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生花(八)

☆、生花(八)

看來,不單是項識鶴隐瞞了許多,就連這又回來的曲言孚,身上也藏着許多秘密。

項識鶴心事重重的一摸曲言孚的臉,對方臉上已是猶如冰霜,素白的臉上一雙眼緊緊閉着,唇早已失了血色只剩下一片蒼白。他一開始就應該感覺不對勁的,只是曲言孚匆匆而來又在戰亂之地,他哪有那麽多時間思考。再一摸脖子下的脈搏,項識鶴冷眼看着那追命箭的傷口慢慢融合起來,白皙瘦弱的身體明明之前一箭穿過,現在卻絲毫找不到傷口。

不知何時,葉雪衣抱着已經沒了氣息的劉梨枝走了進來,他臉上是一種茫然的神色,瞥了眼躺着的曲言孚,不由将劉梨枝抱得更加緊。

“......她死了?”項識鶴沉默了一下,手又移到曲言孚手腕,再探過去依舊如此。

“劉姑娘說......她要是死了就把她也制成傀儡。”

項識鶴突兀一笑,拿眼瞧葉雪衣,“她的話你也聽,哥舒将軍逼不得已才将他的将士做成傀儡,與她何關。”

葉雪衣還想反駁,又吶吶張口說不出話來,一時抱着劉梨枝還溫熱着的身體不知所措。他低下頭細細打量着已永遠閉上眼的女子,一張臉上是淡淡的平和和安詳。他想,劉梨枝大概想到和夫君共赴黃泉才會在死前有這樣的表情吧。

項識鶴不耐煩的揮揮手,“将她埋了吧。”

“我答應過她的。”

毫無感情的聲音清冷的響起,曲言孚坐起來,動作還有些僵硬,他直直向葉雪衣走過去,手觸摸到劉梨枝的臉。他上身傷口已經愈合,然後一身卻是血跡斑斑,此刻低垂下眼,不知作何想法。

項識鶴一驚,一把拉住曲言孚的手。

曲言孚不明所以的側過臉,瞧見項識鶴,那張臉依舊是冷淡而疏離的,“我會做到的。”

他以為,項識鶴是不信他能夠将劉梨枝做成傀儡?

葉雪衣驚疑不定的盯着面前的曲言孚,對方冷冰冰的态度讓他茫然失措。他之前被林今叫過去,所以不知道曲言孚受過重傷,因而也不明白項識鶴為何表情如此恐慌。

“額,那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葉雪衣左右看了下,曲言孚的營帳雜亂不堪,除了那張床他根本找不到可以放下劉梨枝的地方。

“放我床上。”曲言孚出聲,他披了件裏衣,又從鍋裏取出鮮活的蠱蟲,往床邊一坐就将它塞進了劉梨枝嘴裏。

葉雪衣不敢看,轉過臉卻瞧見項識鶴愣愣的盯着曲言孚,那表情有疑惑有懷疑,更多的卻是驚懼。葉雪衣不明白為何項識鶴的表情在告訴他他怕曲言孚?!

一支笛子短促的吹起了樂聲,那原本靜靜躺着的劉梨枝面無表情的坐起來,僵硬的轉過臉和曲言孚對視。葉雪衣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頓時被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已經确定毫無生息的人竟然在那蠱蟲控制之下活了過來,難怪軍營裏有那麽多人反對。他連忙後退了幾步,一想到現在這個還在動着的其實是死人,心裏就毛毛的。

曲言孚站起來,一雙眼毫無波瀾的看向葉雪衣。葉雪衣總覺得對方有些奇怪,又加上剛剛那可怖的一幕,他呆呆的看着曲言孚朝他走過來,不知該如何動作。不由求救的看向項識鶴,卻哪料對方目光仿佛黏在曲言孚身上,哪裏看得到他這細微的動作。一個兩個都不對勁,他不由暗想是不是邪門了。

“這是你的吧?”曲言孚在葉雪衣面前掏出了那同心鎖,遞了過去。

葉雪衣看了眼,馬上搖了搖頭,“不.....我并沒有這飾物。”

“你之前在戰場.....不是要這同心鎖?”

葉雪衣臉煞白起來,但他依舊搖頭,“我.....是去散步的,不說了,林今還找我,既然你們沒事,那我先走了。”

曲言孚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身影不明所以,他還想轉頭問項識鶴。然而那人卻神色複雜的扣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握着曲言孚的笛子。

“告訴我......三年前你到底還記得多少?”

項識鶴在顫抖。

“你問這些做什麽?識鶴,你怎麽了?”曲言孚明明想要做出關切的表情,卻發現自己只能失敗的木着一張臉。他放棄了,幹脆就保持着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因為.....我實在不明白,”項識鶴想笑,只是嘴角勾起來卻是一個苦澀的弧度,“為何你沒有脈搏.....卻依舊活着?”

他直到現在才察覺,曲言孚身體冷得不可思議。

“我只是來找你。”曲言孚答非所問。

“你為何還活着?”

