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生花(六)
葉雪衣也是沒料到竟然還會遇見人。他站直了身體,怔楞了半晌,才微微笑了下。那笑容泛着說不清的意味,既是苦澀勉強卻似乎帶着一絲解脫。
兩條蛇不顧曲言孚的阻攔,身體敏捷的繞過無數屍體,然後在葉雪衣身後一口咬住了一具屍體,或者更準确的來說是那潛伏在胸腔當中還未死去的蠱蟲。比蛇身大許多的蠱蟲就被它們毫不猶豫的吞吃下肚,葉雪衣也是震驚的看着,他原本以為它們是來攻擊他的。滿足的吃完的兩條蛇又是手腳麻利的爬了回去,乖巧的縮成一個圓呆在曲言孚的手腕上。
曲言孚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幹脆打起了哈哈,“你也來散步啊,真巧啊。”
誰會在這種時候跑來屍橫遍野的戰場散步?
葉雪衣心知他是有心轉移話題,也就點了點頭,向曲言孚走過去,“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嗯,我等會在回去。”笑眯眯的看着葉雪衣的背影消失在視線,曲言孚忍不住幹嘔了聲。在這樣的地方他根本就呆不下去,他随意一瞥,又想起來之前葉雪衣翻找的屍體,忍不住湊了過去。
那是一具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面目的屍體,臉上大片的肉已經差不多被啃食幹淨,露出光禿禿的骨頭,空洞的兩只眼睛仿佛在和曲言孚對視一樣。曲言孚哪裏敢繼續看下去,只是雙手快速的摸索着屍體,他神色一動将摸出來的東西拎起來,看起來有些殘破的飾物。
“難道這是葉雪衣要找的?”曲言孚喃喃自語,他環視了下周圍不敢再久待,将那飾物一并帶走了。
趕回去的時候,項識鶴正坐在桌前喝水,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在看到曲言孚走進來的時候目光頓時冷下,手更是驟然捏緊。
曲言孚默默的後退了一步,心想他應該沒惹到他吧,又想起來摸到的那個飾物,故而讨好的掏出來遞到了項識鶴面前。
“識鶴,這是什麽?”
項識鶴冷淡的瞥了眼,猛地皺起了眉頭,“你從哪裏拿到的?”
“......撿到的。”曲言孚懦懦着回了句。要是說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總感覺項識鶴肯定會生氣。
“撿的?這是同心鎖,相戀之人許了諾言可鎖住彼此生生世世的情願,一旦上了鎖就再也無法解開,除非玉石俱焚,兩人決裂,這鎖也就沒用了。”項識鶴雖然不信,還是将同心鎖的寓意說了出來。
葉雪衣真是去找這玩意?他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呢。
“那這個怎麽辦?”曲言孚晃了晃那把同心鎖,雖然已經有些損壞,但看起來還是挺漂亮的。
“既然是你撿的,那就還回去。”項識鶴不鹹不淡的回道。
曲言孚為難的看着那把鎖,讓他再去一次還是算了吧。反正那人也死了,這同心鎖早就沒了用處,還是偷偷扔了好了。或者去問問葉雪衣,也許他真的是在找這玩意也說不一定。打定了主意的曲言孚頓時松了口氣,正打算回項識鶴時卻對上他那雙眼睛,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手中則是将那茶杯放了回去。
“.....很晚了,我們去睡吧!”被那樣盯着,曲言孚不好意思的轉移了視線,低聲說着。
“你想在我這睡?”
“啊,沒有!識鶴你也趕快睡吧,我先走了。”
曲言孚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回答,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一蹦三跳的往外面跑去。
項識鶴目光沉沉,直到營帳裏只有他一個人,才嘆了口氣。他吹滅了蠟燭,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直到現在他才願意回憶三年前的過往,雖然斷頭案影響甚大,可府尹卻還是将這事壓了下去,只是沒想到一個月之後他卻在要休息的時候收到了一封書信,淩亂的字跡顯示着仵作在他手裏,讓他現在就前去那個發現無數屍體的山洞裏。
不明白為什麽要抓仵作,他甚至來不及通知其他人就匆匆跑過去。那個山洞還是如曾經的模樣,除了再也沒有數不清的屍體。而那裏的牡丹盛放的讓人寒心。
在曾經關押曲言孚的山洞裏,有個人背對着他站着,他們中間是被蒙着眼睛昏倒在地的仵作。
“你想做什麽?”項識鶴不敢貿然前進,開口問道。
“我想做什麽你不知道?”那人開口,聲音怪異,語調含糊。
項識鶴皺眉。
“這人不是一直和你作對嗎,我現在給你個機會殺了他,你意下如何?”那人再開口,聲音飄忽魅惑。
“沒興趣。”項識鶴一口否決。
“啧,你還是這樣子。”那人轉過臉,戴着的面具下露出一張嘲諷的笑容,雙眼灼灼的盯着項識鶴,“可是這樣子不行哦.....他必須得除去。”
項識鶴不耐煩的開口:“你以為你是誰?當今主上還是神?憑什麽裁決他人性命?”
