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的。即使是随口叫的,也暴露了霍斌的一些想法。

霍斌道:“跟我走走,好嗎?”

我笑笑,桃溪、柳江和紅姨想阻止我,霍斌卻飛速報了一個地名,讓她們去那等我。

那地方我知道,小河村,就在前方幾裏地,和如珰家的村子緊挨着。

聽說小河村的芸薹堪稱勝景。

我道:“好啊。紅姨,您就到小河村等我,半個時辰就回來。”

紅姨無可奈何,狠狠剜霍斌一眼,讓我自己小心些。

初春的風很冷,雖然略略塗了脂粉,那夾雜着森森寒氣的風拍在臉上還是很難受。

我讓馬兒慢慢地行,霍斌也只得按下風聞。風聞不能肆意狂奔,很不滿地打個響鼻。

小河村須臾就到。

只轉過了一個小山坳,就看見了滿山滿野的金燦燦的芸薹花。

我屏住呼吸,這花好像要一直蔓延到天上去一樣。

好生燦爛!勃發的生機,豔豔烈烈地撞入我的視野。

田埂上的梨樹也開得正好,一樹一樹的梨花,和天邊的雲融為一體,那些厚厚的雲層就像從梨樹上誕生、成長起來的一樣。

我不禁道:“真美。”

“是吧,是個好地方。”霍斌在離我一丈遠的地方停下馬蹄。

田野裏飄着泥土的腥氣和冷肅的冰雪的味道。

一陣風吹來,芸薹騰起一層又一層波浪。散落的碎發擾亂了我的視線。

我問他:“你為什麽突然帶我來小河村?”

“今天是我母難父憂之日。”他說。

我哽了一下,道:“……抱歉,未曾備下賀禮。”

霍斌說:“你讓我白看了這麽久的歌舞啦,應該我謝你。”

我沒有問他為何在自己生辰的時候跑到郊外來散心,霍顯壓根不想讓霍光記得自己還有這麽一個侄子,怎會讓他整治宴席慶賀。

他又道:“今年,還是我的及冠之年呢。可我連冠禮都沒法舉行。”

我對他報以無限同情,想了想,安慰他道:“你只消再結交幾個權貴,最會好起來的。”

他自嘲道:“我倒是想,可我這個名聲,哪個上位的敢提拔我啊?”他說着,又若有所思地道:“不過如此說來,你的膽子真大,敢和我跑出來看芸薹花田。”

我歪着頭,反問道:“我為什麽不敢?”

他擺出惡狠狠的奸笑,道:“你不曾聽人說,我是長安頭一號纨绔子弟?”

“我素來不聽風聞言說的事兒,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真實存在的。京中确實有許多和你有關的傳言,可是我一句也不信。因為沒有哪個傳言能言之鑿鑿地說出時間和被你欺負的人。一聽就是有人刻意故意敗壞你的聲名。”

霍斌看着我的目光中明顯多了幾分贊賞。我又道:“我出身卑賤,原是右将軍府中舞伎之女,打小就要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倘若連這點辨識能力都沒有,哪還能在這和你賞花啊。話說回來,大凡有點眼力的,都不會被這些消息迷惑,倘若真因為傳言就看不上你,那也不值得你結交了。依我看,你行得正,有志向,有抱負,大氣疏才,将來絕非不是池中物啊。”

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你這話當真?”

“自然當真,可不是故意誇你好。我是熟讀史書的,我覺得你特別崇拜你的伯父景桓侯。景桓侯天生富貴,打仗不畏艱險,可是也不懂人間疾苦。聽父親說景桓侯少年時代,長安無人敢掠其鋒芒,縱游長安,也沒少被人彈劾。你不就是在刻意模仿麽?你的騎術這麽好,若說沒苦練過,我是不信的。可是景桓侯有做皇後的姨母,有嫁給高官顯貴的姨母和生母,有深受先帝信任、對他愛若己出、情同父子的戰神舅舅,所以景桓侯自然而然就生得少年豪邁,狂放不羁。你有他的條件麽?你沒有,可你還做和景桓侯一樣的事,那不就是刻意模仿?你模仿你伯父是為什麽?因為你有和他一樣的志向,你有抱負,你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你想……從軍!”

