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月色如常，将原本漆黑的夜抹上了一層朦胧的微亮，靜谧中絲毫不失夜晚該有的詭異。

單葉淩很喜歡夜晚，更喜歡像之前那樣，獨自一人的時候坐在樓頂的檐邊，甩着腿吹着風，惬意的低頭觀望着周邊角落裏，一人人看不到的地方正上演的一幕幕事件。比方說，幾個賭錢的人會為了點滴利益醉酒厮打，哪家的孩子不願睡覺偷溜出來又被逮回去，或者是幾對小情侶在暧昧的街燈下吵鬧分手轉頭卻又和好如初。

單葉淩不愛看電視劇，可是偏偏愛看這些，有時急了，見那情侶的某一方拖泥帶水，又或者某一方虛情假意，她便恨不能直接飛過去，賞他們幾個五指印。但如果能看到漂亮的女人，她就會無賴的吹上兩聲口哨，盡管對方并不可能聽見……而且就她這小區的狀況來說，遇到美女的機會幾乎是為零的。

然而此刻，她在老實交代完自己潛伏在于曼身邊，為了一點工資而點頭哈腰的全部行為過程後，耳朵裏一邊聽着程夏滔滔不絕的批評與教育，一雙可以穿越黯色的眸子卻已然捕捉到了不遠處街道邊上的一幕。

“喂，我跟你說話你到底聽沒聽見！”回頭一瞧見單葉淩心不在焉的樣子，程夏就更來氣了，按理說，這個時候單葉淩是不應該敢觸她黴頭的。或者誇張點來說，以前單葉淩在接受程夏教育的時候都是拿着小本子記錄的，是程夏嫌棄她幼稚才改了這一項。

“嗯……啊？”單葉淩被于曼這一聲給拉回了注意，她保持着從先前就改變過來的端正坐姿，擡頭仰視着上方居高臨下看着自己，頗有一種稱霸天下的魄力的于曼，“聽，聽見了！”

“聽見了你明天就去辭職！”擲地有聲的命令口吻，卻真真是因為被單葉淩給吓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她懷疑單葉淩為什麽會那麽肯定的知道于曼的消息，她也不會放心不下的忍不住去查她的咨詢，以往她什麽時候用這種方法去調查過單葉淩，沒想到她的擔心到時成了真！

“我不要。”單葉淩微微垂了垂頭，指尖在膝蓋上畫着圈圈，語氣卻是無比堅定。

“你！”感情她教育到現在都是白說，程夏毛躁的來回踱着步，“單葉淩，你真的不要命是不是？平日裏誰遇到這種事都是躲不及，你倒好，親自送到人家家門口，你還不如直接把畫遞到她手裏，告訴她你就是那個賊，還來得快一些！”

“不是賊！是盜！”單葉淩不甘心的強調糾正道，而後瞧着程夏給她翻了一個死魚眼，她難得回嘴道：“我在她那打工和我拿她畫就是兩碼事，她工錢不高我才不去！”

“她給多少，我給你十倍！”

“都說了不是錢的問題。”這又回到老生常談的話題了，單葉淩不禁苦了苦臉。

“你就看上她工資高，還不是錢的問題？”程夏眼翻的有些抽筋了。

單葉淩一嘟嘴，耷拉着眼皮瞅着程夏，“她還漂亮。”

“流氓！”程夏随口罵道，乍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頓時陰沉下眼睑，“你的意思是，我不漂亮？”

“呃……”這下摸到老虎屁股了，單葉淩咽下一口唾沫，立馬調轉話題，“總之啊，你別總往壞處想，你得想啊，我潛伏在她身邊，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皮底下，她有任何行動我都能第一時間知道，然後及時想出辦法應對，不是很有好處麽？”

“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不料程夏卻是死揪着剛才的問題，末了還啐了她一句，“偷窺狂！”

“……”單葉淩吸氣，又吐，又吸了一口氣，再吐，終于在第三次吸氣的時候，迎面一聲悶雷：“說話！”

“漂亮！”單葉淩立時脫口道，暗自又補充：掏錢的時候最漂亮！

于是程夏心滿意足的揚了揚臉，“你說那個管小敏和于曼也認識，那你以後和她見面說話就得注意一點，省的她沒事和于曼多說。”若是她和于曼關系更好的話，出賣單葉淩不過分分鐘的事情。

單葉淩的目光再次放遠到先前的街道邊，哪裏的情況顯然已經愈演愈烈，她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設備，舔了舔唇角，“英雄救美感不感興趣？”

