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舉手之勞

楚家別苑,楚遠正用了竹細條逗着一只八哥玩耍,這鳥籠子是鎏金鍍邊的,加之玳瑁精細打造而成,看上去與尋常的鳥籠子着實不同。

而且,楚遠所飼養的八哥也與一般的八哥看上去不太一樣。

或許,這曾是只普通的八哥,但在楚遠的“萬千寵愛”之下,這只小畜生的體格略顯龐大。

兩年前,楚家動用了關系将八哥從坤壽宮帶了出來。

這鳥兒還是是楚遠當年親手贈給三妹的小玩意兒,如今三妹已逝兩載,楚遠又接着飼養這小東西。

愛屋及烏之故,楚遠待這只八哥是當真的好,這兩年下來,八哥長的渾圓體龐,撲騰翅膀都顯得費力,它都接近兩年沒有開口說話了,活像只七彩肥雞。

這時,一頭戴瓜皮小帽,身着斓裳的男子靠近了楚遠,之後附耳低語了幾句。

楚遠聞言,那張風光霁月的臉上隐露一股好奇,“是麽?她求了蕭湛?蕭湛可曾許諾幫她?”

梁時的冥配去求蕭湛幫忙?

梁時若是知道了,會不會被氣活?

這純粹是楚遠的臆想,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男子如實回禀道:“這個……屬下倒是不知了,只是隔壁梁家夫人今日揚言可以治好蕭王的頭疾,蕭王對此并沒有表态。”

楚遠神色一滞,以蕭湛的心性,他不會允許一個陌生人靠他如此之近,更不會平白無故的聽了一個小寡婦說這番話。

莫不是,蕭湛也懷疑梁時的死有問題?

這般一思量,楚遠揮了揮手讓男子退下。

皇太後的死存在多般蹊跷之處,若是能查出梁時當年所遭遇的事,或許也能順藤摸瓜查出殺害皇太後的真兇。

這兩年來,楚遠的所有精力放在了此事上面,若是不能早日給三妹報仇,他這輩子都無法心安。

那可是他放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三妹!

楚老夫人從佛堂裏走了過來,手中撚着金絲楠的佛珠,那珠子油光華亮,一看就是常年佩戴所致。

楚老夫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十足的美人,即便到了如今這個歲數,還可見風韻猶存之姿,楚翹是她的幼女,是年過三十才得了這麽一個嬌嬌女兒,阖府上下都是将她當過眼珠子疼寵着的。

誰曉得,這麽一個寶貝兒疙瘩好端端就“病”逝去了。

楚家人豈會不知這其中有詐?

楚遠上前一步相迎,“母親,您風寒可好些了?”

楚老太太聽聞了隔壁梁家的事,她道了一句,“當初,梁時涉險去了苗疆,說到底也是因你三妹之故。梁家兩位少爺讀書一事,你能幫就多幫一把。”

楚遠嘴上雖應下了,但他卻很想知道蕭湛會怎麽做?!

楚遠道:“母親,這些年按着您的吩咐,咱們楚家已經處處在維護梁家,您就莫要再多思了。”

楚老婦人望着屋檐下挂着的鳥籠子,她睹物思人,又是一番憂傷難耐,走之前交代了一句,“翹翹生前最疼這鳥兒,你好生養着,不可虧待了它。”

八哥似乎懂人性,它試圖瞪了瞪鳥眼,可能是因着太胖之故,睜眼已經有些困難。

楚遠當即吩咐了一聲,“都聽見了麽?午膳給小八爺多加一份紅燒肉!”他所說的“小八爺”就是楚翹當年飼養的八哥。

丫鬟們紛紛應下,“是,二公子!”