“我來看你。”

“我問你.....你為什麽還活着?!”項識鶴幾乎崩潰的大吼,他結果.....結果是對這樣一個怪物動了心啊!

曲言孚不明白為何項識鶴依舊執拗這個問題,想要去碰觸他,結果對方一手拍開了他的手,力道大的打紅了他的手背。

“你不要過來!!”項識鶴用笛子抵着他,雙眼已是發紅。

“我不明白,我只是來看你。”曲言孚并不介意被拍開手,他握住那本是他的笛子,又是一字一句,“我,當,然,還,活,着。”

好像這一次幾乎喪命的重傷,又讓曲言孚性格變了。項識鶴松開了笛子,一瞬間他覺得心裏很痛,那種要讓人窒息的疼讓他看不清面前朝他走過來的人。

“是不是你師姐做的?”項識鶴拼命喘氣,他覺得周圍的空氣稀薄的可怕,他根本無法呼吸過來。

“師姐說......不讓我來中原。她不希望我來,她說那個人還會殺了我。”

“.....你是被?!怎麽可能,當初你們已經離開了!!難道他還追過去了?!”項識鶴根本不信,拼命搖着頭想要否認。

曲言孚不明白項識鶴為什麽這麽激動,不過對他而言項識鶴比他的命還要重要,他自是乖順的回答,“師姐原本沒想着離開的,是我被打成重傷她才帶我走的。”

項識鶴突然笑了起來,那種笑發自內心的滲人。

“我不該心軟的,我不該心軟的。”項識鶴喃喃自語,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曲言孚擡起手撫過項識鶴流下來的淚水,溫文而言,“不要哭,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一直。”

項識鶴明白了那種違和感。曲言孚的感情正在缺失,也許是作為再重生的怪物,他對項識鶴的執拗古怪的可怕。他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低下頭就要碰觸到曲言孚的額頭時,外面卻傳來大聲的呼喊。

“敵軍來襲!!!!!!!”

項識鶴渾身一震,來不及說什麽就猛地跑出去,他心裏有預感,急急忙忙往一個方向跑去。曲言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将掉在地上的笛子撿起來。

“.....接下來,該你們出場了吧。”毫無起伏的聲音之後是一陣急促的笛聲。

劉梨枝站起來,慢吞吞走到了曲言孚的身後。

潼關易守難攻,可對于那些傀儡而言,哪怕他們手腳盡斷,也不會有所畏懼依舊沖了進來。來的傀儡中間,站着一個姿态妖豔卻滿臉冰冷的女人。他們殺伐冷漠,一時之間竟沒人敢前去阻攔。他們再往一個地方走,哪怕女人之前神色有多猶豫,此刻依舊是聽從了那人,前來再次殺害她的師弟。只因為,他也制成了傀儡。

曲言孚遠遠就看到他的師姐,之前莫名的懼意只剩下冷冰冰的對視。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卻還是開口喊了句,“師弟。”

“師姐,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還想要幫他。”曲言孚身後是他剛剛制成的傀儡,不過一二十具,與女人身後浩浩蕩蕩的幾百人根本不值一提。

“.....你不會懂。”女人朗聲,淡淡的笑了下,“我今日來,除了帶走他,就是殺了你。”

“殺了我?”曲言孚平白的重複,緊接着笑的惡意,“我不是早就被你殺了嗎。”

他說的不是那人,而是你。女人臉上頓時煞白,曲言孚還記得,當初那人要殺他時,她在一旁冷眼旁觀。

“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麽做。”女人揚手,身後的傀儡頓時蠢蠢欲動,紛紛朝曲言孚沖去。

只不過還沒到身前,他們就紛紛倒了下去,胸口破了個大洞,躲在裏面的蠱蟲奄奄一息。曲言孚手腕上的兩條蛇歡快的跑動跑西去吞了蠱蟲,還不忘翹起尾巴表達歡樂。

隐在暗處的劉梨枝現了神行,手中的弩就仿佛是地獄的催命符,将那些傀儡斬的一幹二淨。

女人表情變了變,她吹動着笛子,身後的傀儡頓時将劉梨枝包圍住。

“沒用的,師姐。”曲言孚同樣吹了個短暫的笛聲,護在他周圍的傀儡竟然将那些曲言孚師姐制作的傀儡給打散。 “你重在量,我卻全選擇了精銳。”

“不.....!”眼看着她的傀儡都被打敗,女人尖叫了一聲,她想要趁混亂逃跑,卻被劉梨枝眼明手快的一只雷震子砸昏了腦袋。

曲言孚慢騰騰走過去,他看着暈倒在地的女人,扯下了包裹在她臉上的面具。

“果然.....師姐你從來都是奸詐狡猾,一點也不能放松。”

曲言孚并無意外,或者說如果這正是他師姐他才要感到詫異。他的師姐不會做這樣明顯的突襲的蠢事。

作者有話要說:??我最想寫的一幕還沒寫到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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