“救誰？”程夏一頭霧水。

“救曹操。”單葉淩笑道。擡了擡下巴，示意正在出事的方向。程夏尋着角度看去，只見一個身單力薄的年輕女人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逐漸被逼進一處暗僻的小巷。

那群人男女兼半，不像是要劫色的，也不像是劫財的，倒像是打擊報複的，但程夏不明白，這女人柔柔弱弱哪裏能得罪了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再細看看，她又覺得這長相清秀大方的女人實在眼熟，瞧着單葉淩分明是熟人的樣子，稍微對一對便記起了是誰，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其實說到這個管小敏，撇開她和于曼的關系，第一次在咖啡廳認識的時候，程夏對她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因為當時聯合整單葉淩，程夏還暗暗給她點過贊。

單葉淩站起身來，不顧風雅的大掌拍着屁股，撣起的灰塵因為風向的關系糊了程夏一臉，她便心虛的只當自己不知道，拔腿就要跑。

“幹什麽去！”程夏一把拉住她。

“英雄救美啊！”單葉淩早就發現，那一群人裏還夾雜着白天惹事的幾個人，估計是故意要趁着最好欺負的管小敏落單了下手報複。

程夏一甩手将她又丢回了先前站着的地方，“你給我呆着好好反省，我去。”話一說完，借着手腕間彈出的鋼索連蹦幾下，程夏便已經消失在了樓頂。

單葉淩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快步跑到邊上，沖着黑暗中程夏縱躍的背影叫到：“救完了直接帶回家吧！我要休息了，別再回來了！”她就這樣把程夏攆走，她應該不會生氣吧……還想再說什麽，料想程夏這會肯定是聽不見了，于是單葉淩優雅的掏出手機，發了個信息：于曼請了個偵探，說是這兩天就回國調過來，你有時間就查查那家夥的背景吧。

隔了小會，單葉淩又覺不妥，于是又補充一條：如果影響你把妹時間的話，就不要勉強了。

管小敏也算是難得的好姑娘，她忍了這許久都沒忍心染指，便就不信程夏英雄救美之後，一個心存憐惜，一個仰慕不已，搞不出一點奸|情來。

收好手機，剛想翻窗戶回屋的單葉淩突然想到，程夏手上的那個鋼索設備是她很久前過期的那個吧？不過程夏耍帥過頭，落地姿勢不美麗，鋼索一斷趴地變成狗□□，瘸腿追着單葉淩打了五條街那都是後話了。

重點是，因為程夏落地意外受傷，管小敏為表感激和愧疚，當晚确實去了程夏的家。具體細節，不詳。

——

手上的事情尚沒有半絲頭緒，于曼卻迎來又一件讓她頭疼到秒秒鐘想要胸口碎大石的事情。

“我真的不想去，我做不來的，而且最近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時間……”推脫的話一遍又一遍的說，電話那頭的對方卻始終不依不饒。

“就中午一點時間，花不了你太久的。我也是因為事情着急，之前那個模特割闌尾去了，才想到你的。我認識的人裏，就你最有氣質最漂亮了！”對方誇贊的話驚道十足，感情真摯，但是于曼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你上次那模特去挂小腸，這次又去割闌尾，你下次是不是還得有模特去賣腎吶！”于曼煩躁的蹙着眉，做模特這種事情，擺着姿勢一動不動的讓人拍照，怎麽想她就覺得怎麽別扭。她其實就是不習慣。

“賣腎？”那邊不屑的哼哼，“有本事她一次賣兩個。”

于曼沒心思和她耍嘴皮，辦公桌上一早來就堆了一堆小山，她還沒來得及批。她就搞不明白了，為什麽連‘建議把公共廁所地面瓷磚貼到牆上’這種事情都要報到她這裏來，“我真不去，我……”

單葉淩好巧不巧就這會敲門進來，說是敲門不過象征性的磕兩下，不等于曼應聲她便拿着兩本剛接到手的文件開門進來。雖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止一次，于曼還是想指責一句，然而卻又忽然莫名的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的将單葉淩上下打量一遍，而後對着電話改口答應道：“行，我中午去。就一個半小時，再多沒有。”

挂掉電話，于曼擡頭對上一臉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單葉淩，攤攤手：“有沒有興趣賺外快？”

單葉淩的眸子便沉的更深了，她這老板和別人家的到底不一樣，不但給她三分兼差，還親自問她外快？總覺得有一種濃濃的陰謀氣息萦繞在于曼的周身左右，她甚至看到于曼的腦殼上冒出了兩個邪惡的小角。

“呃，我……”

“一個半小時五百塊。”于曼搶先一步。

“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