“因為.....他要害你。”
“你什麽意思?”項識鶴不可置信,緊接着又冷冷回答,“你莫不是要離間我們?我和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害我?”
那人笑起來,沙啞的聲音瘋狂而可怖。
“你真的和他無冤無仇嗎?”他一腳踩在仵作肚子上,滿意的聽到一聲無意識的呻/吟,繼而又笑,“那他為何三番四次與你作對?甚至懷疑你就是斷頭案的兇手。”
項識鶴其實心裏也有疑惑,明明之前仵作對他是疏離而友好的,為何在這斷頭案時卻将懷疑目标轉移到了他身上,可是論恩怨他是真的沒有印象。
“孫仵作是從揚州來的,這你總該有印象吧?”那人好心的提了醒,慢悠悠的又往前走了幾步。
揚州?!
“識鶴,你什麽時候來揚州玩嘛.....”
“識鶴,我和你說哦,我有個叔叔,超級疼我的,他一直很想見你呢。”
難怪。
“我倒不知道他為了報仇,竟然隐姓埋名找來了洛陽。”項識鶴冷冷的笑起來。“可我不明白他為何一直不動手。”
那人聳聳肩,“你沒想過你處處受壓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嗎?他估計是想要讓你受困和他那可愛的小侄女一樣自刎吧,哈哈真是可笑。”
項識鶴了然,只不過他又怎麽會是那種不順心就自刎的人。
“就算如此,我也沒興趣殺他。”
“我早猜到了。”那人笑的詭谲,“所以我就幫你把他給殺了吧。”
“什......”項識鶴暗自心驚,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就覺得大腦一片昏沉,緊接着就不知人事了。
他還以為自己也會那莫名其妙出現的人給殺了呢。
項識鶴嘆了口氣,不願意再想,強迫着自己睡着。就算曲言孚回來了,早就三年了,不過去也得過去。那日他昏迷之後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自己房間,而這之後孫仵作的屍體就被人發現在洛水河邊,和那斷頭案一樣,都被割了頭顱,身體內部也被掏了空。府尹大發脾氣嚴令他們一定要查到兇手,只可惜那個人再也沒出現過,無聲無息的就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
煩躁的抓了抓頭發,項識鶴睜開眼睛幹脆又重新點燃了蠟燭,他必須得想想該如何應對叛軍那古怪的沖鋒兵。之前戰場中雖然他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曲言孚師姐,不過對方吹奏着笛子又和曲言孚同樣的飾物,想來也就同是苗疆人。可除了和他們同樣使用蠱蟲,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麽讓他們士兵不會畏懼這些傀儡的方法。
如今看來只能等明天一起商榷。
一直到天明,項識鶴疲憊的揉了揉眼,盯着那幾張作案計劃,又是心裏煩躁。一把将它們揉成團,項識鶴忍不住兩手砸在桌子上,洩憤了幾下,聽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聲音。
“幹什麽!”項識鶴一把掀開門簾,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曲言孚吓了一跳,忍不住伸出手擋在面前,“識鶴你怎麽了?”
“你來幹嘛?”項識鶴轉過身,惡劣的回道,他現在正不耐煩煩躁中,語氣也不自覺兇狠起來,“昨天沒睡?這麽早跑來做什麽?”
“我打算去找葉雪衣,路上碰到了林今,他讓我告訴你等下去哥舒将軍那裏。”曲言孚小聲的說。
項識鶴揉揉額頭,冷靜下來語氣,“林今眼睛還沒好?他沒事晃悠什麽,好好養病才是重點。”
其實他們都知道,除了那斷手,林今最重要的是內心的創傷。
“其實我檢查過了的,”曲言孚猶豫了下才緩緩開口,“林今眼睛沒問題......照理來說早就可以看得見的。”
“你什麽意思?”
一聽項識鶴話語,曲言孚頓時又是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他默默哀嘆了自己一下,乖乖回道,“我只會看病,不會解心結。”
“算了,不提他了,我現在就去見哥舒将軍。”項識鶴揮揮手,繞過他就要走。
“可是你還沒......”曲言孚來不及喊他,撓了撓頭不明白他又怎麽了。一大早的是誰惹了他嗎?
猜不透的曲言孚無奈聳聳肩,幹脆等在了項識鶴營帳裏。估摸着應該很快就回來,結果一直到正午,項識鶴都沒有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天真是一個容易暴躁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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