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這個點正好沒人巡邏,天時地利,是天不亡你,你怎麽還能自己去送死啊!”

我的眼讓眼淚模糊了,我哽咽着聲音,道:“便是逃走又怎樣?逃奴人人可殺啊!母親死了,我還活着做什麽?”

“你活着,報仇啊!”如珰急急地說,“我想好了,我老子爺娘都在湖縣,你拿着我的錢,往湖縣去,雖然路遠了些,可是路遠天高,他們就抓不到你了。我這還有将軍府的佩牌,你只要出了長安城,誰找得到你?你在我家躲兩日,等過了風聲,再重新做戶籍。我家爺娘這幾年攢了些家底,這點事不難辦。小鸾,鸾阿妹,你就聽我的,啊?”

我仍然不斷地掙紮着,張将軍勢大,夫人更是大将軍夫人霍顯的胞妹,在長安城說是一手遮天也不為過,若果真逃走,都不必她們來抓,只消稍稍暗示地方上的人,怕不把我打死在外邊?如珰說得很輕巧,我卻不能這麽聽,我看不到任何生機,還不如趁亂殺回去,靠近霍晏,若天可憐,也許,能為母親報仇呢!我便是死也無憾了!

“如珰,謝謝你。”我絕望地說,“可我要回去。我不能拖累你。我若是逃走了,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你對我這麽好,我不能害你。你讓我回去吧。夫人拿不到我,把氣撒在你父母身上,你可怎麽辦呢?你也為你的爺娘想想吧。”

如珰猶豫了,我抽抽鼻子,轉身向母親房裏走去。

父與母

我從頭上取下大公子送給我的一對銅錯金簪子捏在手裏,打定主意,若能接近霍晏,就直接刺她喉嚨。

我和母親住的地方很偏遠,四周都是不知名的小花小草。

遠遠的,就能看見往日不見人來的角落,圍了一圈青衣奴仆,卻沒有聲響。

我走近些,并未有人發現我靠近,只聽見霍晏冷漠的聲音在說:“那個賤丫頭送衣服到我那去了?王扇兒,帶幾個去找她,若不肯來,直接打死。”

我知道難逃一死,不躲不避,撥開人群走到裏邊。

母親倒在地上。

不見了花玉的容顏,不見了纖柳的身形,地上那一灘,夾雜着衣料的碎片,骨肉盡爛,像一灘泥,紅紅白白的肢體和漿液,鋪開漫天的血腥氣。

何止是杖斃而已。

我的眼淚落在母親的血肉上。

我聽見我的聲音說:“不勞夫人費心尋找,小鸾自己來了。只是小鸾,原是右将軍的女兒,小鸾是賤丫頭,那麽想必夫人的兩位兒子,也是賤種了!”

霍晏的喉嚨抖動着,迸出一聲咒罵,喝令奴仆打死我,那些粗壯的女人便擁上來推搡我,我不動聲色,掙紮着一點一點往霍晏那裏靠攏,拼着身上已經挨了幾下,也要靠近她。

我捏緊了手裏的簪子,像狼一樣,挑選下手的時機。

近了,又近了。

我只需一個上步,就可以沖到她跟前。但這還不夠。我被人押着,她們會拖慢我,還得再近些。霍晏沒有提防,她扭曲了臉,一臉惡毒地看着我靠近。

我的眼在哭,我的心卻在笑。

她就在我跟前,爬着醜陋的皺紋的脖子,毫無防備地露在我眼中。

我緊緊握住簪頭,那上面尖銳的裝飾勾傷了我的手掌。

這時,一個溫和而略帶調侃的聲音傳來:“弟妹這是在做什麽?喲,好惡心啊。”

霍晏不得不讓她的手下停住,起身應道:“原來是你,大嫂今日有空來看看我?”

來人是張安世将軍之兄張賀的夫人,張夫人籠着手,看了我一眼,道:“有些無聊了,沒想到弟妹這有這樣的好戲。這丫頭我瞧着怪眼熟的,她做了什麽,弟妹這樣喊打喊殺?”

霍晏不太自然地說:“就是打壞了府裏的物件。”

張夫人一向知禮,對着霍晏素來尊稱夫人,這次直接叫了弟妹,大概有些不悅吧,我猜不出她哪裏不悅,但她的情緒我能猜到。

她的目光落在我母親身上,我看着我可憐的母親,掙開抓着我的仆婦,撲到她旁邊跪着哭道:“因為小的母親是懷着右将軍的孩子進門的,沒讓夫人知道,所以夫人嫉恨小的母女。是小的害了母親,母親沒了,小的還活着做什麽!”

