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節

此刻，阿念的痛苦神色映在溪玉眼眸裏，卻像是疼在她心上；那一聲聲漸趨無力的呻吟，也如同惡鬼哀嚎揪着她的心……

終于，溪玉放下了阿念。她擡頭看了眼頭頂重重的黑雲，扶正了阿念。

“非語，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我還要聽你親口對我說——”

我愛你。

她不曾說出口，掌心已是仙茫流轉，周遭的魔氣卻在一瞬間向她逼近過來。強忍着巨大的不适，溪玉凝聚了全身的仙力，盡數探入阿念體內。

魔毒在他體內化作了一團黑霧，四處游蕩着，卻也一點點地蠶食着阿念的意志力。魔毒像是一團無法掌控的生命體，在阿念體內來回沖撞着，溪玉将仙氣化作游絲，布成一張大網。當魔氣再度沖撞過來時，她便将那仙網收縮得足夠小，一舉将它拉扯住。

可那魔毒仍舊不安分得很，被溪玉的仙力重重包裹着，卻還有強大的力量，固執地撞來撞去。兩股氣息在阿念體內相互制衡着，互不服輸。而阿念，早已疼得暈了過去。

眼看着那魔毒稍稍安分了些許，溪玉暗自松了口氣。可這一吐息，周遭的魔氣立時湧過來，猛烈地壓迫着她，溪玉終于壓不住心頭的氣血翻湧，一口鮮血猛地噴在阿念身上。

“呃……”就在剎那間，那魔毒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輕易将溪玉的仙氣撕開一道裂縫，再度游曳在阿念體內。

溪玉下意識地想要抓住那魔毒，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半分力道。忽然間，她看見阿念兀自站了起來，他低着頭，看不見的神情似乎不複先前的痛苦。

“阿念。”她輕喚了一聲，可就在這個瞬間，阿念猛地擡起了頭，小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扣上了溪玉的脖頸。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又盲目，溪玉正視着他，卻感受不到他眼眸中的任何生機。在她眼前這個人，仿佛在一瞬間失了生機，化作一具行屍走肉，對她進行着最原始地攻擊。

阿念的手并不大，可扣着她的脖頸亦是綽綽有餘。這雙手，很用力，溪玉幾乎要覺得，這是她最後一眼看着他了。可她還沒有喚醒曾經的遲非語啊！她心中，也還有好多話想要同他說，哪怕只是同阿念說。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可話未到喉頭，一股窒息感便強烈襲來。她輕輕地閉上眼，想起了百年前的時光，仿佛看見遲非語就站在面前，沖她淺淺笑着。

她仿佛看見，遲非語向她伸出了手，輕聲喚她，“阿玉，我回來了。”

一陣重重的撞擊聲驚醒了溪玉，猛地睜開眼，是一道玄青色的身影攔在她面前。遠處的地上，阿念正一點點起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夜瀾與溪玉。

“溪玉，你怎麽樣？”

她輕輕搖了搖頭，心有餘悸地看着不遠處的阿念，“夜瀾，小心些，阿念中了魔毒。”

夜瀾回身望了她一眼，對她緩緩點頭。然後，一長一少兩道身影便糾纏在了一起。阿念的身影快速穿梭着，利落非常，大大出乎了夜瀾與溪玉的意料。可夜瀾畢竟是一代魔君，應付起來依舊是輕松如常。他并未如何動手，只是一味閃避着，可一旦尋找到機會，夜瀾便立即貼近了阿念。

他輕松制住阿念，試探着那股魔毒，果如溪玉所言，這魔毒有別于一般，饒是他，恐怕也不能輕易地解決。

溪玉掙紮着起身，一掌将阿念拍暈了過去。“夜瀾，幫我一個忙。”

058：尋仇

出了夜歲宮，又踏過荒海岸邊，溪玉一路向着仙族行去。她先是去了趟三山五林，沒見到靈世神君，卻極其意外地碰到了遲玉。

她本以為，遲玉應當回了琉璃宮。更何況，阿念被夜瀾帶去了夜歲宮，遲玉還有何由頭留在這三山五林？

遲玉用淺淺的眼神注視着她，一舉一動，都像極了當年的遲非語。他将溪玉攔下，似要開口，卻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被溪玉先聲奪人，“讓開。”

她只淡淡地說了兩個字，便将遲玉落在身後，離了三山五林直奔蒼翠山而去。蒼翠山上有千悟宮，曾是溪玉拜師學藝之處，如今雖有所衰頹，但好歹不損神宮美名，宮主花顏在整個仙族也是說得上話的大人物。