霍斌沉默了許久,風停了。

他回道:“咱們回去吧。”然後也不等我答應,他就先打馬走了。

我只好跟上去。

到了小河村口大梨花樹下,紅姨滿臉擔憂,我下馬好生安慰她一番,然後上了牛車,在紅姨的說教聲裏回城。

到了城門口,霍斌帶着他的侍從小五走了,我忙叫住他,道:“霍郎君,你的馬——”

他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送你的!”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長安的街道上,留下我和小棕馬面面相觑。

回到家中,我和母親一起對着小棕馬愣了半天,然後才在父親的安排下,給它找了個角落搭棚子。

用完膳,下人來報說棚子圍好了,小馬也已經安置進去了。我便和父母一起趴在馬棚外看自家的第一匹馬。

我給小棕馬取了個名字叫識明,惹得母親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父親問道:“霍家小郎我聽說過,怎麽突然贈馬給你?”

“也許他家馬多了養不起?”我不負責任地瞎扯,“不過這個人挺有意思的,不是真纨绔……父親,上次過來給皇曾孫送過冬的衣料的那位趙将軍,和咱們家關系很好麽?”

母親輕彈一下我額頭:“你這鬼丫頭,又打什麽主意?你趙伯父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人,你別害人家。”

我道:“女兒并不是随口問問,也沒想害趙老将軍。女兒是想,這位霍郎君挺聰明的,又想上陣打匈奴,可家中無人教導他,也無人給他晉身軍隊的路子。趙将軍不是說他正好想收個徒弟傳承衣缽麽?不正好趕巧?”

我說的趙将軍,是先帝時的名将,數征匈奴皆有功,現在是中郎将,負責率羽林軍拱衛皇宮。

趙将軍為人老實謹慎,對下屬好,都是出名的。他和父親以前都和戾太子關系很好,太子自盡後留有最後一個孫子存活,現就養在掖庭。趙将軍只要在長安,就會隔三岔五地送來瓜果時蔬、新鮮宰殺的肉食和四季衣料,托我父親帶給皇曾孫。他自己外出,也會讓他的夫人送來。

就上個月我還聽他和父親說最近沒有遇見有才華的年輕人。

父親想了想,說:“這倒是,難為你還想着趙伯父的事。明日正巧他要來,為父會和他說。”

父親沒發現什麽,母親對我挑挑眉,顯然不信。

纨绔子弟2

果然晚上臨睡前,母親大人駕臨寝室,她在主座坐了,幹脆地問道:“說吧,怎麽回事兒?”

“女兒就知道瞞不過母親。”我親手沏一碗溫熱的姜湯,奉給母親,然後才坐下來,道“女兒以為,敵人的敵人,雖然不一定是朋友,但肯定可以拿來利用。”

母親抿一口湯,道:“霍斌的事我有所耳聞,他那麽奸猾,你有把握能控制他?”

我笑道:“就算不能為我所用,他只要能把霍禹、霍山踩下去,就足夠讓霍顯嘔血三升了,那我也滿意了。何況他雖然奸猾,總是在這事上承了父親的人情,将來必定不敢翻臉。再說,利用兩個字,不一定要控制了他才能實現。就算他不肯為我所用,我要利用他,還要他同意不成?”

母親道:“你心裏有數就好,需要我幫忙的話,記得告訴我。就比如今天這事兒,你大可以和我說。趙将軍對他的發妻幾乎言聽計從,只要不是壞事兒,一定會給他妻子賣三分顏面。他夫人王氏,是我的族妹,也是我的手帕交,今天的情況,找我比找你父親合适。”

我稍有些錯愕,道:“阿母……你為什麽不阻止我,還要幫我?”

“為什麽要阻止你?”母親道,“你的心思我能不了解?何況霍顯真真欺人太甚,你不動手,我也要動手的。咱們家的事,我沒和你說過,索性今日一起說了。武帝晚年,戾太子巫蠱之亂,你父親被判宮刑。就是你父親的好弟妹,霍晏,死活拉着張安世不讓他救你父親。太子起事時,霍光、張安世袖手旁觀,至太子兵敗自盡,又不肯救太子舊臣,我那時登門向張安世借贖金,他本已同意,錢到了霍晏手裏,她生生拖了一個月,直到你父親受了腐刑,才把錢送來。

之後先帝後悔,做思子臺,下罪己诏,啓用太子舊人,你父親被任命為掖庭令,霍晏才又與咱們家來往。沒多久,我和你父親的獨生兒子重病,缺好藥,你父親上門求藥,只博陸侯親手送的一株山參是好的,霍晏姊妹送的,盡是朽爛了的參沫兒混着不知什麽草木的根莖,我那時候年輕不懂,沒看出來,就拿那些給兒子熬藥,結果兒子不治身亡。我和你父親膝下沒了兒女,原想從他們家過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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