我哭喊着,擡手就用簪子刺向自己的脖子。

如珰搶上前來,拍開我的手,搶走了簪子。我便抱住她,将額抵在她胸口哭。我知道是如珰搬來的救兵,這裏這樣遠,張夫人即使是閑逛,也不會到這裏來。

看到張夫人的那一刻,我心裏轉過許多念頭。

張夫人厭惡霍晏,自不必說。這中間的糾葛太多了。早年江充一黨陷害衛皇後及太子時,現在的大将軍大司馬未出面,右将軍張安世當時為光祿大夫,跟着霍大将軍,也未出面。而張夫人的丈夫張賀是太子門人,因為右将軍的明哲保身,兄弟二人很是不愉了些日子。

他們兄弟不愉,也沒少了霍晏的作用。霍晏本就看不起張賀這個老實人,張賀受太子牽連受了腐刑後就更加不待見他了,仗着霍顯的勢力,霍晏沒少給張夫人和張賀臉色瞧。

張賀本有一個兒子,卻早早死了,他們夫妻兩個膝下無子女,算算年紀,也到了綢缪子女養老的時候了。

之前他們想過繼張将軍的兒子,但霍晏一直不同意。

我只是,想借着張夫人的手,狠狠地抽一次霍晏的臉。

張夫人顯然已經從如珰那聽了些□,所以她氣定神閑地說:“就算如此,她好歹是二弟的女兒,就因為打壞的物什,你就要打死她?她母親是個舞妓,打殺随你。可這是親生女兒,你好歹也得問問右将軍啊?萬一将軍知道了呢。”

霍晏梗着脖子道:“嫂子也太多心了,右将軍可沒時間管內宅的事。一個丫頭,死了又知什麽?”

張夫人走上前來,親手将我從如珰身邊拉開,道:“這正好,我膝下沒個子女,弟妹知道的,我和子文(張賀的字)三番兩次想從你家過繼一個,總沒有合适的。這丫頭又靈巧,又烈,我很喜歡,你就把她給我吧,兩全其美。至于她打壞的物件,你也殺了人家母親了,也夠了。現下右将軍并不是安然無虞,少生點事,比較好吧。”

張夫人的聲音溫柔似水,很動聽。

霍晏憤憤地甩一下袖子,瞪我一眼,道:“嫂子高興就好。只這丫頭不安分,嫂子帶回去,可得多多管教才是!”

我,就這樣,被張夫人帶走了。

對張夫人,我聞名已久,十分仰慕。

張夫人是個極為智慧的女人。她心思細膩,性格溫和,對丈夫非常尊重,有能力才識,卻不顯擺。

在她身上我幾乎看到了所有女人該有的優點。她也許不如我母親漂亮,不如母親多才多藝,可她比母親聰明,比她堅強,智量長遠不輸男子。

她直接讓我上了她的車,她家最顯赫的時候有馬車,因為丈夫的事兒,換成了牛車,現在張賀被任命為掖庭令,但是牛車卻一直留了下來。

我猜測,這對她而言,是個必須長久保持的提醒,提醒她不要忘了身後之患。

我一邊抽噎,一邊請求她幫忙救下如珰,剛才我在激動之下抱了如珰,霍晏不傻,她一想就能知道如珰在這件事裏扮演了什麽角色,留下她肯定會害了她。

張夫人顯然很欣賞如珰的義氣,滿口答應下來。不一會兒,如珰就穿着粗麻衣服被管家領着來了。

我将僅剩的兩支簪子和一個銅镯子交給她,請她幫忙為母親收屍,張夫人聽見了,讓随身的侍女遞給她一袋錢,道:“這裏是三百錢,你拿去收屍。小鸾,首飾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吧?收好,別随意用掉,我說要收你做女兒,可不是随口說說。如珰,你在街上請幾個收屍人去收,做完就到掖庭令府來,找管家。柳江、楊河,大猛、高猛,你們幾個陪如珰走一趟。”

如珰和兩個侍女、兩個侍衛走了,張夫人帶我上了牛車,我直接在踏板上跪了,非常認真地說:“小鸾叩謝夫人救命之恩。可是小鸾不能跟夫人走,也不能做夫人的女兒。”

“為什麽?”張夫人一點也不生氣,她悠然自得地在車裏那塊不大不小的榻上坐下,半靠在憑幾上,語氣很親和。

“母親身亡,小鸾要為母親守孝三年。若是夫人收小鸾做女兒,一則沒有父母俱在,女兒守孝服喪、衣白麻、履草苎的道理,且家有重孝之人,總歸不祥。夫人救小鸾一命,小鸾銘記五內,怎敢打擾夫人的日子?二則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小鸾遲早要從将軍夫人身上讨回這筆血債,夫人是她的嫂子,小鸾不想欺騙夫人,瞞着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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