楚折梅。
衆人也已看見了他,陸酒冷上前見禮道,“各位,這是去哪?”
孫晟已經解下了盔甲,着了一件青布衣袍,看起來有幾分像尋常江湖客,笑道,“宋縣令...哦,不,應喚作陸公子。”
陸酒冷一笑,春桃和不留行帶慕容将離的首級送來此處,衆人已經知道他和蘇慕華的身份。陸酒冷便也不刻意隐瞞。
孫晟道,“我廢了一條胳膊,已經不合适再在軍中。向殿下請了辭,想着與青袖去江南開個酒坊。今日便要離開,遇上了楚宮主,此次我負傷,多蒙他救治。”
“這次你不曾卸了這條膀子算你運氣好,但這只胳膊經脈已損,今後再也無法用力,若是陰天下雨也會如老叟一般疼痛。”楚折梅說着用力拍了拍孫晟的肩膀,看着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從車上跳下來,伸手要推開楚折梅,口中囔道,“不許你欺負孫家哥哥。”
陸酒冷見那人不是舒小雲是誰,心下奇怪這舒小雲幾時和孫晟如何要好了?
楚折梅衣袍一帶,舒小雲連他半片衣角都不曾沾到,笑道,“還能覺得疼痛,這條胳膊就還沒死,不過以後也就一擺設,沒啥用,連美人都抱不動的。”
舒青袖笑道,“楚宮主這張嘴,一定讓病人又愛又恨。”
楚折梅搖頭嘆息道,“病人都是不喜歡大夫的,可憐醫者父母心。我說,美人你真不考慮下跟我回折梅宮?要一輩子伺候這個廢了條胳膊的人?”
舒青袖道,“多謝楚宮主美意,可惜青袖對江南風物向往已久。”
“哦?只為江南?”楚折梅含笑道,“我便為你将折梅宮搬到江南如何?”
舒青袖拉着舒小雲道聲不得無禮,旋即又笑道,“當然不止是江南,這個人雖然平日行事霸道了些,但他的血是暖的。”
他語氣冷淡,孫晟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陸酒冷見他們二人如此,再回想在雁北城的時候,也微笑道,“若他日我到江南,一定去叨擾孫兄和舒公子一杯酒。”
楚折梅搖頭嘆道,“奈何明月照溝渠,枉我一片癡心。廢了條胳膊也好,如此也好,省得他不自量力遇事強出頭,白丢了性命,負了美人。”
他說着自袖中取了個瓶子遞給孫晟,“這些藥是我提煉的,對你手上經脈有益。”
人與人相識相知,不在時間長短。孫晟心下溫暖,道,“多謝楚宮主,我省得。”
舒青袖和舒小雲上了車,孫晟坐于車頭,車夫打馬而行,一乘馬車悄然出了望北城。
目送衆人離去,楚折梅轉向陸酒冷道,“你可在怪我不願出手救治蘇慕華?”
陸酒冷道,“小蘇不曾怨過楚宮主。”
楚折梅道,“那你呢?”
陸酒冷道,“我只想問楚宮主何時才肯出手救人?”
楚折梅冷聲反問道,“你不肯殺陸元應,憑什麽認為我會出手救人?”
陸酒冷道,“楚宮主若非有心救人,又何必告訴我們你有辦法。何況...楚神醫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大好,但從未聽聞會逼人去做有違綱常倫理的事。”
蘇慕華坐在雲來客棧客似雲來的牌匾下,悠閑地端着茶飲着。
茶已添過數遍,從茶煙尚綠熬成淡而無味,替他添水的店小二好幾次想說,客官茶只可七泡。
他的對面,一位身着錦袍的男子正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中,手中端着已經看不出茶色的茶,卻仍是一嘆三贊地飲着。
那男子道,“蘇樓主,你我京中一別,已是多年不見,不想在這裏邊城遇上。可見人世的緣分真是讓人扼腕長嘆,更有緣的是竟然還同飲一杯...哦,不,一壺茶。”
蘇慕華道,“殿下,可曾聽說過...黃鼠狼給雞拜年...從初一拜到十五,也實在讓人煩惱。”
那男子眯了眼笑道,“本王雖不忍心見蘇樓主自比為紅冠黑尾的畜生,但本王這體型可與那阿黃相去甚遠。”
他說着撥動了一下自己的蠻袍玉帶,露出健碩的小蠻腰。
這人自然就是近日體弱多病的燕王朱永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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