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當做奸夫

在楚翹的印象之中,她上輩子三四歲開始有意識時,便知道隔壁住着這樣一位嫡長子。

他沉默寡言,一雙幽眸看着人時,總是不溫不熱的,但卻是長的非常好看,唇紅齒白,偏生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楚梁兩家交好,随着年紀的漸長,楚翹時常在府上看見梁時與兩位哥哥對弈,或是切磋拳腳功夫。

隔着幾丈之遠,當他的眼神看過來時,楚翹總會不自覺的不敢造次了。

他那樣清冷卓絕,分明生了一張俊俏無雙的臉,卻是以冷硬視人,楚翹從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麽。

梁家老太爺死于壯年,梁時從幾歲起就沒了父親,他的果決堅定與雷霆手段,或許是從那個時候逼不得已養成的。

楚翹不否認,梁時的确是一個罕見的奇才,連中三元的文曲星,并且手腳功夫也了得。彼時,哥哥們也很難輕易贏了他。

楚翹唇.間微微麻木,也不知道是被茶水燙的,還是因着今後要與梁時朝夕相處而吓到了。

在她一臉生無可戀時,梁啓看得真切,其實聽聞二哥還活着,他比誰都高興,本想與楚翹說幾句話,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轟天的炮竹聲響從巷子口傳來,炎帝指派了錦衣衛将梁時送了回來,随後不久,諸多賞賜也陸陸續續擡入梁府。

仿佛一夜之間,蕭條荒涼的梁家又昌盛了起來。

此前兩年的荒蕪,不過是虛夢一場,梁家依舊可以鼎力朝堂。

楚翹等人去了照壁迎接。

也不知道梁時是否知曉她這個冥配的存在,但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下,楚翹只能看着辦了。

梁時穿着一身石青色杭綢直裰,配銀花紋腰封,因着清瘦之故,更顯得身段高大颀長,劍眉斜飛入鬓,面目威嚴冷峻,氣勢淩然,一副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架勢。

梁時還是那個梁時,楚翹看着他被錦衣衛簇擁着大步而來,他眉目染愁,與兩年前唯一不同的是,鬓角已然多了幾根白發,除此之外,他周身上下“生人勿進”的氣度也愈發明顯了。

見他越來越近,楚翹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今天晚上如何度過已經是一個讓她頭疼的問題。

“梁時!你可算是回來了!”梁溫哽咽道。若不是因為梁時出事,她也不會遭受婆家的白眼,更不會被那般羞.辱诋毀。

她雖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子,但曾經受過的委屈,不可能抛之腦後。

梁啓帶着梁雲翼,梁雲奇,還有梁雲玥上前幾步。

梁啓道:“二哥。”多數時候,言辭都顯得蒼白無力,他覺着梁時回來了就好。

三胞胎齊齊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喊了一聲,“父親!”

梁時駐足,他點了點頭,清俊的臉上沒有死而複生的歡喜,更無回歸梁家的釋然,他的視線在衆人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了梁老太太身上。

梁老太太由楚翹攙扶着,她抓着楚翹的一只手,問道:“兒媳,這人是誰?”她語氣不甚好。

楚翹自己還處在慌亂之中,聞此言,她更是一臉怔然,忙解釋了一句,“母親,二爺他回來了,您的兒子回來了。”

梁老太太這時面色更加不好了,一巴掌拍在了楚翹細嫩的手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光是聽着就覺得疼了,她道:“休要渾說,我兒還在堂屋吃茶呢!”她指的是梁時的牌位。

這事無法解釋了,楚翹适時止了話,不想當那個“出頭鳥”。

但感覺到一道視線如刀剮一般的落在自己身上時,楚翹硬着頭皮與梁時對視,不管他此刻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總之她眼下不能得罪了梁時才是真的。

楚翹禮貌性的羞澀了一下,“……二爺。”她彼時都是直接喊他的名諱。

梁時的眉心一直蹙着,旁人看不出他究竟有什麽情緒,身後的錦衣衛這時抱拳道:“梁大人先歇着,我等先行回宮複命,皇上之意是讓梁大人徹底康複再入宮面聖,梁大人這才剛回府,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梁時颔首,虛手一請,又讓老管事送了錦衣衛出了梁府。

想來梁時也察覺到了府上的異常,冷落的門庭,屈指可數的幾個下人,還有梁家人的清樸穿着……這一切都展露着梁家此前的狀況。

梁時不用細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麽,這種事他自是會處理,但眼下……眼下他突然不知往何處去。

他沒有聽清梁溫,梁啓,還有三個孩子都說了些什麽,也不關心府上為何會冒出了一個陌生女子。他只是轉身讓他身後的女子上前了一步,之後對梁溫道:“這位是花姑娘,長姐幫我照拂一二,我先去書房,有事一會再說。”

梁時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既然回府了,卻沒有問及梁家這兩年的狀況,也沒有表露要讨回公道的意思,僅留下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之後,他便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衆人一陣呆滞。

花木暖也呆了,無形中透着尴尬。

要知道,梁時的歸來,這對梁家所有人而言都是救贖!他這般漠然疏離,就連梁老太太的異常,他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便這般轉身而去了,似不再貪戀人世溫情,又像洞察了世事,視一切視為無關緊要,可有可無。

花木暖是個身段婀娜,相貌清秀的年輕姑娘。既然梁時離開了,她也只好自己應對,便朝着梁老太太盈盈一福,“木暖給老太太請安,祝老太太福澤萬康,長命百歲。”

木暖?

