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陳年舊事

羅一倫此前并不是南鎮北司的指揮使,而是這兩年才爬上來的。

楚翹對此人很有映象,此人因着眼光敏銳,辦案手段了得,才得以在錦衣衛的重重選拔之中脫穎而出。

然而,見過羅一倫的人都不會将他與那一身陰冷無溫的飛魚服聯系到一塊。

他不同于其他錦衣衛,是個常年以笑臉迎人的胖子。

但也不是那種豐腴的胖,也因此他雖拳腳功夫尚可,輕功卻不甚好,傳言他根本越不出高于兩丈的圍牆。

辦案的手段精湛,至于抓賊……就遜色了些。

這人怎的來了梁府?

楚翹并不記得羅一倫與梁時有過交情。

不過,她也不會去細究如今朝堂的局勢,她當初是皇太後的時候就被一衆權臣成功阻截在了權勢之外,成了一個擺設皇太後,眼下更是沒有那個實力了。

楚翹不會怨天尤人,更沒有反省的覺悟,父兄告訴過她,人生在世不可強求,楚家的女兒生來就是被疼寵着的,犯不着當個傲世巾帼。

而且二哥還時常告訴她,越是逞強出頭的人,死的越早。

自然了,就算給楚翹這樣一個機會,她也自認沒有那個爾虞我詐的本事。

這廂,楚翹從梁時的書房走了出來,眼下的梁家依舊是人丁稀少,梁時這次從苗疆回來,身邊除卻帶着一位美貌的花姑娘之外,還有兩個貼身随從,楚翹上輩子也見過這二人,他們很多年前就跟在梁時身邊了。

見其中一人正端着托盤往前院走去,楚翹叫住了他,“你站住,這茶交給我,我給二爺送過去。”

府上下人不夠,眼下這些瑣事還沒有一個明确的指派。

如風止步,與如影對視了一眼,他們剛跟着梁時從苗疆回來,還弄不清府上現如今的狀況,只聞梁老太太給大人娶了一房“冥妻”。

也就是眼前這女子。

男子沒有給她任何“使壞”的機會,冷着臉道:“夫人請留步,大人與羅指揮使有話要談,夫人還是不要去了。”

他說話雖客客氣氣,但神色并無半分敬意。

楚翹也絕對不會巴望着梁時的手下将她視作梁夫人。

就這樣,楚翹眼睜睜的看着他二人走遠了。梁時是個人精,他身邊的人都不是尋常人物。楚翹想打探一點消息也甚是費勁。

這廂,如風端着托盤去了堂屋時,在梁時耳側低語了幾句,說的就是方才楚翹的行徑。

梁時面色無痕,廣袖一揮讓如風退至一側。

宮裏的人都知道梁時昨日在宮宴之後昏厥了過去,羅一倫還以為梁時會是怎樣的憔悴不堪,卻不想他周身上下的冷硬氣度比之前更甚了,瞧不出哪裏有端倪。

輪廓明顯的面容,鷹利明銳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無一處不威嚴俊美。

梁時示意羅一倫用茶,但就在他自己捧起茶盞時,那股子淡淡的黴味撲鼻而來,梁時雙手一滞,将茶盞重新置于案幾上。

而與此同時,羅一倫也是一臉尴尬。承恩伯府的門第算不得頂級的顯赫,他也不是家中嫡子,但自幼的吃食用度還能過得去。

發黴的茶葉還是頭一次遇見。眼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見梁時自己棄了茶盞,羅一倫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也将茶盞放在了桌案上。這才道:“梁大人,實不相瞞,我今日是奉旨前來,皇上憂心大人的安危,特命我過來探望一番,不知梁大人可還有哪處不适?”

梁時昨日才回京,他這兩年的蹤跡并未及時向炎帝禀報。

炎帝也是十分敬重他,這才沒有直接逼問,且再緩和幾日也不遲。

梁時的言辭甚是官方,“已無礙,讓皇上挂心了。”

羅一倫一直都知道梁時的坊間稱號“九指閣老”,其實梁時的相貌與氣度絕對堪稱是男子中的佼佼者,雖說缺了一指,卻并不影響他的風貌,但這世上沒有人願意當一個殘缺之人。

羅一倫敬佩梁時的本事,未及而立之年就坐在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朝中多少熬了數十載的官員也是望塵莫及的。

他道:“梁大人,不知你這手是如何傷的?我倒是認識一位醫死人活白骨的江湖高手,若是大人不嫌棄,下官倒是可以引薦一二,雖說大人這傷勢已久,不過倒是能試試接指。”

聽到這裏,屋檐下的楚翹開始心緒缥缈了,梁時啊梁時,你可一定要接受羅一倫的好意!

楚翹不喜歡吃虧,可也不願意虧欠了旁人的,尤其這人還是梁時。

這時,她側耳傾聽,卻聞那淡寡的聲音似帶着幾分冷冷的戲谑,道:“十幾年前為救一只.奶.貓兒所傷。本官不打算治了,将來讓那忘恩負義的小東西看看。”

羅一倫雖是沒有聽懂梁時的意思,但也大約明白了梁時的打算。

奶.貓兒?又是誰人?

楚翹尬在了屋檐下,一時間忘記了抽身離開,看見梁雲玥迎面而來時,楚翹忙對她打手勢,示意她不要過來。

但繼女一點都沒有繼承梁時的絕頂聰慧,壓根沒有明白楚翹的意思,她這兩天心情大好,一直沒有尋到機會去父親跟前說說話,這廂便道:“母親,您在這裏作甚?父親他在麽?”

小姑娘的聲音自是讓堂屋內的人都聽見了。

楚翹索性道了一句,“我,我正過來尋二爺呢,老三,你怎的也來了?”

羅一倫也沒打算留下用飯,聽到外面的動靜,他起身道:“梁大人,若無他事,我先告辭了,改日再請梁大人喝酒。”

梁時點了點頭,親自送了羅一倫離開。

楚翹沒有正視梁時,而是上前拉了梁雲玥在一側喬模喬樣的說話,當眼角的餘光目送着梁時與羅一倫走遠後,她這才松了口氣。

梁雲玥翹首望了一眼,記憶中父親的樣子已經模糊,此番得見父親,卻也親近不得,小姑娘家多少有些失落。

她對楚翹道:“母親,那位花姑娘究竟是父親的什麽人?我方才從祖母院中過來,聽老嬷嬷說,花姑娘以後會是我的姨娘?她是父親的小妾麽?”

楚翹哪裏會知道這些?

梁時喪妻之後,一直當着鳏夫,他這次從外面領一個女子回來,其實也沒甚可指指點點的。

楚翹點頭,“大約會是吧。”

梁雲玥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好心提醒道:“母親,您放心,只要您給父親生一個孩子,這日後您的地位更是無人可撼動的。”

楚翹拉着梁雲玥離開了前院,一路上語重心長的告訴她,“老三啊,現如今你的身份又恢複了正經的千金大小姐了,這琴棋書畫萬不可落下,明日我與你姑姑商議一番,去給你請個西席老師,教你讀書認字。姑娘家萬不可念道後宅的瑣事,你年輕還小,怎能說這種話!”

“下回不準了!”楚翹警告道。

梁雲玥委屈道:“母親,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姑姑對兩位哥哥所言。姑姑還告誡我們近日少來打擾母親,說是母親忙于要伺候父親,不久之後肯定要生下弟弟妹妹的。”

楚翹:“……”呃?

作者有話要說: 梁溫:翹翹啊,別折騰了,生孩子才能穩固地位啊。

楚翹:……

梁時:要生讓她自己生!

衆人:這可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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