溪玉被山腳下的守門給攔住，二話不說，便将她二人放到，氣勢決絕，一路上山。山道上負責看守的弟子并不多，而千悟宮中又俱是女仙，這個時辰，大多聚在後山。

溪玉還曾記得，上一次回到這千悟宮，是為了尋找阿念；不曾想兜兜轉轉，她再度回到這個令她見之即傷的地方，也是因為阿念。

她冷冷叫着花月的名姓，将攔住她的那些女仙一一掃退，神色凜然，“今日我只為花月而來，與爾等無關。給我把花月叫出來，否則我哪怕掀了千悟宮，也在所不惜。”

“魔君好大的口氣啊！”花月的聲音未聞先至，如同春風和煦裏陡然出現的一抹回寒，令人有幾分心悸。那些女仙眼見跟在花月身後的，還有花胧花應二位長老，對溪玉便漸漸多了職責起來。

溪玉一概充耳不聞，長袖掃出，兩旁的花臺盡數傾倒，花木泥土散亂了一地。這些女仙看上去甚是年輕，多是神宮新收的弟子，或許聽過有關當年溪玉魔君的故事，卻并不識得此人就是她。可對于溪玉的一番威懾，一時間倒也沒有誰願意出來當這無辜的出頭鳥。

花胧與花月并排而立着走出來，唯有花應稍稍站在偏後的地方，怯弱的眼神偷偷瞄着溪玉。花胧神色自若地看着溪玉，微微上前一步，“不知溪玉魔君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新仇舊恨，一并清算。”她只恨恨看着花月，一字一句，如是言道。

“魔君要與誰算賬？當年可是魔君屠殺同胞，讓我千悟宮沾上一世罵名。若要算起賬來，魔君怕是還償不起。”花月看着溪玉，見她神色一凜，與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樣。

“多說無益。”溪玉冷冷地看着她，輕輕吐出這四個字，袖中白绫已如靈蛇探出，直取花月。

想拿花月也是一宮之長老，反應着實還算快，在溪玉出手的下一刻，便閃身而去，恨恨驚呼，“溪玉魔頭大開殺戒，所有神宮弟子齊心協力，拿下溪玉。”

聞此一呼，那些躊躇不定的女仙再也不敢猶豫，各式法寶都亮了出來。一瞬間，各色法寶的光彩映照在溪玉身上，而她只輕輕一揮袖，便将那些神宮弟子掃翻在地。轉眼間，唯有花月三人，尚與溪玉一戰。

多少年來，她從未感到過如此的憤懑，亦從未有過如此地肆無忌憚，不顧一切後果地想要殺盡面前這些人，可她終歸是下不去手。在這世上，無論是誰，一旦犯過錯，就注定了要受到懲罰。而那些無辜的人一旦被牽連，或許也就注定了與厄運再也脫不開。

溪玉知道，這些神宮弟子是無辜的，花應也是無辜的。哪怕花胧，也不過只是無奈的幫兇罷了。這三人的性情，溪玉在很多年前便徹底看透了。花月薄情，花胧念情，唯有花應是個傷情之人。

溪玉長袖橫掃，如同一柄利刃插入欄檐，不懂聲色将花應隔開在戰局外。花月與花胧忽地相視一眼，分散開去，一前一後地向溪玉攻去。

挽袖白绫，如同蝶舞，在溪玉的掌控下變幻萬千，倏地被一陣力道恰到好處地震開，化為無數的細小游絲，纏上了花胧的腳踝。而她身後，又有另一道白绫射來，頃刻間将她縛住，丢在了一邊。

溪玉轉身，冷然直視着向她奔來的花月。她的眼神中寫滿了厭惡與殺意，溪玉卻忽然收了動作，就那樣直直地看着花月，向她一步一步走過去。本向她沖過來的花月忽然愣住了，急忙停住腳步，神色中閃過一絲慌張。

她看着這樣的溪玉，忽然覺得有一絲害怕。她仿佛能夠預見自己的可悲下場，可她不甘啊！花月猛地搖着頭，見身側有白绫攔路，一條筆直的通道，橫在她眼前，通道這頭是她，而盡頭的溪玉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她捏緊了拳頭，忽然笑起來，眼神中閃過無邊的瘋狂，“溪玉，你想殺我？呵呵，我就讓你生不如死，種在阿念體內的夢上枝，除了我無人能解。你殺了我，就等着一輩子活在痛苦與絕望之中吧，哈哈哈哈……”她頹然放下了什麽，嘴角邊滿是凄厲的笑意，溪玉向她一步一步而去，她也向着溪玉一步一步，腳踏着悲涼，踽踽而行。

“等……等等，”那個懦弱的聲音忽然響起，溪玉與花月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花應看了她一眼，定定地看向溪玉，