楚翹方才聽到梁時稱呼她為“花姑娘”,那麽這女子就叫花木暖了。不像是中原女子的名諱。

又見她已梳了婦人發髻,方才看着梁時的眼神格外的專注,一看就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否則以梁時不近人情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将一個女子往家中帶。

楚翹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氣。

太好了!梁時他有老相好啊!

楚翹竊竊一笑,對花木暖道:“花姑娘,你也用不着客氣,既然來了,就好生待着吧。”最好是能讓梁時每晚都住在她屋裏。

女子對女子總有着過于敏銳的洞察力,從進入梁府開始,花木暖的視線就鎖定在了楚翹身上。

她生于苗疆,早就聽聞京城女子水靈秀美,一路上她也看見了不少姿色上佳的姑娘。但眼前這位卻是獨一份的清媚。

遠山蒼黛的秀眉之下是一雙水潤剔透的眸子,這樣一雙眼睛太過清澈,不染分毫塵埃。讓人一旦與她對視,便遲遲不欲離開視線。

更別提翹挺小巧的鼻子,桃花.色的櫻唇,而更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她那白到晃眼的膚色,當真一點瑕疵也尋不出來。

如此佳人,令一向自诩容貌出衆的花木暖稍稍自卑了起來。

方才聽梁老太太喊她“兒媳”,難道她是梁大人的妻子?

不對啊,梁時醒來後曾說過他的原配夫人已病逝多年。

那她到底是誰?

花木暖直直的盯着楚翹,竟沉浸在猜測之中沒有回過神。

梁溫瞧出了端倪,可恨的是楚翹自己不争氣,還樂呵呵的想要親自招待人家。

楚翹見花木暖一直盯着她看,遂又道:“花姑娘,咱們府上……暫且寒酸了些,你莫要在意,我這就讓阿福給你置辦嶄新的被褥。”

她笑起來更是純真無害,嬌若暖陽。

花木暖暗暗傷神,倒也沒有回絕,她對楚翹回以一笑,“那就多謝了。”

梁溫在一旁幹着急,就連三個孩子也瞧出了花木暖極有可能是來雀占鸠巢的,怎的母親還樂滋滋的掏心挖肺?

楚翹道:“阿福,還不快先領花姑娘下去好生歇着!”

阿福從震驚中醒過來,她木讷的應了一聲,這才領着花木暖往後院走。

梁家沒有過女眷,正房夫人走得早,也不曾有過任何妾室,阿福也不知道将人往何處領,只好先尋一間廂房出來。幸好昨日聽聞大人還活在世上,府上已經裏裏外外清掃過一遍了。

這廂,除卻梁老太太之外,其餘人都用了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楚翹。

梁雲翼是嫡長孫,他先開口,“母親休懼,父親雖不知道您的存在,但您也是祖母請了媒人,正兒八經的娶進梁家大門的。就算父親還有別的女子,那也只能做小。母親放心,我與二弟,還有三妹,都是站在您這邊的。”

他一心以為楚翹之所以這個表現,是因為她畏懼梁時。

梁雲奇與梁雲玥也齊齊點頭。

梁雲玥笑道:“母親,您別怕,方才那位花姑娘沒有您好看呢。”

梁溫也想勸幾句,楚翹憨笑了兩聲,借機打斷了幾人,梁時真要是抱得美人歸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楚翹道了一句,“長姐,家中狀況雖然有起色了,但此前的家丁下人都被發賣,如今二爺已經回來,咱們也用不着那般清苦,長姐若不先将皇上賞賜的東西登記在冊,我今日想去周牙子那裏買幾個機靈的小丫頭過來,二爺身邊也不能無人伺候着。”

關鍵是,她自己也想過好日子了。

至于梁時……哼!管他呢。

見楚翹如此鎮定,梁溫還能說什麽呢?梁時都帶了女子回府了,楚翹不僅不哭不鬧,還甚是識大體,梁溫不由得一陣心疼。弟妹是多好的姑娘啊,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着以梁時為重呢。

梁溫應了一聲,帶着兩位哥兒去辦事去了。

楚翹正要出一趟門,她現在最為急切一事,就是趕緊培養幾個自己的心腹。這時,梁老太太卻一把抓住了她,警告道:“如玉,方才那男子是誰?你休要與他走近!若是讓我知道你背叛了子辰,投奔了奸夫,就休要怪我不顧婆媳情分!”

梁老太太一臉嚴肅之狀,而且力氣甚大,若是不去細想她話中的意思,當真會誤以為她已經清醒了。

楚翹笑了笑,十分坦誠道:“母親放心,兒媳絕對不會背叛二爺,兒媳怎會有奸夫呢?呵呵呵呵……”蕩出一串悅耳的笑聲。

梁老太太見她一臉傻笑過後,這才放開了她。

是以,楚翹終于得以離開了梁府,她這才發現府門外竟有便衣錦衣衛守着,這些人雖然都喬裝過,但楚翹一眼就看出來了,因為她認出了其中一人。

不過,以楚翹如今的身份,她肯定“不認識”此人,便又裝作若無其事的直奔西市而去。

想來,以後想要獨自出門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今天晚上之前,她得想個法子遠離梁時。

作者有話要說: 梁老太太:哪裏來的奸夫?不準靠近我兒媳!

楚翹:母親對我真好!

梁時:……兒媳?誰的媳婦?我還在倒時差,勿擾!

PS:走輕松路線,沒有第三者插足,寶寶們放心吧,這位花姑娘是助攻之一。男主死心眼,從來只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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