秋風起,長夜瑟。

蕭湛只着中衣,伏案作畫。燭火下,男子眉峰英挺,氣度雍容,只是總有那麽一股子讓人見而生畏的寒意在他周身萦繞。

數年過去了,他從未完成過這幅畫,今夜也不例外。

明明是那麽熟悉畫中人,可他偏就是無從下手。

待收起銀狼毫筆,蕭湛将面前殘畫卷起,重新放入了桌案上的青瓷纏枝紋的瓷罐中。

他是天潢貴胄,得蒼天垂涎之才,卻無帝王之命。世人都言,蕭王一定在暗中謀劃些什麽,甚至有人傳言,兩年前皇太後之死,與他脫不了幹系。但他對這些傳言都是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寝房內散發着垂落銀鎏金球熏香的味道,這東西并沒有讓他的失眠之狀有所好轉。

蕭湛想起了今日在程家胡同遇見的小婦人,還有那只被他遺棄在馬車上的香包。

他蕭湛的手段可翻雲覆雨,怎樣的杏林高手尋不到?豈會用她的香料?

也不知道出于何故,他今日的頭疾又犯了,蕭湛對門外的小黑道了一句,“去把那東西給本王取來。”

小黑并未聽懂,問道:“王爺,您讓小的去取何物?”

小黑在衆多護院之中能脫穎而出,絕非僅僅是因為他過人的實力,蕭湛記得那人評價過小黑一句,她說:“蕭湛,你身邊這随從真機靈,若不,借我玩幾日可好?”

她曾那般年幼無知,十來歲的光景,還被楚家人當做掌心嬌供着,半點不曾讓她接觸世事醜惡,根本不知道這話裏蘊含了多少“深意”。

蕭湛自然沒有依着她,還記得那日她氣轟轟的嗔了他一眼。鎮國公與楚家兩位公子都只是一笑而過,仿佛不管她做什麽都是對的。

蕭湛曾經不明白,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小女子?可後來他明白了,世上的确不會再有第二個她。

夜風從長廊西面的昏暗處吹了過來,蕭湛從無邊回憶中醒過神,淡淡道:“香包。”

小黑當即領命,健步如飛的去取了香包回來,穩妥的交給了蕭湛。

蕭湛低頭看了一眼,這應當是女兒家所用之物,粉色面料上面還繡了兩朵不甚精致的梅花,這香包做工着實不雅,但幽幽的淡香倒是讓人一陣通心舒暢。

蕭湛:“……”是特意給他備的?還是僅僅是個偶然?

蕭湛将荷包放在了千工床內的壁櫥內,那裏面還有其他香料。

這些年,或是用藥,或是用香,總是無法徹底清除那個夢魇。

他不想再夢見了,絲毫也不想!

次日一早醒來時,蕭湛的頭疾并未緩和,但昨夜卻是一宿未醒,這兩年以來,他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

他沒有深究其中奧秘,只是讓人暗中幫了楚翹一把,還對随從道:“若是程大人問起,就說本王念及已故梁大人的剿匪之功,讓程大人給本王一分薄面。”

想巴結蕭湛的官員如過江之鲫,蕭湛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程家絕對不會再對梁家追究下去。

小黑應了一聲,本要問及蕭湛的頭疾可有好轉,但見他神色依舊清冷如冰,便止了話。

次日,吳家族學那頭就來通知了梁家,讓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二人繼續去進學。

這件事以楚翹沒有預料到的速度解決了。

她忙去準備了香料,因着還缺幾樣藥材,只能緊衣縮食的省着。她在想,若是蕭湛屆時真的讓她去治病,她能不能多賺點銀子?

她已經太久沒有吃上葷腥了……

楚翹怎會想到,她曾經吃飯都需要人哄着,如今卻輪到了這種境地?

作者有話要說: 楚遠:翹翹,二哥一定會養好你的鳥兒,天天給它吃鮑魚人參,如今已經瞧不出鳥樣兒了。

楚翹:……我每天只有青菜蘿蔔小清粥!!!

八哥:心疼主子兩秒鐘,嘎!

蕭湛:不感謝本王?還想跟本王要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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